第一百一十八章 能不能乖一點
啊,小醜,她可不就是人家眼睛裏麵的跳梁小醜,你不就死了個媽,你矯情什麽,家財萬貫還在,你大小姐名頭還在,你還是無憂無慮籠子裏長著金色羽毛的金絲雀。來快叫一聲,讓大夥聽聽多麽婉轉好聽。
你該快樂的啊。
“你想幹什麽?”她壓低聲音凶狠的說。
顧淮已然恢複那副不動如山神色。他變臉功夫一定是從娘胎裏麵帶過來,若不是天賦,她是斷不會相信一個人能將情緒控製做的這樣出神入化。
“同學,校內抽煙扣十分。”
她自暴自棄坐在地上蹺起二郎腿來,死豬不怕開水燙,她就是這樣不要臉。
“扣啊,你快扣啊。”這學校她也早就不想待,她明早就跟小叔叔申請轉學。顧淮什麽的快去死吧!
仿佛是預料到了她這般樣子。顧淮居然冷不丁的笑一下。
這種感覺,有點驚悚,簡安感覺自己像是等待著劊子手手起刀落血淋淋一顆人頭的死囚犯,卻沒來由迎來臉頰上一個吻。
就是這樣奇怪感覺。
“你以為一百分基礎分你還剩多少?”他淡淡笑。
一副沒所謂樣子。
簡安更沒所謂,她坐在地上,聳聳肩,“反正書早就不想讀,每早看到第一整天心情不好,正好我可以和肖陽——”她肩膀突然一疼,睜大眼睛看突然蹲下來的人,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疼,疼,疼。”那一刻他是真像捏碎她。
一瞬間,他站起身來,又是冷冷清清一副俯瞰世人樣子。
轉身一句話,砸在地上。
“你除了會這些還會什麽。”
你除了會讓我疼,折磨我,順便折磨你自己,你還會幹什麽。
說到底,你不過是仗著我舍不得你。
男孩的臉隱沒在漫天香樟樹下,連接夏天的,是一世紀那麽長蟬鳴。
夏蟬孜孜不倦恪盡職守,在那個夏天叫了一世紀,它還能再叫一千年,一萬年,叫到人類滅絕,隻要時間還在,夏蟬永不安靜。
會不會叫的咳出血來。
他卻永不會記得。夏天,蟬鳴,香樟樹。
裙子在膝蓋以上,指尖夾著煙,煙霧繚繞,將寂寞抽到肺裏的美少女簡安。
她的淚是滾燙的。比煙頭燙人,比火舌灼熱。
一滴一滴像隕石砸下來,直到將他的心砸成月球表麵。揪著的疼,想必早就傷痕累累。
顧風第一次發慌,他好像從未見她這樣認真哭過,灼熱的,滾燙的,像是肉體凡身回來,胸腔裏有東西熱烈的跳動。
咚咚,咚咚。
“別碰我,變態!”簡安一邊擦眼淚,一邊甩開顧風探向她胸口的手。
顧風尷尬的收回來,他真的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她繼續的哭,突然體會到一個好處,哭真是女人專利,什麽時候不爽了,就痛快哭一場,一定要漂亮女人哭,這樣才惹人憐愛。
可是眼淚也符合供需理論,哭多了不值錢,金豆豆變銅豌豆。
輕易不哭,一旦哭就要痛快。
嘩啦啦,嘩啦啦。
一地響當當,脆生生金豆豆,閃閃發光。
她痛快,代價是別人慌,顧風一時間不知道手往哪裏放好,他手足無措樣子活像是三歲小孩,足以見得這四年他絕沒交過正經女友,居然連哄女孩子都這樣生疏。
“你不要哭,你不要哭。”傻逼。
“你要什麽,都給,我都給。”要你的命啊,傻逼。
他慌慌忙忙擦淚,沒工夫心想女人真是麻煩生物。
心是漂亮玫瑰花瓣,一朵一朵揉出紅色汁液。
滿地都是。
她邊擦眼淚邊咒罵。
“你個變態!”我都這樣傷心你還想著輕薄我,古人誠不欺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他高舉雙手以示清白,嘴裏隨聲附和。
她得意,順風,情勢大好,乘勝追擊,發誓要把帶著閃閃金星小紅旗插在地方山坡上。
“你個傻逼!”
顧風。。。。。。他實在不想點頭。
可是,他也實在不敢反駁。
簡安哭夠了,收緊錢袋子,金豆豆一顆一顆憋回去,金庫虧空,下一場大哭又要攢好久才能放血。她本來就是涼薄的人,哭一場實在不容易。
突然一捂肚子,一陣痛呼。老天爺果然公平,這麽快來懲罰她。
顧風已經被她搞怕,隨著她彎腰,小心的戳。
“你怎麽了?”
