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壽宴(13)
明華、唐韻宜回到席間時,宴席已將近過半了。她兩個領著仆役數人徑直從男席邊上進去宴會場地。席間眾人吃喝上了頭,又因著男女席麵亦有杯酒往來,明華悄然穿梭在不時走動的男女賓客之中絲毫也不顯眼。
明華拖曳裙擺而過,偶爾與唐韻宜附耳交談,並沒曾留意側前方迎麵而來的一個青年男子正凝神對她注目而視,她不防有人過來攔路,是以被阮靖良一手攔下的時候猶還驚訝了一下。
她定睛一看,認出是表兄,方才有禮微笑:“…原來是表哥。”
阮靖良抿唇頷首:“…方才在席間看到殿下從外頭歸來,我想著有數日未見殿下,便擅自過來打招呼了。”他自然留意到明華早前離席,隻是他坐得遠,並不甚清楚主桌處發生何事,又看明華許久不歸,心中早已墜墜。此時見明華與唐韻宜回來,鬆了一口氣之餘,又瞧明華更換了衣飾,不由心念一動。
“…不慎打濕了衣裳,因此花費了一些工夫整備儀容。”明華一邊應答阮靖良,眼睛卻是去揶揄站她身旁的唐韻宜。唐韻宜接收到明華眼中意思,不由赧然。
“原來是這般。”
“正是如此,”明華淡笑,又覺阮靖良話語微有誇張,不禁開起玩笑來:“…我與表哥花朝時不是才剛見過,表哥忘了?”
自然沒忘,隻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而已——阮靖良心中如何作想姑且不提,知道明華是在打趣,便謹慎地笑了轉移了話題:“…那也是有了幾日工夫不見殿下,祖父多日不見殿下,甚是想念。”他分明是自個兒惦念了,卻不是自己,非要拿阮硯移花接木做擋箭牌。
明華了然,於是問起阮硯,才知阮硯前兩日不慎貪嘴吃壞了肚子,這兩日不得已在家忌口,便好笑:“…那可要勞煩表哥平日裏多費心思盯著外祖父了,外祖父返老還童,有些吃食,咱們不讓他吃,他就越發饞嘴。”上了年紀的人,有時就是跟個孩童一樣的。
阮靖良自然應喏。
明華又道:“…請表哥代為轉達,叫他老人家多等我一兩日了,這兩日我還有些瑣事纏身,不免耽擱。”他們在半道上不便多,明華畢了,自然就要告辭。阮靖良雖不舍,但仍是拱手一讓,明華便走過了他,繼續往著女席那頭過去了。
阮靖良猶在原地目送,不見明華回頭,倒是唐韻宜若有所覺,回過頭來朝著阮靖良調皮一笑。唐韻宜亦生得明豔,阮靖良看得微微一愣,隨即因著那一笑意識到自己站在這處有些顯眼、不合禮儀了。於是便調轉了身子走回他原本座位。他父親阮敬早就在座位上將他與外甥女一番互動看在眼裏,不由長歎出一口氣來。
阮家衰微,仰仗姚氏一族關照甚多,連帶姚氏在家中也地位高漲,一不二。她這個做舅母的不喜歡明華,就算他們祖孫三代的男人全喜歡明華,想著明華做阮家媳婦,明華和她表兄的婚事也難以結緣。
此時姚氏便正在女席之鄭姚家頗有聲望,她憑姚氏女的身份也能在宴飲聚會之中博得一個還算不錯的位置。她遠遠看見兒子和明華又在話,心下不悅,卻不得不麵帶笑容和娘家嫂子勾手話——她近日有意試著為兒子聘娶姚氏娘子做妻子,這一日正趁著玉氏宴席,想要為兒子與他舅家表妹製造相處機會。不成想剛領著人走到一半,便正巧看見他與明華在話。
姚氏去看娘家嫂子神色,見她未有不悅,心裏微寬,然而仍是不免心虛,畫蛇添足地解釋了句:“…明華殿下也是阿良姑家表妹,難得在外碰上,少不得要寒暄一二了!”姚氏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反而是簇無銀三百兩,惹得那個依偎母親身後的姚家娘子心裏有些不舒服了。
她們正好看見那邊明華與阮靖良過幾句話便走了開,姚氏才剛鬆了氣,卻又看見自家兒子魂不守舍似的盯著追了明華背影許久,方才回轉去了座位,而且還並未看見她們幾個。
姚氏暗恨兒子太不爭氣——他姚家幾個長輩、表兄弟皆在京府之中有人脈,他如今去到京府之中需要關照還多著呢。他不親近他舅家,倒是巴著一個父厭母亡的無用姑表妹做什麽?
這麽想著,姚氏便看向娘家嫂子母女,果然看見她們這時臉色已有些不大好看了。然而姚夫人涵養甚佳,雖心裏有些不大高興,卻仍是給姑子麵子,裝作無事一般地跟著姚氏仍是往阮靖良那邊過去。
……
明華與阮靖良分開,自是與唐韻宜一道還往原位上去。她們離席已久,已是錯過許多美味。明華一在座位上坐下,唐韻宛便出聲呼喚她兩個:“…殿下和姐姐可是去了許久,怎的才回來?”她話音未落,一桌子的人全都有意無意看了過來。
明華笑道:“…府裏風景獨好,我從未來過,是以路上貪玩了些。”這個倒是大實話——明知已耽擱了許久,明華打從淨房出來卻還是忍不住多在府邸幾處亭台樓閣逗留了片刻。
她一邊為唐韻宛解惑,一邊便坐了下來。四周女眷乃至一旁幾桌豎起耳朵偷聽的人聽她這般解釋,倒也將信將疑她兩個為何這般時候才回來了。唐韻宜隨了明華落後一步亦入了座,隻當作不知一幹熱窺視探究的目光了。
明華交際圈子窄,較少參與一眾女眷日常偶爾聚,並不清楚自打年前時起偶有傳言她和唐韻宜之間曖昧不明。兩人皆有貪慕女色的前科,又一同離席去了這般許久,也不怪乎耳有所聞的人們不禁遐想連篇了。
明華不知情,一派坦然地端了碗筷吃用起美食來。唐韻宜卻是通曉內裏的,見到周遭這些人從她們走過來時便投來或多或少不懷好意的好奇目光,不由惱怒,嘴角冷笑,差點兒就要忍不住拍桌翻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