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又豔又血腥
老天爺的惡劣其實遠遠不止隔岸觀火這麽簡單,事情沒有最糟隻有更糟,沒有最荒唐隻有更荒唐。
沒有最混亂,隻有更混亂!
簡安一扭一扭的夾著尾巴從公共廁所裏出來,拿著個手提包擋著後麵,其實不擋的話還不算明顯,可就是這麽一擋才惹人注意。
“停一下。”司機踩下刹車,心裏疑惑,可是沒敢問為什麽。
偷偷的回了下頭,看著這位平時扯下嘴角都怕累著的顧大少身子略微前傾,臉貼窗戶貼的很近,好像是在辨認著什麽,確認著什麽。
下一秒。
顧大少的嘴角勾起來了。
好啊,神經病自個兒送上門來了,省的自己再去找了,這不是天意是什麽?
下一秒就下了車,可是這位顧少爺好像並不急於馬上抓住那個女人,相反,嘴角勾著笑,揣著口袋,不緊不慢的在後麵跟著。
他等著她先看見他。
可是那個神經病完全沒有意識,路人的眼光颼颼的往她這邊掃,她還害羞的不行,都以為在看她,小包包擋的更嚴實,耳朵根紅紅的,頭幾乎要低到水泥地板裏去。
做夢呢,其實大部分的眼光都越過她給了後麵那個神仙一般的男人。
顧風被路人的眼神給掃了個幹淨,幾乎要印在視網膜裏,晚上睡覺之前恨不得要拿出來回放一遍才能安然入睡。可是很淡定,仙子一般的氣度,麵不改色心不跳,見過大世麵的,和神經病的小家子氣和軟蛋氣不可同日而語,走的仍然是大氣,妖氣。
禍害!
簡安眼裏是行色匆匆的人群,是霓虹閃爍的路燈,是灰撲撲的水泥人行道,她大部分低著頭,時抬一下,看著四周,像隻慌張的老鼠,她眼睛裏盛的東西很少,是最平常的景色,她的心也很小,除了她自己幾乎盛不下什麽人。
顧風骨子裏是最有權勢的血液,顧應欽教給他的是最殘忍的手段和最無情的博弈,他的心很大,幾乎裝得下全世界的算計,可是此刻,他眼睛裏的東西單純的隻剩下這幾樣:簡安遲遲沒有轉過來的後腦勺,簡安微微往下垂的脖子,簡安單薄的背和瘦小的肩膀。
沒有別的了。
可是她還是不回頭。
顧風沒來由的覺得煩躁。
他盯著簡安在風中被凍得紅紅的耳垂,那裏很幹淨,沒有耳洞,小巧,晶瑩。
簡安停下了腳步,她抬頭確認了下會館的位置,沒錯就是這兒,可是奇怪,會館的門去哪兒了——突然耳邊一熱,呼吸的聲音。
沒有來得及尖叫,一回頭,從燈火闌珊撞入漆黑如墨的眼眸。
身子被抵在牆上。
顧風的呼吸從耳垂慢慢的下移,眼睛,鼻尖,最後到嘴唇。
白色的蒸汽從他的的薄唇裏呼出來,簡安愣愣的盯著他的嘴唇,那樣的形狀,唇下一陷,所有的人都理應為之癲狂。
可是她隻是盯著,她甚至有點遺憾,可惜了。
這樣的人不是自己的,不過是一瞬間的淡淡愁緒罷了。
顧風看她散亂的眼神,看她漫不經心的表情,看她又沉浸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小世界裏——自始至終她從來沒把觸角從那裏伸出來過。
愛,不愛,喜歡,不喜歡,癡狂,不癡狂——都是她一個人的事情,與你無關。
沒來由的生氣,唇壓下去,柔軟接觸著柔軟,紅豔接觸著紅豔,妙人兒吻著妙人兒。
他想著,憑什麽?到底憑什麽?
憑什麽,她有這樣柔軟的唇,有這樣嬌豔的皮囊,她理應是一顆多情的種子,她理應惹得蜂狂蝶亂。
她所有的變化莫測,就像是是一台不準的天氣預報,從來給不起解釋和抱歉。
下一秒被猛地推開,這神經病眼睛紅紅的看著他,高高的昂著頭,眼睛裏麵是毅然決然的堅定。
那一眼,顧風下意識的覺得慌,他突然覺得自己可能再也抓不住這東西了。
他下意識的去扯她的手,她小手冰涼,不耐煩的甩開,顧風愣了。
簡安義無反顧的進了會館,她沒回頭。其實她心裏也有點酸澀,有點遺憾,可是她不回頭。
癡戀對這東西來說,還是件難度蠻大的事情啊,她受不了了,再好的東西,她要是下定決心不碰了,按著她的手也絕對不會碰。
她在心裏默默的想,其實親一下也沒什麽——可是她怕自己忍不住。
這就是不回頭,因為不回頭,所以沒留戀,因為沒留戀,所以更顯得無情無義,沒心沒肺。
看著那個背影,顧風在門口站了三秒鍾,那三秒鍾像三年那麽長,他抬起腳,走進了這所沒有門的會館。
為了這這個神經病,顧少這淌渾水是陰差陽錯的進來嘍,不過理應進來,遲早進來,不進來,這出大戲唱的不美,唱的不響,唱的不夠纏綿悱惻,肝腸寸斷!
