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起事
雖然她和阮靖良成親有好些日子，卻至今仍是黃花大閨女。
姚采衣不過是喜歡阮靖良這麽一個人罷了。
都說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曲錦枝暗道，阮靖良把眼睛盯在明華頭上，難免疏忽了身旁。希望他能夠注意到真正值得他珍惜的人。
阮靖良心有所感，朝著曲錦枝看了過來。
曲錦枝偷看人被發現，也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見他看來，非但不躲，反而大大方方任由他看。
阮靖良心情複雜。
因他一時衝動，毀去的東西良多。有祖父的性命，更有明華原本平順的生活……
想到此，他便不由愧疚。
聽說宮裏皇帝再一次氣急倒地，口口聲聲要將明華宣進宮中。若非太後從中作梗，明華孤身一人進了宮裏，也不知是不是又一場玄武門之變……
曲錦枝卻是比阮靖良知道的更多。
崇元帝自知大限將至，已經逐步將某些隻有皇帝知道的秘密悉數告知於太子。其中，便包括那本事了得的暗衛。
暗衛飛天遁地，想要闖進一座防備鬆懈的府邸殺一個沒有還手之力的孕婦其實並不如何困難。但崇元帝並沒有下令。
所有人都誤會了崇元帝，以為他是動了殺心。
但人非草木，崇元帝好歹也聽明華喊了二十年的“父皇”，又怎麽會沒有半點憐惜。他不過是心頭鬱結，想要當麵發泄，卻連這也受到重重阻撓。
崇元帝是惱火的。
眾人皆不知，他們原先有心保護明華，卻最終推動崇元帝真正對明華動了殺意。
隻是還等不到他說出命令，便已然倒在了地上。意識不清了。
乾清宮裏的人一時驚慌失措。
到了正月二十一的晚上，主宰了大周朝將近二十年的崇元皇帝進去了回光返照的階段了。
他還不到四十歲，還有不知凡幾的野心和謀劃，那些未酬的壯誌，看來也隻能托付給後繼之君了。
而這個後繼之君，從現在看來，縱然不是十分滿意，卻也隻能是薑宥了。
皇子皇女跪了一地。
薑宓跪在人群之中，麵帶譏諷地看著皇帝對著大殿裏的人們逐一交代身後之事:
“…國不可一日無君，著太子靈前登基……”
“…百姓披麻戴孝白日即可，不必擾民……”
“…百官各司其職，效忠新君……”
待交代過去一圈，這才疲憊地命眾人退了下去。太後知道兒子這是有話要單獨和太子說，便領著眾人退了出去。
……
沒人知道崇元帝都和太子說了什麽。
隻知道他們跪在殿外，卻是一夜都沒曾響起山陵崩的鍾聲。
這一夜注定難熬。
皇帝甚至平靜地和太子說完了該說的話，還宛如平常一樣，閉起了眼睛:“看來老天爺還算給朕幾分臉麵，這是打算叫朕喜喪了。”民間常說老人在夢裏睡著的時候離開人世，是所謂“喜喪”。
太子不知道怎麽接話。
於是皇帝也不理他，就像平日就寢那般，輕輕闔了眼睛，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
崇元帝出生的時候，正是他皇祖父一統江山建立大周的時候。
那時大周初立，天啟帝繼往開來，花費了幾乎半生，將九州境內大小戰事平定，又叫四海來朝。
隻可惜他愧對父、祖兩代經營，西南邊陲熊氏自立門戶，就連彈丸小國的越地也蠢蠢欲動，暗中更是和自稱楚帝的熊禕勾結竄連……
崇元帝自認，他在位十八年，除去晚年一些失誤。之於政績，總體而言還是功大於過的。
他沿著崇元一朝十八個年頭一個一個往前數去，最終是數到了他剛剛登基為帝的時候。
那時的他意氣風發，江山在座，美人在懷，膝下兒女雙全，他自覺沒有什麽是他得不到的。
唯獨是後宮之中有個姓阮的女人，任憑他如何寵愛討好，她也始終不屑一顧……
更甚至，哪怕是她為他生下了孩子，也仍是吝嗇對他一笑。
而後來，隨著阮敏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崇元帝征意方興，一腔的不甘無處抒發，便日積月累成了執念……
以致於後來看到一個不過是皮囊和阮敏一樣的輕浮女人也難以自拔了。
可笑的是他到末了末了才知道，阮敏哪裏是為他生了孩子，她分明是心裏有人，看不起他這個皇帝……
故而，崇元帝留給太子去做的事情其中有兩件:
一件，是賜死百裏汐顏，將她的屍身送去越國以圖震懾。
另一件，則是和明華有關。
崇元帝道:“朕去後，待她生下孩兒，再將她送來給朕殉葬。”
崇元帝也不知自己這究竟算是什麽心態了。
見太子應下，便也放了心。
太子於是退出殿外，與一眾皇親以及臣子一道等候殿外，卻是眼尖地發現眼前眾人之中少了一個薑宓。
他便問:“燕王爺何處？”他知道薑宓暗中動作不少。他正打算四兩撥千斤，趁著薑宓進宮來，預備直接將他拿下，擒賊先擒王。
但他並沒有想過薑宓連孝道那點子麵皮都撕扯了不要，竟是趁著眾人不備，遁走了。
禦前侍衛先是說他去了宮裏的淨房，後又來回說淨房各處全沒有薑宓的人。等到薑宥反應慢了一步要堵截宮門攔住他，他已經出了城，和他埋伏在城外的大軍匯合，趁著守城官兵沒有反應過來，竟是徑直撲了過去。
可惜還是慢了一步，守城的將軍是個反應同樣迅速的。他不僅及時關閉了城門，還立即傳信去了其他三個城門，不讓京城失守……
而正當他把消息一並急報進去宮裏的時候，正好也是城裏敲響了哀鍾的時候。
皇帝駕崩了。
望著城門樓外烏壓壓的兵馬，那守城的小將軍不禁鄙夷:老父屍骨未寒便為了家業打殺起來，燕王殿下可真是孝子……
而宮裏，得了消息的眾人則無不大驚失色。
薑宓等著曲家人給他開城門，可惜他等到了天黑透了也沒個動靜，他便知道投誠事假了。
不過，他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