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壽宴（12）
明華坐在妝台上，透過銅鏡看著倒影裏的唐韻宜正一臉討好地朝著她作求饒狀，不由好笑:“…桃桃，你別那般看著我。若不是你搗蛋弄壞了我的頭發，咱們早就出去了，哪兒還要再梳理呢？如此，我罰你站牆角你難道還有怨言不成？”
原來是兩人在屋子裏無聊等待時，唐韻宜一時興起、起了捉弄之意，趁著明華不防備，撲上去鬧騰她。明華隻是起先一時被唐韻頤了手，剛站穩了腳跟，便反手與她相互玩鬧起來。明華氣力不如唐韻宜，自然屢屢被唐韻宜壓製。打鬧一通，唐韻宜不慎將明華的頭發全給打散了，於是少不得一番賠罪道歉了。
明華羞惱她欺負自己，卻又哭笑不得地看著她與自己一般衣裳淩亂不像模樣，便叫了人幫她收拾了儀容，自個兒卻是順便洗漱一番，索性重新坐下來，由姚黃和魏紫幫著再打理頭上裝飾了。
“…殿下。”
姚黃與魏紫正為明華將發髻修理得差不離了，唐韻宜出了聲，明華聞聲再去看她，隻見她一臉撒嬌樣子，心裏好笑，麵上卻是微凶著嚇唬她:“…下回還敢不敢調皮了？”
唐韻宜見明華這般問她，便忙不迭倒頭如蒜:“不敢了不敢了！就是再給我三斤豬肘子我也不敢了！”
明華聽她這般保證，嘴角微翹，大手一揮原諒了她:“…不敢便不敢，作何個兩遍？既然不敢了，還不快過來。”她方才做了潔麵，妝容盡去，還需重新上妝。姚黃和魏紫常年服侍明華，自然精通妝容描繪。但是明華知道唐韻宜也是個中高手，於是臨時起意，要叫她做一回妝容師傅。
唐韻宜自然三步並作兩步快跑兩明華跟前，道:“殿下原諒我了？”
“原本也沒有與你生氣，”明華悠悠晾:“…桃桃，你幫我上妝吧，我早就想見識見識你的手藝了。”
唐韻宜聞言，趕忙自動自發地從魏紫手裏接過了螺子黛等上妝描眉的用具，輕輕一笑:“…倒也不算是什麽手藝不手藝的，不過是平日閨中無聊與阿宛閑著沒事研究搗鼓罷了。”實則不然，唐韻宜固然是個喜愛胭脂水粉的，然而底下又有幾個女子不喜好擦紅抹綠？且喜好歸喜好，精通者卻甚少，不外乎是為了一句“女為悅己者容”的話罷了。唐韻宜以往見到明華的機會不多，明華亦不大搭理於她，自然總要想方設法抓緊了機會展示自己。她在自家府邸裏擺弄那些瓶瓶罐罐的胭脂，又與梳頭的仆婦仔細討教了各式發髻，可很是下了一番工夫的。
唐韻宜看了看鏡中的明華，微微笑道:“…殿下想要怎樣的妝容？”明華此時素顏不施粉黛，端是十足的本來麵目。唐韻宜看得癡了，不由又道了句:“殿下生麗質，其實不必上妝也足夠好看了，為何總畫一些濃豔之色呢？”
明華微楞，先是隨口了句:“…自然還是濃豔些好。你且照著早時我來的那個妝色依瓢畫葫蘆便是了。”心裏卻在想，她自然是自知好看的——她容貌隨了玉琢，又是女子皮相，即使分毫不修飾眉眼，也是資質成。然而為了掩飾她身世，也隻得自毀長城了。橫豎她名聲不佳，畫幾個奇妝異容嚇唬嚇唬人也沒什麽了。
唐韻宜於是認真地在明華的臉上修飾了起來，她手法利落，用了十足心思，在明華的臉上揮灑。不多時，一個與晨時相似的妝容便呈現眼前了。她這時神情無比莊嚴鄭重，仿佛在描繪珍寶似的唯恐有一絲差錯，全不見前一刻的老不正經，倒是把明華也給鎮住了。
“…殿下？”
明華沒有反應。
唐韻宜見明華發呆，隻得又喚了一句:“殿下？”唐韻宜亦知道明華素來喜愛發呆的，自然見怪不怪了。
“嗯？”明華回過神來，應了一句。
唐韻宜笑道:“…殿下要的妝容弄好了，殿下且瞧一瞧，我畫得可否過關？”
明華聞言再往銅鏡裏邊看去，隻見銅鏡裏盛裝的少女麵上新描繪的妝容分明與早間從公主府中出來時的如出一轍，卻又好似多了哪兒不清道不明的嫵媚，豔而不俗。於是由衷讚美:“…桃桃，你畫得真好！”
明華很是高興，對鏡自賞起來，沒曾去留意站她身後的唐韻夷神色。若是她此時回頭，大概會一眼看見一雙柔得能化出水來卻又十足隱忍自製的眼睛了。
等到明華過了半晌回過頭來，唐韻宜已經收斂好了一時外泄的情緒，咧了嘴嘻哈著邀功:“…殿下喜歡就好！我給殿下做了一回妝容師傅，殿下回頭可要分幾樣司農院裏新摘的菜蔬予我，我阿娘上回試著用了些，道是極好，還問我哪兒弄來的呢。”
不過是幾顆菜蔬，明華自然無有不應的。隻是兩人已在這兒耽擱了許久，明華也弄好了妝容。唐韻宜完這句，明華便由著姚黃扶了起來，一行人開了門子走了出去。
趙粉、綠玉並著一眾丫頭早在外邊等了許久，有幾個年紀少些的已等得頗不耐煩，然而門內一開，門外眾人卻都是下意識就齊齊微抽了氣，被明華前後判若兩饒容光震懾得驚豔了一下。
趙粉最是懂得拍主子馬屁了，頭一個就衝到明華跟前一副狗腿樣子:“…我家殿下最好看了！”明華妝容倒還是與前頭進去時一般無二，唯獨換聊衣裳是趙粉先前跑腿去車駕上親選的一件。明華原本弄髒的那一件雖也好看，但明華無意多出風頭因而刻意不在衣飾上出彩。卻是趙粉趁機動了心思想著叫一幹不識貨的眼瞎之人瞧瞧主子的美，便自作主張選了一件更為映襯妝容的。
明華好笑地看了趙粉一眼——她一看送進屋裏的衣裳便知趙粉的心思，然而此時終是裝作不知了。趙粉被明華那一眼看得心虛，見明華走遠幾步，連忙撒了腿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