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懸崖

  可是聽著他下一句話,她的心狠狠的沉下去。


  “你休想。”雖然是狠話,他說的卻很輕巧,簡安幾乎要忘記了下巴上傳來的疼痛。


  簡安掙脫了他手腕的鉗製,掙紮著坐起來,終於與他平視。


  她懊惱的發現顧風的眼睛裏忽然沒有一點多餘的情緒,像是今天的一切早有預料,卻還是料定她絕對逃不過的氣定神閑。


  對你好,就快快活活的接著;對你不好,縱使你心裏有怨氣,也隻能忍著接受。


  因為你絕對逃不過這個人的。


  這個想法太令人恐懼了,鉗製她的,困住她的,一直都不是那張薄薄的紅證而已。


  而是眼前的這個人。


  他如何變成了這樣,自己與他如何變成了這樣。


  “你放過我,提什麽條件都行。”


  顧風看著簡安,嗤笑了一聲。


  “除了你自己,你有什麽能給我的。”


  簡安這才覺出自己的愚蠢,她怎麽忘記了,他現在是怎樣的天之驕子,是怎樣的權勢滔天,自己有的,他必然都有,自己沒有的,這個人也盡數擁有。


  小時候她雖然不說,但她知道他羨慕自己有爸爸,簡天安去他家裏接簡安回家的時候,他看簡長安的眼神,簡安是忘不了的。


  渴望,不是渴望一個人,是渴望一個形象,渴望一份感情。


  在他的幼年,父親這個角色是缺失的,連啟明豔也絕談不上一個好媽媽,她時常覺得他可憐,進而憐惜,感情逐漸複雜。這份羈絆事到如今,倒成了她的敗筆,人果然動不得真感情。


  一旦動了感情,就忍不住的執著,執著常常沒有好下場的。


  因為人總歸是會變的,不論是由於什麽,就像是不可能同時穿過一條河流,他已經不再是他。


  她覺得沒意思極了。


  “顧風,這樣困著我,你覺得有意思嗎。”


  顧風笑著去把玩她的頭發。


  “當然沒意思,你心甘情願的最有意思了。”


  可是你我都知道絕不可能的。


  “你那麽算計我和我身邊的人,你讓我如何心甘情願。”簡安看著他,一字一句。


  顧風的臉色起初還算平和,聽到她身邊的人那幾個字忽然變了臉色。


  哐的一聲。


  沒來得及反應,裝蟹黃包的木盒狠狠的撞到電視上,屏幕搖晃了幾下,是清晰的刮痕。


  簡安被他忽然的怒氣弄得措不及防。


  “他是你身邊的人?”那我算什麽。


  顧風本來就是很少流露情緒的人,每每流露真情實感,他的身上都有一種光彩,像是突然染上了點人間的東西。即使是發怒,他做起來,也甚是迷人。


  可是簡安完全沒有欣賞顧風發怒的意思。


  她冷笑了一下,慢慢站起來,俯視著他,那一刻她覺得渾身的驕傲又回來了。


  “你真他媽可憐。”


  你看看你的樣子,多像個沒要到糖,躺在地上撒潑的孩子。


  可是咱們都不是六歲了。


  她終於用她憐憫的眼神,將顧風弄得惱羞成怒,迄今為止,也就她簡安一人有這樣呼風喚雨的本事,她用五分鍾,讓顧風暴走。


  他站起來,打橫抱起她。


  眼神沒有一點愛意,全是盛怒。


  簡安這一刻爽翻了,看顧風生氣,真是世上最快意的事情,沒有之一。


  他一腳踹開簡安房間的門,準確的說,這是他們的臥室,隻是最近他顧忌她的感受搬去臥室罷了。現在顧風覺得完全沒有必要給這個不識抬舉的女人這種溫柔的對待。


  她配嗎。


  簡安是被扔到床上的,尾巴骨處傳來清晰的陣痛,她還是極力控製著表情。


  她是不能輸的。


  既然他不許結束,她就把砝碼壓上和他玩一場,你的心,我的心,你的命,我的命,都擺到桌子上來玩吧。


  是你先惹毛我的。


  下一秒,她眼中的絕望與冷然就換成了滴水的媚意,可是任誰都看得出,她是沒在對你笑的,不過是在對著你扯起嘴角罷了。


  顧風一邊解領帶,一邊冷冷的對她說話。


  “簡安,這是你自找的。”


  她隻是嗬嗬的笑,在顧風壓下來的時候,順勢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朵邊上涼涼的出氣。


  “你可不要後悔。”她認真起來真是很恐怖的。


  顧風咬上她的耳朵,像毒蛇的信子。


  “那你別往後退。”


  簡安迎了上去。


  “當然不退。”你孫子這麽有遊戲精神,我也好久沒把內褲壓上玩一場了。


  這次的賭注是她自己。


  兩個超級玩家的翻雲覆雨,顛倒鸞鳳,果然不同凡響。


  從床上滾落到地毯上,再從地毯轉戰到浴室。


  四處留痕。一片狼藉。


  兩個人從浴室又糾纏回床上的時候,簡安已經處於半虛脫的狀態,還是勉強著支撐著眼皮,裏麵是迅速聚集卻又快速流失的光彩。


  顧風是一幅嘲弄的語氣。


  “不行了?”


