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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豈是庸脂俗粉

  就在那一瞬間,顧風一個飛腳,許應多終於在陰溝裏翻船,捂著手腕痛的跳起來,汙言穢語格老子格老子的罵。槍掉在地上。


  下一秒外麵警鈴大作,一時間如同白夜,簡安眯起眼睛。


  許應多自知這次是不成了,連槍都來不及撿。快快從後麵開的密道逃走。


  這時候,顧風衝著她來笑。


  她聽他說話本就是怔怔的,那些話真假難辨,連顧風自己都想不清楚。


  一句一句,胡編亂造有,可是真情實感也有。


  知道被抱到警車上,簡安還是那副愣神模樣。


  突然揪住顧風衣服,好好的套裝要被她弄的皺掉,顧風不解看她,以為她是這十天被搞得精神不正常,這時候才顯出端倪,他臉色不好看,想著這次叫那人逃掉,遲早一天也要還回來。


  就當她為他沒來由受的這十天驚嚇。


  怪他。


  “怎麽了。”他語氣是自己沒意識到溫柔,全然對女兒耐心。


  沒想到碰上的是小母親語氣。


  “顧風,原來你心裏這麽多苦處。”她好像明白為何他漸漸變成她不喜歡的那個樣子。


  唉,原來是在這樣環境長起來。


  顧風沒想到她真的當成真話去聽,實話實說,他編造的成分居多,賭上一把,這樣亡命之徒的理由,反人類的原因不就那樣俗套的幾個,博上一把,不小心命中了。


  她當真了,還這樣一副表情。真是,怎麽說,讓人沒法拒絕。


  垂下眼角,淚痣閃爍。


  “我心裏這麽多苦處,所以你能不能聽話一點。”他手覆上她的手。


  簡安手很小。她最不滿意自己的手,不夠修長,鋼琴老師時常嘲笑。


  捏起來一個迷你拳頭,就是她心的大小。果然小,可是足夠他攥在手裏。


  他拿她沒辦法,若問為什麽,若是他能找到理由,必然親手將其清除,好讓自己刀槍不入所向披靡,何苦將這塊柔軟腹地暴露在險惡人間麵前。


  歎氣,車窗外麵是迷離光影,他隻看到她。


  在簡安眼睛裏,他先撒下眼前一片綽約光點,再來咬她。


  他小乖小乖的叫,隻求她能在掌心多呆一會,能不能幫他焐熱心髒,助他一夜好夢無痕。


  那樣好的景,那樣美的人,那樣豔的唇。


  卻聽喘氣裏小小一聲。


  “咱們什麽時候去辦一下離婚手續——”


  狠狠咬住。吃掉她所有沒心肝的胡言亂語。


  劫數啊。


  “果然是心被狗吃了。”


  卻聽見嬌笑一聲。


  “回去就給你煮湯讓你吃個幹淨。”


  他氣得沒辦法隻好吻更深,怎麽辦,說不過她,誰讓他遷就她多一點。


  ********

  他是在白夜裏行走的人,雖然身處白晝之中,卻不知道光明是什麽形狀。


  指尖是點點火光。


  罵聲。“草,顧家大少爺怎麽能那麽難搞。”


  許應多抬起頭來,就著他手裏的火,點上煙,狠狠抽一口。


  “是你不如他內心堅定。”聲音幽幽響起。


  許應多不可思議抬起頭,卻聽那人接著說下去。


  “可惜再堅定有什麽用,他注定有這樣弱點,所有人的靶子。”煙灰落在手掌上,他感受著皮肉燒灼的疼痛。


  一點點痛感,他時刻提醒自己還活著,活的飽滿怒放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可他深深明白這不叫活著。


  活著的感覺啊——肺裏是巧克力一般粘稠尼古丁,好像依稀記得有人來吻他嘴角。


  “你這樣抽煙一定死的很早。”


  那有什麽關係,他低頭重重吻住那張嘴,像是剛剛挖過心髒染滿紅色丹蔻手指,在抓撓心髒。


  他迷戀的兩樣東西,終於合為一體。她嘴裏的淡淡檸檬味啊,也換成了他嘴裏的煙草氣息。


  遲早——


  遲早——


  再抬頭,眼裏已經清明。


  “我是遲早要去找她的。”


  和該拖下地獄的人。


  **********

  香車配美人,簡安換新車。


  她為什麽換紅色跑車,理所當然就像火焰就是這樣張狂顏色。


  她第一次去染掉這手幹淨粉紅色健康指甲,終於成了吃男人心髒的妖怪,伸出手來一手豔豔大紅丹蔻,看了隻皺眉,可是仍是忍不住的心動。


  肩膀上披著白色皮草,卻故意露出一小節圓圓肩膀在外麵受凍,天知道她這張揚的一身不是為了禦寒。


  慣例,要夾著一根細長女士香煙,這樣才能徹徹底底壞的有味道,人來人往,衝著她吹口哨拋媚眼,全是一群夜裏歡騰顛倒眾生的主兒,她嘴角含笑。


  冷冷說滾。


  卻隻看一人身影就焦灼起來,那人分明也看到她。他看到了,又似沒看到,沒看到,又分明看到了。到底看沒看到,真是急死個人。


  他打定主意不想見她。


  與其說是不想見,不如說是不敢見。


  太在乎,一點汙點都要無限被放大。


  他忘不了那天簡安眼神。他知道她不嫌棄他,他卻覺得自己髒的配不上她。


  該死,那人真該死。


  “顧讚,你不許動!”火光砸到大理石板上,香煙被扔在地上。


  她穿過人群來找他。


  你看她多霸道,她心裏覺得欠你的,卻還是那副霸道十足的樣子,算了,是他欠她的,前輩子,大前輩子。


  生生世世,隻欠她。


  劫數。


  白色皮草包裹成毛絨一團,下麵是窈窕身姿。


  蛇一樣的女人。她故作凶悍。


  “你躲我幹什麽!”


