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中毒
“青痕又是誰?”我抓到了線索,循循善誘,老人家捧著帕子哆嗦道:“青痕是個好姑娘,我兒也是為了青痕才到京城謀職的。”
“你怎麽確定,這帕子是青痕的?”
青痕,夭夭。明明是兩個不同的名字,這二人之間又有什麽關聯……
老人家細細道:“老婦與她娘乃是至交,她娘喜歡木蘭花,每張帕子上都會繡同樣的木蘭花,這帕子上針法花式和她娘的如出一轍,青痕自幼與她娘親一起學女紅,也唯有她才會用紅白雙色的繡線來繡這木蘭花。”
青痕,這帕子的主人是青痕,而張顯的魂魄卻說,是夭夭,若這樣,會不會有可能帕子是青痕繡的,後來卻落在了夭夭的手中呢。
我續問道:“你可知青痕為何要進京城,她來了京城之後,又在何處謀生?”
老人家哽了哽,猶有難言之隱。我道:“你不告訴我,我便無法尋到你兒子的線索,你要仔細想清楚。”
“是她爹,狠心將她賣到了京城的戲院,她娘是她爹的續弦,她爹日夜流連秦樓楚館,花光了身上所有積蓄,她娘死後,她爹就將她賣給了戲班子,她離開家的時候已經十七歲了,至今三年了,我兒來京城謀生就是為了攢足銀兩好來替她贖身……”
張顯素來好色,青痕又在戲館,難免會有時機相遇。浮兒說得對,他家中那三十房小妾是該好好查一查了。
“你可記得那姑娘的樣貌?”
老人家道:“還記得她三年前的模樣。”
“管家。”我喚道:“命人去尋畫師,將青痕的容貌給畫下來。”
管家沉聲道:“是。”
青痕,上次那名侍衛也曾說過,薛仁自從入王府之前便有了心上人,且他的心上人偏愛木蘭花,這便證明青痕或許與這夭夭,就是一個人,鈴鐺手鐲,木蘭花衣衫……
暮色湮滅了最後一縷天光,銀光滑過我的手邊,拂過折扇。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薛仁,現在找到薛仁,或許才能尋到其他線索。
我執起花瓶中一枝幹枯的丹辰花,揚扇一揮,花瓣脫落枝頭,往著暮色中飛去。
我匆忙出門正撞到了要進門而來的小王爺,他是練武之人,身形魁梧,我這一撞差些將自己給撞倒在地,小王爺見狀趕忙扶住了我的袖子,“三妹,何事如此慌慌張張?”
我來不及解釋,此等法術隻有在夜間方有用,若在白日便會失靈,“大哥,命人備馬。隨我走。”
“噯……”
我騎上了府門前的那匹馬,先一步揚鞭策馬,小王爺擔憂我,簡單的吩咐了幾句亦是上了馬追隨我而來。
一路馬蹄聲不斷,驚擾了路邊人家。
我追隨著花瓣而來,花瓣悠悠然的飄了一個多時辰才落在了一間茅草屋前,我勒馬停下,小王爺亦是緊跟其後,下馬見我站在一間茅草屋前,遲疑道:“這是要做什麽。”
我鎮定道:“來人,掘開此地。”
“掘地,你……”
花王府的侍衛們個個身手敏捷,拱手道了句:“是。”隨即便隱身於夜色之中,朝附近的農家借了東西之後開始動手。
“這大半夜的你來命人挖地,莫非你是在找……”
我淡然道:“屍體。”
“誰的屍體?”小王爺怔了怔,侍衛們動手的快,隻消片刻功夫就挖出了東西,“啟稟公主王爺,挖到了一具屍體。”
小王爺更是瞠目結舌了,邁進幾步,屍體早已腐爛成骨,但這一身衣裳卻是證明了其的身份,“寧王府的侍衛,難不成是薛仁?”
我捋了捋袖子走近道:“看這屍身腐爛的如此厲害,應該是在兩個月前初離開王府就已經遇害了。”
小王爺怔怔道:“兩個月,這是有人肆意謀害,看來離水落石出也不遠了。”
“先將其帶走,等查清事實之後再將他厚葬。”
“也好,先將屍體帶回衙門,好生看管,除了公主與本王之外,不許任何人接近。”小王爺發了話,侍衛們自然要聽從,我轉身欲要走,小王爺卻是跟了上來,猶豫道:“你是怎麽查出這屍體在此處的,此處偏僻,連本王都想不到人會在這裏。”
我裝作神秘的道了句:“山人自有妙計。”
“得,有你這山人在也無須本王擔憂了,隻是三妹,本王瞧你這幾日臉色越來越差,可是哪裏不舒服?”