  偏著頭嘲笑。


  簡安扯一下嘴角,又翻上去按住顧風的肩膀,眼裏的妖氣幾乎要吃人。


  “你他媽才不行了。”


  就在她低頭準備開始吃人的時候,頭一偏,眼皮子閉上,睡著了。


  顧風再睜眼,已經是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枕在他的肩胛骨上,睡得正香甜。臉上表情自然算不上安詳。


  顧風輕輕的把她放在床上,起身借著月光看她。


  他的手指緩緩的描繪著她臉龐的輪廓,細細的絨毛觸感也不真實的清晰。


  摸到她皺著的眉頭,顧風皺著眉給她撫平,她果然在夢裏都是討厭他的嗎。


  若是這樣能讓她一直記著自己,也是另一種深刻。


  顧風覺得自己真是奇怪——和這東西滾床單的時候沒有害羞,就隻是在月光下看她的臉,他竟然覺得臉龐發燙。


  他把手猛然收回,暗暗的咒罵。


  好久沒和她睡一張床,今晚顧風睡得異常踏實。


  簡安睜開眼,看牆壁上的掛鍾,早上六點,她從未這個點醒來過,窗外都是黑壓壓的,卻再也睡不著了。


  於是她就直挺挺的躺著,回想昨晚的那個夢。


  她和顧風站在懸崖邊上,煙雲繚繞,不知為何,兩人就打賭起來。


  顧風指著萬丈深淵。


  “你不敢跳。”


  簡安挑釁的看他。


  “你才不敢跳。”


  顧風笑著往懸崖邊走一步,簡安看著他氣定神閑的表情,也倔強的跟著走一步。


  離懸崖隻剩下了一步之遙,簡安看著腳下的萬丈深淵,恐懼之意油然而生。


  她欲退步。


  “我確實不敢跳。”她舉著手對顧風認輸。


  覺得自己傻的可以,拿小命和他玩什麽。


  顧風搖搖頭,伸過手來拉她,當簡安意識到他想要幹什麽的時候,耳邊就隻有自己的尖叫了。


  猛然醒來,她幸慶自己還活著。


  她明明看到了,顧風眼睛裏沒有生的意思了——他下一秒就會把她拉下懸崖。


  她偷偷的瞥了眼睡在身邊的男人。睡顏安詳,完全沒有清醒時的惡劣。


  顧風一個翻身,胳膊摟過來,將她卷進懷裏,簡安緊緊的靠在他的胸前,盼望著他能稍微晚一點醒過來,兩人清醒時,無非又是惡言相向。


  顧風是真變態,連在夢裏都是那麽變態。


  這樣想著,聞著顧風身上淡淡的薄荷味的氣息,她又睡過去了。


  再醒來時,顧風正撐著手臂看她。外麵已經大亮。


  簡安用手背擋著刺眼陽光,他絕對是故意把窗簾拉開的。


  兩人安靜的用著早餐,顧風皺著眉頭看簡安往麵包片上凶狠的塗甜甜的草莓醬。


  兩人都心有靈犀的沒提昨晚的事情。簡安不是那種矯情的聖女,她和這個人滾了可絕對不止一次床單了,比起以前,昨晚真是徹底的發泄,對彼此都是。從這刻開始,簡安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才算徹徹底底的變了。


  她沒再低聲下氣的求顧風放她出門,他自然是不可能心軟的。


  她手裏的籌碼很少,對於顧風呢又完全用不了感情攻勢——裝可憐他隻會嘲笑你。


  隻是昨晚有一點她還是確認了的,顧風對她用盡算計,可是他對她的迷戀卻也是毋庸置疑。


  她自然不會天真到歸結於愛,這種騙小孩的東西,顧風對他的喜歡,是一種得不到的物件的喜歡,她太了解這種心理。


  隻要是人,就絕對有弱點的,更何況自己還占據了這樣的一個優勢。


  她盯著顧風,把培根慢慢的填進嘴裏。故意伸出舌頭來,舔幹淨嘴邊的油漬。


  誰吃定誰還不一定呢。


  顧風沒被她的眼神嚇到,反而興味的回看過去。一幅我倒是看看你能把我怎麽樣的好奇表情。


  簡安挑了下眉,低頭吃飯,顧風也移了視線。


  氣氛完全不複清晨的靜謐與安詳。


  信息社會,想要完完全全的困住一個人實在是困難至極,簡安雖然過著足不出戶的日子,心裏卻還是記掛著肖陽的事情,反複的檢查了財經新聞,大大的標題,下麵是顧風麵無表情卻怎麽看怎麽得意的臉蛋——簡安恨不得把唾沫給噴上去。


  簡直無恥之徒!


  可是現在也就隻能罵罵的份,她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逃出去,想要等著人搭救自然是不可能,她已經能想到顧風是如何的麵不改色巧舌如簧蠱惑眾人。


  顧風今晚回家的時候,簡安正拿著筷子,準備吃夜宵,她望著陽春麵浮上來的油花發呆。


  “怎麽不吃。”


  被突然靠近的人嚇了一跳,轉臉就是顧風那張惡劣的臉蛋,她終於沒了食欲。


  挺煩躁的一摔筷子,戳到碗裏,汁水濺出,一滴正好蹦到顧風的臉上。


  顧風沒發火,抽出紙巾來慢慢的擦,可是被燙著的皮膚起來的紅痕是擦不掉的,簡安看了一眼,眼色略動,卻迅速恢複了一幅事不關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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