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嶇少年路 第五章:情與道的抉擇
微亮,蘇杭坐在床頭陪著蘇荷一整夜都未曾合眼。
這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想的越多他的心裏就越是五味雜成,越是茫然無措,過去他的家庭雖不算富裕,但是父母對他卻是疼愛有加,兼之他才六歲所以也沒有什麽求生的技能。
然而眼前父母離去已是現實,他雖不想對麵,卻也不得不麵對,若是隻有他一人或許他可以選擇逃避,但不是,他的身後還有年僅四歲的妹妹蘇荷,如果連他都逃避了,那蘇荷又該如何自處,他答應過李月他會照顧好蘇荷的,那麽他就一定要做到。
以後的路注定是艱難的,蘇杭檢查過家裏的糧食隻夠堅持十日左右,要是這十日裏尋不到謀生之法,那十日後溫飽都將是個問題,自己挨餓沒事,但是絕不能讓妹妹也跟著挨餓,可是到底要怎麽樣去掙錢呢?
蘇杭雖然沒有想到答案,但是苦思之下也暫時讓他忘記了父親雙亡的那份心痛之感,就在蘇杭愁眉不展之際。
‘砰、砰、砰’
一陣敲門聲從門外傳來,將蘇杭從沉浸的思緒中拉扯回來,聽著敲門聲蘇杭疑惑想到:‘這一大早是誰來敲門呢?’
蘇岩、李月二人雖在十方鎮呆了有些年頭,隻是他們在這裏舉目無親也一直安分守己,並沒有去刻意去接觸太多人,平日裏來往最多的也就是木瓜、趙荃風等五人的家人。
而此刻他們五家人也都出了意外,不可能會是他們,那又會是誰呢?蘇杭帶著疑惑輕聲走到堂屋的大門前,抽出大門上插著的一塊木板,木板後有一個孔,這是蘇岩生前刻意製作的,可以透過孔看到門外的景物。
蘇杭透過孔看到了門外站著的居然是昨日為蘇岩、李月二人辦理後事的廣義道人,看清來人之後蘇杭便放心的打開門,
門外除了廣義之外還有其他兩名道人,蘇杭認得其中一個就是昨日在他身旁的那位。
蘇杭禮貌的對著廣義三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道:“三位道長裏麵請。”
蘇杭領著廣義三人進入堂屋後,讓他們在堂屋的桌邊坐下,將桌上那個被他啃了一口的饅頭拿走,又給他們各自倒了一杯隔夜涼水後才坐下道:“昨日多謝道長幫忙,今日本該好生招待,隻可惜家中現在僅有幾杯涼水,望道長切莫見怪。”
四人各坐一角,廣義正好在蘇杭對麵,聽到蘇杭禮貌的話語,看著蘇杭通紅的雙眼,知道他定是一夜未眠,不由心中生起一陣憐惜道:“無妨,對我等出家人來,一杯涼水便已經足以。”
接著廣義看著蘇杭坐得筆挺的身子,又繼續道:“其實我等今日前來,是有一事想要問問你。”
蘇杭聽罷想了一下,卻是想不出廣義的目的,便輕聲回道:“不知是何事,道長但問無妨。”
廣義看著蘇杭輕歎了口氣道:“昨日我回觀之後將你的情況告知我們觀主,觀主知道了你的情況也感到十分憐惜,所以此次特許我來此收一批家中有親人去世的孩子上山習法,通過我的了解,此次除了你之外符合條件的還有王易、王進、趙荃風、木瓜、李二五人。你們上山之後不需要試煉即刻成為正式的入門弟子。
其餘五人剛才我都已一一拜會過了他們的家人,他們也都同意了讓他們上山,現在就剩下你一人了,所以我特地來此問問你是否願意隨我們上山修習道法。”
資陽觀坐落在房山之巔,在眾多修真門派中隻能算得上是個中型門派,山門不大人數不多,資陽觀的拿手本領是煉丹,資陽觀煉丹的手段在修真界裏可以排在前五,因此資陽觀的名聲在修真界裏也算得上響亮。
蘇杭喜歡聽書,曾聽書人到過,資陽觀上下道人一共不足千人,每年春季都會下山收徒十名,這十人在上山修習一年,一年後修為達到要求者可留下成為入門弟子,修為不足之人便遣返回家。
這每年上山的十個孩童中,一年後通常隻能剩下二至三人,而如廣義道人言,蘇杭等人這一上山即刻成為入門弟子,機會確實萬分難的,若換成以往蘇杭肯定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可是如今這情況蘇杭便有些猶豫。
“哥,這幾位伯伯是誰啊?”
