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救贖
人的一生可能會犯下很多錯誤，這些錯誤或大或小，都會對自己原有的生活軌跡造成改變，乃至於影響到他人的生活軌跡。
可犯錯誤的人並沒有就這樣被上天放棄。隻要還有一絲挽回的機會，上天都會在適當的時候給予你救贖。
盛君墨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在今天之前他甚至沒有考慮過自己曾經做過的事到底是不是一種罪孽。
可是在此刻，站在這兩塊純白的大理石墓碑前，盛君墨第一次感受到了贖罪的重要性。如果不是上天派來了盛涼，他根本不會體會到親情的力量，更不會從殺戮和爭奪的深淵中脫離出來。
就算即將麵對的是可能會束縛他餘生的後果，現在的他也能甘之如飴地去麵對。盛涼喚醒了他內心中最後一絲人性和溫暖，他緊緊抓住這一點微芒，不願意輕易放手。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蹲在墓碑前的盛涼終於站了起來。天色已經大亮了，盛涼揉了揉自己酸麻的雙腿，抬眼看向身後的盛君墨。
他還從來沒有認真地看過盛君墨的眉眼，借著初升的陽光細細一打量，盛涼發現盛君墨竟然長得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這是他之前從未注意到過的。
可能是因為氣質的轉變吧？盛涼在心中默默地想到。第一次見到盛君墨的時候，對方身上那濃濃的煞氣和上位者的威壓讓盛涼整個人都處於緊繃的狀態中，哪有心思關注對方的長相到底是怎麽樣。
他也不會想到，盛君墨會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做出天翻地覆的改變。現在站在他眼前的盛君墨，和一個普通的中年父親早已別無異處，看向盛涼的眼神就像一個深愛孩子的長者一樣溫柔又包容。
盛涼心中微微一動，他很明白盛君墨的改變是因為什麽，也對這種無條件的信任和接納感到十分感動。
見盛涼打量自己，盛君墨很坦然地走上前一步，對著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他這輩子沒有主動向什麽人彎過腰，可是麵對這對素未謀麵的夫婦時，他心中隻有無限的感激和尊敬。
沒有他們就沒有今天的盛涼。不管他們是出於什麽目的將盛涼帶回家，他們都給了當年那個弱小無依靠的盛涼一個避風港，這是盛君墨永遠錯過並會懊悔終身的事。
盛涼的嘴唇輕輕動了動，最終並沒有說出什麽話來，隻是勾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他已經從心底裏原諒了盛君墨，原諒了他之前所有虧欠自己的行為。
對於過去的放下，不僅是給了盛君墨一個贖罪的機會，更是給了他自己一個機會能夠從長久以來自我禁錮的深淵中掙脫出來。
“天亮了……”盛涼突然抬眼看了看湛藍的天空，低聲喃喃道。
盛君墨仿佛明白了盛涼的意思，最後再深深看了墓碑上笑意盈盈的照片一眼，而後便轉身緩緩走向來時的路。
兩父子在這一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雖然並沒有一個人說出他們將要去向何方，可他們心中都對自己將要做的事心知肚明。
也許過完今天，盛君墨將要麵對的就是長達數十年的牢獄之災。對於這件事，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起，心中也沒有任何的糾結。
從盛君墨的角度來說，也許主動自首才是對犯下的錯誤最好的終結。現在的他對於權利和血腥的財富早已沒有半分的留戀，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牽動他情緒的人就隻有盛涼了。
而對於盛涼來說，這種看似“大義滅親”的行為卻沒有讓他太過糾結。也許是盛君墨的態度十分坦然，讓盛涼覺得這才是他自己想要的歸宿，也是對受過他傷害的人一個最圓滿的交待。
“我帶你去原來的家裏看看吧？”兩人坐上車後，盛涼突然開口問道。
“原來”這兩個字讓盛君墨立馬明白了盛涼在說什麽，應該是他養父母的家吧？小時候的盛涼就是在那裏度過了短暫卻是最安穩的童年嗎？
想到盛涼從五歲之後就開始過上顛肺流離的生活，盛君墨的眼神就黯淡了一些。能夠被盛涼稱之為“家”的地方，也許隻有喬佩汐所在的地方和他兒時養父母的家了吧？
汽車緩緩駛向了城西的一片老住宅區。這裏的居民樓已經十分老舊，很多年輕人早就搬離了這裏，隻剩下一些年邁的老人還因為念舊不願意離去。
盛涼竟然隨身攜帶著養父母家的鑰匙，輕車熟路地打開了那一扇老舊卻不顯得破敗的大門。
屋內的設施很有年代感，卻意外地沒有蒙上什麽灰塵。盛君墨有些詫異地看了看盛涼平靜的側臉，看來他還是經常回來打掃這裏的，是不是這裏對於他來說也有特殊的意味呢？
就算已經十幾年沒有住人，房子裏還是很有生活的氣息。已故的主人留下的照片和生活痕跡都被精心嗬護了起來，雖然帶上了歲月的氣息，卻沒有就此被時光掩埋。
盛君墨近乎貪婪地掃視著四周，想要借由一些蛛絲馬跡窺探到十幾年前那個還是孩子的盛涼在這裏是如何生活的。可惜就算被保存得再好，還是有些東西流逝了就永遠不會再回來。
次臥被粉刷成了彩色，這是任何一個孩子看了就會歡喜的裝飾，兒時的盛涼應該也不例外吧？盛君墨抬腳走進了這間盛涼曾經的臥室，小心翼翼地觸碰著這些屬於盛涼的回憶。
盛涼沒有去打擾盛君墨，這是屬於他自己的時間。默默走到陽台點起一根煙，盛涼透過斑駁的窗戶看著窗外碧藍的天空，平靜的眸子裏沒有一絲波瀾。
帶著盛君墨來到這裏之後，盛涼心中最後一絲執念也放下了。他並不是被全世界拋棄的人，事實上還是有人會在乎他的不是嗎？回憶起自己成長過程中最黑暗的那段時光，盛涼發現現在的自己竟然可以坦然去麵對那些過往了。
這對盛涼來說何嚐不是一種救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