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舊日子
安赫爾一個人生活了差不多一百年,那該死的倉庫就算有女饒胸罩也絕對不可能有能讓那個女孩穿著合身的衣服。
那個女孩看起來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整個臉上都寫滿了涉世未深。
所以安赫爾在這個萬人空巷的平安夜,冒著大雪溜進了一家服裝店,拿了幾件差不多合身那個女孩的裙子,包裹整齊,帶回了家。
他又做了一次竊賊,但是他似乎並不在意,他對這種生活習以為常。
作為一個漂泊了一個世紀的吸血鬼,安赫爾曾經也想要像人類一樣生活、學習、工作,但是他慢慢發現,他並沒有那麽多的閑情。
與簡單的人類不同,人類的人生可以被稱之為生活,而吸血鬼,隻能稱之為生存。
尤其是在他剛剛成為吸血鬼的那幾年。
安赫爾的母親生下他時,才19歲。
而直到他10歲,他才第一次見過他的父親,那個高傲的、冷豔的、舉手投足都彌漫著對自己和母親的輕蔑的洛朗伯爵。
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麽會愛上這樣的一個人。
他至今也不會忘記羅梅羅家族那無數雙盯著母親的如饑似渴的紅色眼睛,也永遠不會忘記那無數雙眼睛目送母親回到父親身邊,又輕蔑地把他逼出了城堡。
從那時起,他再也沒有見過母親,任何人都明白,他們對母親做了什麽。
他痛恨這一切,他打心底唾棄著這些人,他認為他們就是惡魔。
但不幸的是,他正是他們中的一員。
他被一個叫做謝裏夫的素食者老吸血鬼撫養長大,在18世紀末的黑森林山上,一處簡陋的木屋裏,他度過了他的前二十年。
這是父親的安排。
混血種是沒有資格跟家族生活在一起的。
謝裏夫固然古怪,房子裏一團糟,看起來像個流浪漢。整板著個臉,好像並不在乎安赫爾的死活的樣子。
但是他教給安赫爾一些稀奇古怪但是實用的法術,告訴他作為一個吸血鬼應該避免些什麽,應該怎麽掌控自己的能力,告訴他如何打獵,去吃那些動物的血,告訴他作為一個吸血鬼,應該如何生存。
在安赫爾心中,他似乎比自己的父親,更像自己的父親。
純正的吸血鬼,外貌會永遠停留在他死去,也就是成為吸血鬼的那一。
雖然安赫爾從一生下來就沒有心跳,但是他也一直都很好奇,他的“生長”會停留在哪一。
直到他二十歲,他有了答案。
一夜之間,他的頭發比曾經看起來更有光澤,他的肌肉變得更有力量,他的皮膚更加蒼白,他的牙齒更加鋒利。他感到自己的胸腔仿佛空空蕩蕩,如饑似渴一般,需要著更加鮮活的血液來填滿,而不僅僅是那些動物。
那一,他第一次喝到了饒血液,也是唯一一次殺死了人類。
他被謝裏夫驅逐了出去。
安赫爾開始了他日複一日地遊蕩。在遊蕩中,也找到了屬於他自己的生存方式。
那種奢靡又放蕩的,禁欲又縱欲的方式。
他憑靠他的魅力和聰明頭腦擠入上流社會,試著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個人類,努力把生存過成一種生活。
也是在這日日與鮮血為伴的夜幕中,他慢慢意識到了自己的弱點。
謝裏夫曾經告訴過他,每個吸血鬼生來都具有弱點,除了陽光會殺死他們,銀器會灼傷他們等等這些幾乎每個吸血鬼都具有的弱點之外,還有很多弱點是具有特質性的。
比如有的人必須睡在棺材裏。
有的人是薄皮膚,換句話,在陽光下死得比其他人更快一些。
有的是心中那份無法抗拒的悲傷感,安赫爾曾經與它擦肩而過,但他成功地克製住了,這也使得他的心底一直充滿著不可避免的壓抑福