蘇杭聞言回頭望去,見到蘇荷幼的身子正站在裏屋的門框下發出詢問。
蘇杭走到蘇荷身邊,對蘇荷輕聲道:“這幾位伯伯是爹跟娘的朋友,找爹跟娘有點事,你先回屋裏去,等哥哥跟他們聊完給你煮粥吃好不好。”
蘇荷點了點頭應道:“好的,那荷在裏麵等哥哥哦。”
廣義三人看著乖巧的蘇荷心中又是一陣感慨。
蘇杭回到桌旁心中已然有數,問道:“道長,我如果跟你們上山的話,我妹妹荷可以一起上山嗎?”
廣義搖了搖頭道:“我們資陽觀隻收男弟子,不過根據你們的情況,我們會找一個好人家,收養你的妹妹,特許你每年都可以下山來看望她一次。”
聞言蘇杭抬起頭看了一眼屋頂,眨了眨泛紅的雙眼,輕輕的抿了抿嘴唇道:“多謝道長好意,既然荷不能跟我一起上山,那我也不去了。現在爹跟娘剛走,我要留下來照顧荷,若是連我也上山去了,荷的身邊就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廣義心中一片肅然,一旁跟著廣義一起來的一名年輕道人有些不屑道:“不知高地厚的子,你可知道資陽觀入門弟子的名額有多難得嗎?我師傅為你向觀主求了一夜的情,觀主才肯答應,你居然如此不知好歹。”
蘇杭雖然年幼又出身農家,蘇岩、李月二人對其也是頗為寵愛,但是他們對蘇杭的禮義之道卻是未曾落下,此時被這年輕道人一,便覺有些難為情起來。
廣義道人為自己去向觀主求情,自己卻拒絕了他的好意,但是目前這情況下無論如何自己也是不能也不會離開荷的。
廣義道人聞言朝年輕道人喝到:“元喬,不準胡言,蘇杭還不是道門中人,以他這麽的年紀便知道念及兄妹之情,其情可嘉。”
年輕道人元喬被廣義這麽一喝氣勢頓時奄了下去,嘴裏聲嘟囔道:“修道之人講究清心寡欲,要看淡世俗之情不是你教的嘛。”
廣義聽著元喬的嘟囔再次罵道:“斷章取義,孺子不可教也。”
廣行在一旁見狀勸道:“師兄這也怪不得元喬,元喬自幼上山,不曾多體會過世俗之情,又怎知道入世而又出世之道。”
廣義再次輕歎一口氣,知道實情確是如此便不再理會元喬,而是再次向蘇杭問道:“孩子,你真的不願意將妹妹托付他人跟我上山?”
蘇杭搖搖頭,堅定的道:“多謝道長好意,但是我不會留下荷一個人的。”
廣義點點頭道:“修道之人講究一個緣字,既然你不願意上山,那我也不勉強你。但是你帶著你的妹妹要如何在這世俗中生存,你願意的話我去找一個好人家收留你們如何?”