我道:“沒,也許是太累了。”
小王爺歎道:“知道你擔心重錦,可也不必這樣廢神,他現在若非是被囚禁在長梨殿,看見此幕固然是要心疼的。”
我扯了扯唇角:“好,大哥說的話,三妹記住了。今夜天色已晚,小妹還要快些趕回皇宮,大哥也盡快回府吧。”
“本王順路,可先送你回皇宮。”
我笑道:“那便多謝大哥了。”
“客氣。”
我一路快馬加鞭,終是在宮門封鎖之前回到了皇宮。
浮兒在長梨殿門前等了我甚久,直到見我踉蹌出現在眼前時才放了心,“公主。”
我捂住唇,一口血吐在了白衣雲袖上,身子更是虛弱不堪,浮兒一見我吐了血臉色瞬息便白了一片,“公主你怎麽了。”
“沒事,扶我進屋。”
我身子不適已不是這一兩日了,以往吐血隻是一滴一滴的吐,近來竟然吐的更加厲害了。我一直都在瞞著浮兒與重錦,便是不願讓他們擔心,可眼下,卻好像有些瞞不住了。
浮兒給我把過脈後便噗通跪在了我的麵前,“都怪奴婢醫術不精,公主脈象虛弱,可又查不出什麽,不如奴婢去宣太醫,請太醫們再給公主把把脈。”
“不必了。”我悶咳了聲,沉沉道:“連你都瞧不出來什麽,何況是那些庸醫了。”
“可公主你不能一直這樣,這樣下去,恐怕會有生命之危的。”
“無事,老天爺不會這樣快要了我的性命,浮兒,此事隻有你我知曉,不可告訴重錦,聽見了麽?”一句話說完,嗓中又湧出一股燥熱,我拚力的將血壓下去,但終是沒壓住,血順著我的唇角蜿蜒墜落。
“公主!”
我要撐著,撐到這件事解決,撐到替重錦擋完這場劫難……
許是我太過倔強了,連我師父在天上都看不下去了,師父每隔一段時日都會來看我,我是他唯一的徒弟,他自然事事都掛念於心尖。
夜半時分,風淒涼的拂起窗邊薄紗,仙人從佛光中走出,矮身坐在我的床前,抬袖施法壓製住我的不適,我睜開眼睛,剛要起身就被仙人摁住了肩膀,仙人攥住了我的手心,微微施法便出現在了我的夢境中。
夢境裏蓮花遍地,似在九重雲霄,煙雲嫋嫋。
我轉身看見了師父,緩緩走近他,“徒兒見過師父。”
師父老人家斜睨了我一眼,徐徐道:“昔日天帝親自給子梨擬定的三災九難,天命之上都會一一有記載,你想替他擋劫,可知遭了天命反噬,會有多大的代價?你身中劇毒卻不知,到時候天命之上定會衍化出更多劫難,蓮華,你不可任性。”
我淡然,“徒兒知道天命不可違,徒兒也沒有違反天命,徒兒隻是想,替他消災解難。”
“替他消災解難?你可知你此次若替他擋了這等劫難,是要折壽的,你本就是凡人,該知道陽壽的珍貴。”
師父向來溫潤,可自從我下來凡間之後,他每次出現都是板板正正的,如同換了個人一般。我縮了縮腦袋,淺淺道:“師父,徒兒下凡這麽多年,你每次出現都要凶一凶徒兒,也不問徒兒過的好不好,在人間適不適應。”
“本尊,隻是擔心你罷了。”師父無奈轉身,清澈的眸光落在我的身上,語氣也緩和了不少,“是本尊的疏忽,忘卻了你在凡間還有諸多不適,你現在告訴師父也不遲。”
我最為熟悉師父的脾性,知道做錯了事情同他說說軟話便算過關了,此時見他臉色緩和了不少,我才敢走近他,厚著臉皮道:“人間倒是沒有什麽不適,隻是徒兒離開了九十九重雲宮,不知洛隱與秋霜有沒有好好盡職盡責,還有那雲宮中的折子有沒有人看啊……”
“你離開雲宮後,是本尊幫你看守著九十九重雲宮。”
我興奮地扯了扯師父的袖子,繼續賣乖道:“徒兒就知道師父最疼徒兒。”
師父拿我沒法子,隻好擰著眉頭,抬起玉指撫了撫我額上的蓮花印記,眸眼裏攜著溫情與關懷,不忍責備道:“罷了,本尊不說了,你在人間好好照顧自己,等時辰到了,本尊親自接你回九重天。”
一夢初醒,已是天色大好。
重錦近日多是悶在屋中看書,浮兒送來了張府那些妻妾的名單,並著那副青痕姑娘的畫一並交到了我手中。我細細查找著名單上的字眼,終是在一角尋到了桃夭這個名字,桃夭,卷宗上說桃夭原本是戲樓中的一名戲子,後來因為張顯看中,就娶回了家做二十八房小妾,至於她與張顯成婚之日,在一年前。
戲子,偏愛木蘭花,難道就是她了。
我正是出神之時,忽覺得肩上一沉,神思收回,我昂頭看他,“重錦。”
“浮兒說你近日身子不大舒適,這些卷宗,便不要再看了,我教你練劍。”
“練劍?”
手被他攥在了掌心,他單手拎著劍,垂在袖中的手拉著我,在殿中的空地處把劍遞給了我,“今日教你新劍法,你好生看著,我隻教你一遍。”
我摟著劍,恍惚的唔了聲。他拾起一根枯枝在手中做劍,旋身衣袖生風,招數之快讓我看的不大清楚,隻迷迷糊糊的記得其中兩招,他一手舞劍,一手負在身後,衣擺驚起大片塵埃,拂袖出招,手腕舞動,婉若遊龍。
不覺間他已經收招站定在我眼前,“你試一遍,我看看。”
“啊?”我麵上一僵,吞吞吐吐道:“我,我沒看清楚……”
“拔劍,我教你。”他沉聲命令道,我含糊的哦了聲,拔起長劍,劍光淩然刺入我的眸眼中,他轉身來到了我的身後,一手環著我的腰,一手握在我手背上,附在我耳畔溫言細語:“跟著我走,別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