又或者是差勁的控製能力,饑餓時會不受控製地狂暴,變得凶殘,如同墜落人間的魔鬼。
更多的是麵對人類食物的反胃,大多數吸血鬼與安赫爾不同,他們吃下人類的食物,若不及時吐出,會成熟那脆弱的腸胃下墜般疼痛的折磨。
對於安赫爾來,他最大的弱點就是睡眠。
他曾經以為自己的弱點是必須睡在棺材裏,但是漸漸他發現,無論是在床上還是棺材裏,他都不能夠擁有一個真正完美的睡眠。
他的睡眠質量極差,即使是將他人兩倍的時間花在睡眠上,也未必能夠收獲與其他吸血鬼相同的精力。
對於一個吸血鬼來,體力和精力都是必須的。體力關乎他們這副屍體一般冰冷的軀體是否能夠像人類一樣靈活運行,精力則關乎他們能否順利施展法術。
體力的來源主要是動物的血液,血液的質量越高,可獲取的體力越多。
而精力則需要睡眠和冥想補充。
所以安赫爾將大把的時間用在冥想上。
冥想與睡眠唯一的不同便是能夠感知到外物,以及能夠從內在提升自己的法力,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在冥想,也就是修行中,學到什麽新的能力。
也因此,他不能再像其他仁慈的吸血鬼一樣,在森林中靠追捕動物為生。
他沒有那麽多時間花在捕獵上,那太枯燥,也太消耗精力。
倒不如就像這樣,與全城最美麗的女人進行一場場如夢一般的歡愉,在品嚐過她們身體的滋味之後,再品嚐她們的鮮血。也圓了他從不做夢的遺憾。
安赫爾也願意把自己在上流社會的派對中高舉紅酒杯尋找下一個目標的行為,稱作“捕獵”。
浴缸裏的水已經變涼了,安赫爾還沒有回來,尤莉絲可沒有耐心繼續等下去。
她穿上以防萬一,從安赫爾房間找到的男士浴袍——那對她來還是有些太大了。
絲綢的下擺垂到她的腳腕,袖子也把她的手牢牢包裹著,如果不攥緊領口,還很有可能走光。
這浴袍無論是印花還是材質,都華麗到令尤莉絲發笑。
倒是與安赫爾蠻相配的。
她把那件沾滿血的洋裝丟進了爐火裏,希望安赫爾可以快一點回來。
閑暇之餘,尤莉絲在房間裏轉來轉去,儼然把這裏當作了自己的家。
這麽折騰一圈,她發現,這個地方其實還沒有自己曾經的房子大。也許是裝潢的問題,卻好像氣派很多。
最後她停在自己房間的梳妝台前,端詳起自己脖子上的牙印。
傷口太,完全不像是狼留下的痕跡——她根本不相信她能夠從狼的手下逃脫。
又或者是在狼剛剛準備對自己發起攻擊時,安赫爾便把自己解救了出來?
尤莉絲昂著頭,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翻了個白眼。
“罷了,那種隻會泡茶鬥嘴的家夥,能有什麽本事與狼決鬥。”尤莉絲心想。
想到這兒,尤莉絲活動了一下手指。在屋內爐火和熱水的解救下,那僵硬的手指似乎活了起來。
尤莉絲望著自己那纖細修長的手指,那是專屬於巫師的手指。
她摩擦手指幾次,幾個零星的閃光似有似無地隱現。
她朝著梳妝台上的蘭花花瓶輕彈手指,霎時間那翠綠的葉上便冒出了幾朵花。
尤莉絲滿意地笑了。
作為一個中階巫師,尤莉絲在魔法學校學到的東西僅限於實用主義和一些用於惡作劇的技巧,不過那對她來已經足夠了。
隻可惜。
她翻開父親的那本書,上麵密密麻麻寫滿著文字,她卻一個也讀不懂。
她堅信這本書中一定藏著一些無比重要的咒語,所以母親才想要得到它。
尤莉絲咽了一下口水,她似乎明白母親為什麽要殺父親了。
她把書攥得更緊了一點,她多麽希望她的揣測是錯誤的。
此時的她即便討厭母親,也不願意承認,那個把她撫養長大的母親,是如此一個惡毒而壞得徹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