廣義見蘇杭搖頭便知蘇杭心意,便不再強求,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放在桌上道:“既然你不願意,而我也不能經常下山照拂你,就給你留些銀子吧。”
蘇杭看著桌麵上鼓鼓錢袋,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的銀子,心中有些慌張趕緊擺手嘴上有些結巴道:“道道長我爹和娘過別人的銀子決不能拿,雖然他們已經不在了,但是他們話我不敢忘,所以這銀子我是斷斷要不得的。”
四人聊了許久,蘇荷肚子一人在屋裏卻是等的有些餓了,終於忍不住再次走到門旁露出稚嫩的臉龐怯道:“哥哥,我肚子餓了,什麽時候可以喝粥啊。”
蘇杭回道:“荷再等一會,哥哥馬上去煮。”
隨後蘇杭徑直走到廣義身後的米缸旁,拿起竹罐子,勺了一大灌放到邊上的盆裏,同時對廣義三人道:“三位道長一定也沒吃早飯吧,我多煮一些你們一起吃完再回去吧。”
米缸頗高,沒過蘇杭的肚臍,而裏麵的米剩下的卻不多,蘇杭淘的時候雙腿高高抬起頗顯吃力。
廣義正打算回絕蘇杭的好意,當他站起身來,一眼看到了米缸裏那即將見底的米粒,他心中微凜改口道:“好啊,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蘇杭肚子壓在米缸上不及回話,廣行、元喬二人對他的回應卻是有些意外正想發問,廣義心中明白二人的疑惑,微笑點頭示意二人噤聲,走到元喬身邊將錢袋子遞給他輕聲耳語,元喬聽罷恍然大悟點了點頭便轉身出門去了。
對麵的廣行見此狀頓時明了廣義心中所想,也微笑著點了點頭安心的繼續坐在桌上。
蘇杭平日裏雖然貪玩,但是閑暇時分還是經常會幫助李月做一些家務,煮粥這事他做起來倒是有幾分嫻熟。
蘇杭忙將起來十分認真,並沒注意到元喬的離開,坐在灶台前一邊與廣義、廣行二人閑聊著,過了將近半個時辰,蘇杭將煮好的粥端到桌上時才注意到元喬已經不見,便問道:“那名年輕的道長呢?”
廣義、廣行二人並不客氣端過粥邊喝邊答道:“元喬啊,他有事出去一會,稍後就回來了。”
蘇杭輕聲:“哦”了一聲,便將蘇荷喚了出來,他將一碗粥放到椅子上,讓蘇荷就這麽站著喝起粥來。
剛出鍋的粥有些燙嘴,蘇杭站在蘇荷一旁拿起一把扇子,替她輕輕扇著碗裏的粥,平日裏這事是李月做的,今日卻是由蘇杭代替了。
廣義、廣行二人看到這一幕相視一眼,一起點點了頭微笑起來。
三人粥喝到一半,元喬肩上扛著一個大麻袋自屋外走了進來,蘇杭見到他第一時間邀請道:“道長,你這是去哪兒裏,趕緊來喝粥吧。”罷走到灶台旁又盛了一碗粥放到元喬先前坐的位置。
元喬扛著大麻袋,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做,卻聽廣義開口道:“元喬,先把袋子放下過來喝粥吧。”
廣義三人一碗粥喝罷,阻止了蘇杭要給他們再盛的想法,對蘇杭道:“你看我們三人到你這又是喝水又是喝粥的,應該這麽回報你呢?”
蘇杭微笑回道:“道長言重了,不過三碗稀粥而已,需要什麽回報啊。”
廣義臉色突然凝重起來嚴肅道:“這可不行,我們修道之人從不欠人恩情,這一飯之情可大可,我給你銀子你肯定又不收,不如這樣吧,我這裏剛好有一袋大米,就以這袋大米作為回報吧。”
蘇杭見廣義麵色嚴肅,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張嘴愣在那裏不知道什麽好。
廣義走到缸前,就那麽伸手一抓,缸子底部的大米頓時合成一團凝聚在他手裏,隨後道:“元喬,去把大米倒進缸裏吧。”
廣義露得這一手,對修真者來是再正常不過的手段了,但是看在蘇杭、蘇荷眼裏卻是震驚不已。
蘇荷搖著正愣神的蘇杭忍不住道:“哥哥,哥哥這個老伯伯好厲害啊。”
廣義對著剛回過神的蘇杭道:“孩子,我們三人不便在此久留,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日後你若是遇到困難,可以到房山的資陽觀找我。”
蘇杭點頭應許,目送了三人離開,三人走後轉頭看著那滿滿一大缸子的米心中感激不已,昨夜最擔心的便是糧食的問題,現在這一缸子大米足夠他們吃上幾個月,這段時間裏應該足夠自己想到生存之道了。
同時蘇杭心中默默的記下了房山資陽觀幾個字眼,心中想到日後長大成人了一定要去報答這個恩情。
或是應了廣義之言,蘇杭兩年多後真的上了房山,隻是廣義平日裏都是禦劍而行不曾想到以房山之險,年紀的蘇杭為了上山卻是險些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