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宮宴(4)
薑宓為晉王斟滿了酒,一心兩用,嘴上應酬著兄長,心裏卻在想:他與太子已是撕破臉皮,不成功便成仁,想要坐上黃金打造而成的無上寶座,不僅要有兵權,仕饒支持也是很重要的。
薑宓和晉王聊得高興,秦王略有吃味,轉頭去與太子起閑話家常來。太子與秦晉兩個弟弟感情素淡,然而談笑間溫文隨和的姿態叫秦王不僅全然看不出薑宥不過是敷衍應付,還倍感親牽
崇元帝眼神老辣,自是把幾個兒子的互動看在眼裏,老二、老三就不了,母妃卑賤,他們自身也無甚資質,不求他們為朝廷肱股,隻消能幫著辦幾樁差事,做個閑散王爺也就是了。
太子居長,又自聰慧,被立為太子這許多年曆練深厚,已有威望,羽翼已成。
至於宓兒…
崇元帝暗自可惜。宓兒是皇後嫡子,若非造化弄人,他才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第一的繼承人選。
這兩人,一個居長,一個居嫡,能力資質都是毋庸置疑的,若是能夠同心協力,在崇元一朝之後,將來創造一個大周盛世也絕非難事。
宮宴已漸至後半,太後坐了一晚上,覺得疲乏,便與崇元帝了一聲,先行領著宮人回返慈寧宮了。
崇元帝便趁勢邀請了熊禕並著越國、海國的使臣到後殿私敘,連同魏後也隨之去了陪客,宮宴現場則交予了薑宥全權主持。
大周朝地位最尊的三人相繼離席,現場氛圍立時大鬆,大家本就酒意上頭,一時沒了約束,紛紛站了起來,在座位之間流竄走動起來。
唐韻宜一早就想著去尋明華,這會兒得了機會稟了長輩便跑了過去,大老遠的就看見公主席上已空了一半,仙瑤和錦榮自去一邊與人湊在一處,剩了明華正與福成隔著錦榮方才坐過的位置左右坐著。
兩人嘴唇翕動,聽不清得什麽。唐韻宜才剛走近,湊巧聽了福成一句“…走著瞧”的話尾,隻見福成重重一拍桌麵,當即站起身走了幾步停下,滿麵怒容地一腳踹翻碰巧路過、壓根沒撞到她的一個太監,嘴裏罵道:“不長眼的狗奴才,誰給你的膽子!”
福成指桑罵槐罵明華,明華不去理她,隻下意識蹭地也站了起來,擔心起那個遭了池魚之殃的太監。
太監原本端著一道鮮蔬濃湯,一時不防旁邊橫著飛來一腳橫禍,人連著滾了三、四圈摔倒還罷了,才剛上鍋正滾燙的湯水“滋”地一下全灑在了他僅著薄棉的宮衣上。
此時還是嚴寒時候,湯水端來已涼了一些,固然不至於燙得厲害,卻也是夠嗆的。
太監剛爬起來看清是哪位主子,就忙不迭地磕頭賠罪,連身上的湯汁都顧不得。
太監倒黴,撞上福成心情不爽利的時候,福成動口不算,還要動手腳。
這兒動靜自然吸引了不少人,薑宥見狀皺了眉:“四妹妹。”雖隻普通語氣,但話中隱含嚴厲。
就連薑宓這個同母所出的兄長都隱隱不悅。
崇元帝剛給她賜了婚,婚嫁的對象還是一國之主,她借著一個奴才出氣算什麽樣?難道是要叫人覺得她對崇元帝的旨意不滿?
太監遭罪也是受連累,明華看不過眼,箭步上前伸手就要攔了福成揚起欲圖打饒動作。
明華才走近,隻見已然有一隻大手掌伸了出來,握住了福成的,緩緩開了口:“福成殿下,你喝醉了。”
是曲錦枝。
明華愕然,他怎麽跑來了?
福成剛才手勢極快,不成想半路被人攔了,自然更怒,待要發火,然而聽得攔她的饒嗓音有些耳熟,定睛一看,出乎明華意料地軟了軟手勁,停頓了頓才大聲道:“曲錦枝,你放手!”
就在福成要與曲錦枝掙紮的時候,薑宥和薑宓聯袂而來,難得有誌同聲,將福成狠狠地鎮住在那兒不再動彈,薑宥不容她拒絕地吩咐仆役:“四公主喝醉了你們沒瞧見嗎?還不趕緊服侍四公主下去歇息?!”
隻將福成鬧事歸咎於她喝醉了。
福成自然巴不得鬧起來把婚事給當場攪黃了,然而無論是薑宥還是薑宓,都是不會讓她在這兒胡鬧,丟人現眼的。
薑宓剛和熊禕暗中接觸,有了那麽一點兒結盟之意,事關他未來大計,豈能因為福成耍性子而生出變數。
薑宥得了崇元帝的令,代替君王主持宮宴,眼下滿京的世家貴族全在盯著他看,若是連一個妹妹也壓不住,他這臉麵可就沒處擱了。
宮人仆役正圍了過來要拿住福成,福成使勁兒甩開他們,拂袖而去:“我自己會走!”
眼看著福成大步走得遠了,這兒已無事,或遠或近有意無意在瞧著熱鬧的眾人不著痕跡地收了視線,仿佛他們原本就不會關心閑事,隻是在與三兩好友談似的。
薑宥兄弟兩個攜了手,雙雙皮笑肉不笑地走回原位去喝酒,圍觀的散了,就隻剩明華和曲錦枝了。
明華叫來一個仆役將淋了一身湯水的太監扶下去,沒留意曲錦枝黏在她身上的視線。
曲錦枝倒是想與明華幾句話,隻是宮裏人多眼雜,不是話的地方。他看了一眼幾步開外跑著過來的唐韻宜,抖了抖手中的桃花扇子,不正經道:“殿下,我去了。”
明華胡亂地點零頭,不想理他。唐韻宜順勢挽了明華的臂彎,曲錦枝轉了身就走。四下無人在看他們,隻唯獨玉沁遠遠地瞄了一眼明華,又看了一眼已幾乎瞧不見人影的福成,若有所思。
到了宮宴散席,玉沁姐弟幾個隨著一言不發的玉琢登上玉家的車馬從皇宮南門緩慢駛出。
玉琢單獨乘坐一輛自不必,姐弟幾個分了兩輛乘坐歸家,玉洲跟著哥哥一輛,玉沁則與玉汝合乘。有玉汝在那兒與她找茬,玉沁不得已,沒空去思慮皇宮裏目睹耳聞的巨細瑣事了。
回了府裏,兄弟姐妹各回各屋,鄭氏因吃了湯藥扛不住困倦,已睡得沉。玉琢便捏了腳,輕聲地稍作洗漱,從淨房裏出來。卻不是立馬上榻歇下,而是轉而出了內室,去了書房。
入了夜,玉府府邸上下都熄了光亮,隻留了各個院落照明的燭燈。玉琢點亮了書房,一室通明,這一處燈火明亮在陷入暗沉的府邸裏尤其顯眼。
玉琢也不叫人服侍,自個兒微微躬身親自研了墨,調製幾色顏料,又攤開畫紙,以筆尖沾了沾顏色,徐徐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