  他扯一下嘴角笑容就要在這冷天碎掉。


  “我沒在躲你啊。”


  他笑,笑的揪痛成一團。


  知道他說謊,知道他難受,知道他現在必然是想死的心都有,簡安不是溫吞吞良藥苦口一碗中藥,一點點喝下去撫慰心靈,她卻是癌症患者杜冷丁,一片吃下去,一個激靈。


  “怕我嫌棄你,覺得自個兒髒了是不是?”她嘴唇鮮紅像是剛剛喝完一海碗人血。


  他想要問她好不好喝。


  卻仍沒有勇氣,仍是輕輕搖頭,脖子與頭顱間軟軟一根筋連著。


  “沒有。”


  她自顧自的說從不管旁人,保管藥到病除。


  “顧讚,你救我一次,我一輩子記得你對我好,那人我必然要將他剁了送給你做禮物,但是你要是因為這麽點屁事躲我——”


  她隨手抓過一個,不知是哪個對她吹過口哨少爺,受寵若驚被她摟在懷裏親親熱熱。


  好軟好香好入夢。


  她個夢一樣的人。


  “我也髒給你看,兩個都髒的人,就不至於相互嫌棄。”


  一歪頭。


  蛇吐芯子。


  “有沒有興趣給人開後麵?”


  美夢初醒,一個激靈,哇靠,好勁爆。


  “給誰?”他油膩可憎,簡安忍著惡心,言笑晏晏。


  “能給誰?”無聲邀請,一個眼神比得上千萬句淫詞浪語。


  顧讚終於忍不住,抱住她,趴在肩頭上,臉埋進她肩頭那一團毛茸茸,果然好貂皮,溫暖。


  “你何苦,你何苦,我已經這樣,我隻恨那樣還沒能保護你。”看著顧風帶她回來,他是無上的喜悅無上的悲涼。


  他做不到的,別人做到。那人誰也不是,偏偏是顧風。


  他沒處說。


  簡安是在哄三歲小孩,一下一下摸著他後頸。感到脖子上開始冰涼黏膩,他哭了,真是好,哭出來最好。他不過是個孩子,這樣大的陰影,是為了她。


  旁邊公子不甘心,插話。


  “美女——”咱們的良宵一刻,開後庭時光何處去了呢?


  沒來得及說完就是一記眼刀明晃晃。


  “還不快滾!”簡安的美妙紅唇這一刻幻化成血盆大口,將人家小少爺嚇得屁滾尿流。


  以為今天遇上女神,還這樣放蕩好勾搭。


  去你媽的,原來是個豔鬼。


  老板今天第三次開會看手機。


  顧風看手機,上麵何止沒有來電顯示,連短信沒有一條,空空蕩蕩,是女人虛無心髒。


  她真是。


  鄧椿抬眼看,好了,第四次了。


  “散會。”顧風將手機往桌上一扔,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冰一樣的人,少有的火一樣煩躁。


  鑰匙扭動聲音,悄無聲息。她穿黑色浴袍,兩條腿從絲綢下擺伸出來,懶懶搭在茶幾上。最可恨嘴裏一根煙。


  她吻住煙,像把他含在嘴裏。


  不怪他,是她不好。


  簡安驚叫一聲,身體懸空,冷冷一根有力臂膀裹挾冬天零下空氣。


  她不由得一哆嗦,向那稍稍溫暖胸膛靠近。


  扭頭嗔怒。


  “你怎麽進來的?”


  顧風不看她。看她潔白如玉腳上勾著那隻半掉不掉天鵝絨拖鞋。


  就像衣服半退未退。


  她嘴上還帶著沒有卸幹淨的殘留口紅痕跡,烈烈的紅如今褪掉一半,卻也不甚溫柔,她還是那副死樣子,一看到他就是張牙舞爪老子天下第一。


  不知道是誰慣出來的毛病。


  “我猜你家地毯下有鑰匙,若是有就進來。”


  “算你走運,那沒有呢?”她挑眉樣子太囂張。


  “樓下是開鎖匠。”他也笑的得意。


  她從他懷裏遊走,去酒櫃上麵挑一瓶酒,不問他要喝什麽,徑直自己拿了。


  微弱光下是她在黑暗裏抽的半根煙,現在它孤寂落在煙灰缸這個玻璃舞台上,它好歹是被吻過,濡濕中,是一點豔豔的紅。


  她拿著兩隻杯子,抱著酒從陰影裏走出來,不甚明亮光下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顧風和她一樣姿勢,他手指夾著煙,去含上麵濡濕一點豔豔紅。


  發覺她在看他,他無所謂笑一下,將煙扔回煙灰缸,端坐起來,若無其事。


  “什麽酒?”光下那人眼中似乎是有光影流轉。


  皮膚白,鼻梁高而停止,單眼皮。


  眼角下一顆明晰淚痣。


  臉頰立體卻不見骨頭。


  那一刻她心裏一句話。這個人。


  豈是庸脂俗粉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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