她抬頭,淚水自然已經沒有,臉色蒼白,額頭豆大的汗珠冒出來。
“我說懷孕了信不信。”她臉色誠懇。
顧風點點頭。
她嘴角一抽,恨不得飛起來踢一腳。
“老子能懷孕,他媽是腸胃炎,快去給我叫醫生!我要輸水,輸水!”吼完最後一句,暈倒在顧風懷裏。
他無奈的一笑。懷裏的人,終於是身軀軟軟,她要是一直生病就好了。
一刻不耽擱,叫來了私人醫生,不知她是去哪裏受了寒氣,又喝了一杯加了冰塊的水,她不管不顧的性子啊,身體不是自己的一樣。
他突然記起她嘴上殘餘口紅。今晚她去了哪裏。
這個東西生病也絕不老實。
晚上到他冰冷懷抱裏來尋找溫度,可笑,他伸手抱住她,溫暖一團,她才是暖爐。
最可氣去抓他衣襟,就看她今晚看自己的眼神,他也是死死的要忍住的。沒想到她又嚶嚶哭泣起來,不知夢裏是什麽,凡定必然不是好夢就是。
喃喃全是那個熟悉名字,仿佛那個名字是她天光,叫著慢慢天都亮。
顧淮,顧淮,顧淮。
她抓著他的衣襟,一遍一遍喊。他指節都要發白,一個念頭,她脖子這樣細,一下子,他們都解脫。
可這脖子這樣好看。
隻能低下頭吻她唇角,怎麽能嘴唇也是溫暖。
貼著她的耳朵,我在,我在,我在。
下半夜又是胡亂的夢境,被她折騰著沒有睡覺,忽然醒來嚷著口渴,一把抱過他,終於認得他是誰。
“顧風,我要喝水。”
想喝水自己去倒。
他下床給她到廚房拿一杯水。
看她喝水,從脖子一直流到領子裏,一抹嘴。
抱住他的腰,將嘴上的睡擦到他身上。在腰側悶悶的傳來聲音。
“顧風,不要動肖陽了。”原來剛剛是這樣的噩夢。
他在黑暗裏麵笑。
沒說肯,也沒說不肯,反正多少有點淒涼。啊。沒有我。
她一倒頭睡著。去入最後一個夢境。
血,血,血。
她哭著叫媽媽。回頭就是倚在門框冷冷看她的顧淮。他麵無表情,拉起她手。
她不依,還是叫媽媽,是嗷嗷待哺找媽媽的一隻小雛鳥。
他手腕結實,唇線緊緊的抿著。力道好大,幾乎真要把她拉走。
她能讓他得逞,反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清脆的兩個人都愣了。她紅著眼睛不肯低頭,顧淮嘴角流下血來,看著她陰惻惻的笑。
他手還不放開。
光影流轉,下一刻是那個不可一世的顧風,是她不認識的顧風,他也依舊緊緊攥著她的手腕。
“你敢打我。”
她居然瑟縮一下。
下一秒半張臉酥麻,腦子裏全是嗡嗡作響。她瞪大眼睛看顧風揮來的手,實打實,耳邊轟鳴。
一下子醒來,顧風側著身子看她好久。
手裏拿著她手機,響著震動。
看她臉色蒼白,語氣關切,去摸她的臉。
“好點沒有。”
她下意識後退,背部挨到床板上,狠狠皺一下眉。
昨晚種種過電影一樣在腦子裏一一過一遍,顧風臉色極其不快,冷冷哼一聲,翻身下床。隨即就是玻璃碎掉聲音。
沒意外。挑眉。
不知哪裏惹得顧風不爽,他不是暴戾的人。但麵對讓他不爽的東西,大多選擇毀掉。
他盯著藍瑩瑩電腦屏幕,突然後悔點開郵件。原來她昨晚去了這裏。
那時她嘴唇還是最豔紅色,比他看到的殘妝不知道要豔麗幾分。即使是抓拍,糊成這樣,光看輪廓就知道抱著的兩個人是如何的漂亮。
兩個漂亮寶貝啊。
偏偏另一個是顧讚。
他習慣毀滅,他對肖陽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現在是顧讚。頭痛的可以,沒想到這樣狗血戲碼竟然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忽然回憶起之前一幀幀畫麵,她在法國就和顧讚好的要穿一條褲子,顧讚對她的認真,也是他從來未曾見過。一個混蛋突然洗心革麵,開始談真愛至上,是不是諷刺了一點。是諷刺,他不也是這樣,原以為這一生就這樣,橫生變數,是劫數。
可是何嚐不幸運。
人類感情,酸甜苦辣,喜怒哀樂,全部嚐個夠。
總之一個情字。
倘若他是個偉大哥哥,必定會忍受著心如刀割的感覺,退後十步,舉著雙手默默祝福。分明指節,曲起,一下一下打在桌麵上。
可惜他才不是什麽好人。談何偉大。
隻一點分外讓人介意。怎麽都查不到這組照片的來源,順著郵箱地址查過去,是空空如也。到底是誰,是誰發來的這組照片?
究竟居心何在?
不止一次有這樣感覺。他總覺得前麵是一個看不見的巨大黑洞,黑暗深淵,貪婪張大口,再多走一步就被吞進去。也許是多慮,他做事向來萬無一失,更沒有什麽冤家仇家,即使是有,也是在第一時間將其解決幹淨。
無論怎麽想,都不會有什麽閃失。
大概是幻覺。最近因為簡安心力憔悴,原來不光是想一個人要耗費心力,控製好不去想一個人也實在是費勁。
他手指點在屏幕上,細細描繪女人眉眼。那樣模糊的線條,他描繪的那樣細致。
落在玫瑰花瓣上。
等著人去摘取。
能不能乖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