門外門內完全是兩個世界,門外太平盛世,門內烽煙四起呐。
簡安一進來句看到是這副景象,要不是剛剛上了廁所她差點尿褲子,千萬別怨這神經病太慫,犯病人士往往精神比較脆弱,況且這屋子裏彌漫著一股詭異莫測的血腥氣,一股翻滾的荷爾蒙的氣息,一股幾乎要把人生吞活剝的侵略的氣息。
這氣息的中心是兩個男人,一個她認識是白小狩,他的下巴上頂著一個黑黑的東西,那個黑色的圓孔裏麵透漏著讓人心驚膽顫的死亡氣息。
另一個呢,她覺得麵相好生熟悉,但是實在是想不起來,想不起來那就是不認識,那個男人麵上幹幹淨淨,有股她最喜歡的香煙牌子的氣息,腳下的血跡像他手裏拿著的玩意兒一樣令人觸目驚心。
簡安剛進來,沒人注意到她,她就愣在門口的那個小角落裏麵不可思議的看著門裏的兵荒馬亂。身子有輕微的顫抖。
大腦飛速運轉,白小狩死了自己可怎麽辦呐。
她現在是在關心白小狩?可以這麽說,可是她最主要關心的還是自己的安身立命問題。
生存問題是首要問題,就在她往前小小的挪一步的時候,旁邊一位少爺看見她了,而且看見了她這副軟塌塌還想出去救人的死樣子,立馬反應迅速的摟住她的肩頭。
“姑奶奶,這可不是你逞英雄的時候。”
這聲音不大,但是由於場子太安靜了,呼吸聲都能聽清楚,這一聲說出來,所有的目光都聚集過來,甚至還帶點好奇。
包括白小狩和肖小爺。
白小狩心裏其實有點感動,草,老子沒白疼她。
肖小爺呢?那就是大大的激動了!終於,終於找到了,終於找到這東西了!
白小狩梗著脖子,非常爺們的說,“神經病你別過來,小爺自己的事兒——”脖子上冰涼的觸感瞬間消失了。
哐的一聲,槍掉在地上。
肖小爺踩著槍身,一步一步的衝著簡安走過來,一步一個血腳印。
那副場景,許多人多年後還能想起來,因為太豔,太血腥,太情深——那一刻所有的刀光劍影都被柔軟成兒女情長。
肖小爺的血腳印像朵妖嬈的芍藥,開在多少人的心上,開在多少人的眼裏,開在多少人驚心動魄的記憶裏。
孟來看著鼻子有點酸,自己這兄弟,這又狠又情深的兄弟,愛的太辛苦,太卑微了嘍!
悲哀的就是在這裏,所有人眼裏的情深,所有人眼裏的浪漫,所有人眼裏的血腥妖嬈,在這個神經病眼裏是什麽?
我不認識他啊!
他幹嘛這麽看我!
他要對我幹嘛!
顧風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那天在醫院裏見到的男人,腳下全是血,連綿不斷的血腳印,一直連到顫抖的神經病那裏,她眼裏的驚恐,眼裏的無助,眼裏的無措,幾乎要把人的心都給揉碎了。
肖陽在衝著她走來,一步一步,最後兩步,他的身子輕輕晃了一下,很快穩住,他蒼白的嘴角牽起了一個盡可能溫柔的微笑,像是在蒼白的素描紙上匆忙的一個淺淺弧度。
他輕輕開口,“簡安,我找了你好久。”
我找了你好久,從日出到日落,你若是不出現,這血就讓它流幹又怎樣,就像看不見你的時候,熱度慢慢的從我的身體抽離,和流血的感覺一模一樣,好讓我時時刻刻的提醒我自己——我找不到你。
他微笑。
“可是我現在找到你了。”
緩緩吃力的伸出手,指間是一樣的蒼白,青色的血管,香煙在中指與食指上留下淡淡的黃色痕跡。
他想摸摸她的臉,好確認自己果然是找到了。
兩寸,一寸,兩厘米,一厘米,兩毫米,一毫米。
神經病的眼睛睜的越來越大,瞳孔越來越震動,身子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劇烈。
肖陽眼前已經開始朦朧,失血過多讓他頭重腳輕,看不清東西,可是他還是清楚的辨認出,在熙攘的人群裏,這就是他的簡安,沒心沒肺的簡安,渾身是毒藥的簡安,無情無義到讓人無法自拔的簡安。
因為思念太劇烈,因為心情太激動,最重要的是血流得太多了——導致肖小爺並沒有看清楚這東西細微的表情變化和明顯的顫抖,他隻知道是她,隻聽見一個聲音是她。
但是顧風看見了,他看見了她害怕——
都是下意識的,肖小爺是下意識的去觸摸她,顧大少是下意識的去護著她。
一瞬間,神經病進入一個不算溫暖的懷抱,不溫暖,還帶著點外麵秋日的寒冷與肅殺,但是足夠了,那是顧風全部的溫存了。
肖小爺在暈過去的最後一秒,摸到的是冰冷的空氣。
他倒在了血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