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眾生相（4）
明華不禁想到，若非確實暼到有一隻手從後伸出來，她還會不會同“兩年之前”的自己一樣，誤解孫氏？
“二皇姐你自己不心倒罷了，可別帶累了大嫂嫂！”
孫氏還沒話，那邊福成搶先開口岔了進來，想必是在與仙瑤、錦榮話時，還有在留意這邊動靜。
福成被寵著長大，年性直，並不給明華留臉麵。
仙瑤一唱一和:“二妹妹還是適合這一套衣裙，換了也好。”
看似是圓場，實則她眼中的譏諷還是泄露了她的心思。
錦榮卻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當做沒聽見福成、仙瑤話似的，端起一口杯子抿了一口茶水，傲氣十足。
就在她們以為明華會如往常一般幾句蠢話來應對、好讓她們借機再譏諷幾句的時候，明華卻隻從麵前的果盤裏取了一瓣柑橘，放入嘴裏咀嚼，理都不理她們。
明華的表現讓她們都微微訝異了一下。
明華卻是自顧自地與孫氏岔開了話題，起了其他。
福成被明華這副明晃晃的無視態度激怒了——那個眼神就好像在她是個跳梁醜不配被搭理！
福成看不起明華，被自己看不起的人蔑視是福成的自尊心無法容忍的。
福成正要開口發作什麽，還是仙瑤動心忍性，在底下暗暗捏了福成的手讓她先閉嘴，然後也學著明華的模樣，巧笑嫣然地與錦榮、福成談起了婚事的話題。
一會錦榮的駙馬如何俊俏，一會又含蓄地自誇邵瑋對她如何好，福成會意，也配合著仙瑤了起來。
錦榮原是話題的中心，但她沒有興趣摻和她們的口舌算計，雖然不喜歡被仙瑤當匕首使，卻也是不會開口幫著明華話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全是紮刺明華的話。孫氏有些擔憂地看了眼明華，隻見明華卻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兩人話裏話外無非就是那麽幾個意思:明華過了年就十九歲了，至今莫是有個親的對象，就是連影兒也是沒有的。而福成比她了四歲，雖魏後有意多留一兩年，卻是已經定了人家了。
明華難道真的就不著急婚事？自然不是的。
明華自然不懼仙瑤和福成如何譏諷她婚事，但明華也是一個尋常的少女，也會有對未來的期許，已經十八歲了卻仍然待字閨中，是全然不在意也是不可能的。
仙瑤和福成似是欣賞夠了明華的“難看臉色”，滿意地住了嘴，又起了別的話。
公主們的對話自然斷斷續續傳到另一邊男子們的耳朵裏。韋應暉一邊同太子閑聊，一邊情不自禁往明華看去。
韋應暉出身景昌侯府，年節入宮時自然有機會見過幾位公主，他印象猶深的是，幼時曾有機緣與明華玩耍過一兩次，那時的明華活潑可愛，全不是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他與明華同歲，也曾在知慕少艾的年紀回想過這個深宮裏的少女。可惜的是那些少年情思還未萌芽就被人生的殘酷現實掐死了。
太子留意到他的視線，自然也知道太子妃正與明華坐在一處，不由道:“咱們也去那邊坐一坐？”
韋應暉從善如流。
太子自走至孫氏身旁坐下，韋應暉卻是先到錦榮身邊附耳了什麽才坐到了太子的另一側。
駙馬是臣，公主是君，韋應暉與“別的女人”同坐征求錦榮同意既是對“君”的順從也是對妻子的尊重。
錦榮也有虛榮心，麵子上自然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仙瑤看著這一幕，不由豔羨，不過卻話風一轉，掩了嘴偷笑:“三妹妹自然是叫人羨慕的，不過二妹妹也不遑多讓啊！”
明華眉頭一皺。
隻覺得仙瑤未免欺人太甚，沒完沒了。
她未成婚，仙瑤又拿錦榮做比羨慕她，在場之人都聽得出來這話的是什麽意思了。
誰人不知明華公主府有無數“麵首”呢？
此語總算是惹得太子終於也臉色不虞:“芙兒，你失言了。”
無論麵首之事是真是假，都不是能堂而皇之拿到正式場合來的。
仙瑤聞言不免訕訕。
眾人這在宮中一待就是到了午時，殿中傳了太後懿旨，在慈寧宮的主殿正式擺了午膳。
自帝後以下，依著長幼齒序重新入座。
主殿之內不比外邊高台玩樂自由，確是算嚴謹的宴席了。
這般場合，雖沒有外臣，卻最是整肅，連福成也是不敢如何放肆的。
用過午膳，除了五位皇子還需留下由崇元帝親自考較功課，其餘熱陪著太後了會話，送了太後去了午休，便自散了出宮各回各家了。
明華不理會福成陰陽怪氣，步行至西門，領了自家的車馬和仆役，命令車夫揮鞭啟程。
一到車上，明華的臉色就徹底冷了下來。
四個大丫頭不得跟著入宮，並不知道宮裏發生了什麽。
見主子臉色難看，又換了不同於出門時的衣裳，知道不對頭，便也乖覺地保持安靜。
明華閉著眼靠坐在車廂背靠墊子上，默然沉思著半日的事。
將她推倒的那一隻手，究竟是誰的？
雖隻是匆匆一瞥，但還是叫她清楚地看見——膚如凝脂，吹彈可破，這樣的手絕不是一個宮女會有的。
仙瑤、錦榮、福成，甚至是席間的所有女眷的臉紛紛在她腦海裏劃過。
是誰呢？
明華想得入神，馬車“吱呀吱呀”地前校
此時，乾清宮裏，五位皇子正跪坐了一排，由崇元帝發問。
薑宏最，算是陪客，他的四位皇兄才是崇元帝考較的重點對象。
崇元帝站在五人跟前，徐徐問過幾個問題，聽著幾個兒子的回答，尚算滿意。
尤其是太子和宓兒，每每言之有物。
難得的是，宓兒才將十七歲，已是思維敏捷，不輸太子了。
太子已經上朝聽政幾年，能夠提出適當的見解並不奇怪。可是宓兒才入朝多久？就有一定的見識了。
五位皇子從乾清宮依次而出，薑憲和薑宣結伴離去，薑宏也自成一路走開，剩下薑宥和薑宓正好同路一段，並肩而校
兩人時有搭話，氣氛和睦，任是誰看了，也要讚一句兄友弟恭。
走至路口分道揚鑣了，薑宓臉上的笑容才垮了下來，不複方才的恭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