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決不做傷害同族的事情
夜中的雨不知下到什麽時候才停歇的,我向來怕冷,以前在竹屋過冬都要蓋上好幾層棉被才好,不過這一次,我睡的卻是比蓋棉被還要踏實,君上的懷抱,也太暖和了些吧。
我有賴床的習慣,隻要自己感覺暖和了,便會賴在床上沒日沒夜的睡,醒來的那會子看外麵還是黑乎乎的,想著時辰還早,便又窩回了他懷中睡著,一來二往,也不知我到底醒了多少回睡了多少回,直到我徹底睡不著的時候,我才悄悄的睜開眼,瞧了眼身畔的人還在閉目睡著,便又當做什麽也沒發生的躺了下去。
起不起,這個問題倒是很麻煩,若是我現在起了,以後就沒有機會再這樣睡在他懷裏了,若是我動靜大了,且還會擾醒他,不起,那豈不是等他醒了會更尷尬?要是被他知道我垂漣他的美色許久,他會不會直接把我扔了,不要我了……這著實是個很為難的問題。
我繼續躺會原來的位置,抬手腕看自己胳膊上的鈴鐺,糾結之時,忽有一道男聲傳進耳中:“睡夠了?”
我手上一驚,動作甚是敏捷的翻身一滾,惶恐的滾出了他的懷抱,“君上,您醒了啊?”
他睜開清澈如水的碧眸,慵懶之態勝似一卷畫中仙人,墨眉上揚,白皙高挺的鼻梁,水白中透著淡紅的薄唇,還有散漫而不淩亂的青絲,仿若如今的君上,比平日裏的樣子還要誘人些。
往日中的君上是一尊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神像,眼下的君上,好似人間戲本子中描繪的翩翩公子,謙和有禮,溫潤如玉。
收回之前讓我枕在頭下的胳膊,他單手撩開被子,“自然,你以為本君同你一樣喜歡睡懶覺麽?”
他起身,廣袖掃了下玄墨色龍袍上被壓出的褶皺,背對著我而立,語氣淡淡悠然。我木訥的從床上爬了起來,“哦,長歌忘記了,君上您以前都是不睡覺的。”
“收拾收拾起身吧,時辰不早了,你若是還賴床不起,我們今夜怕是還要再在這裏住上一夜了。”
我囫圇點頭:“啊好,我這就起來,這就起來。”
君上這人什麽都好,就是總陰晴不定,讓人捉摸不透,昨夜的君上,可不是這個清冷樣子。哎,遇上這個性子的主子,當真不知道是喜是憂啊!
我快速下了床,將外麵已經晾幹的紗裙取過來穿上,又隨意給自己挽了頭發,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精神尚好,才急忙去尋君上。
“君上,我收拾好了,咱們什麽時候回去啊?”
他站在荼蘼花叢前沉思,聽到我的聲音後便緩緩轉過身,目光打量了我一遍,落在我的青絲上。穩步邁近我兩步,抬袖幫我撩開額前的少許碎發,眉頭輕斂道:“今日你的發髻,梳的隨意了些。”
我也抬手摸了摸自己腦袋,“那種比較繁瑣的發髻以前都是別人給我梳的,我梳的不好看,所以就隨便挽了一個,君上覺得不好看麽?”
他捧起我胸前及腰的一束青絲,“本君覺得,甚好,以往太過中規中矩,這樣的你,本君看著甚是順眼。不過,本君也是第一次發現,你的頭發這樣長。”
我也用手摸了摸,“是長了些,我今年都兩千歲了,我記得,五百年前我的頭發就這樣長了。我娘說,女子的頭發不能隨意亂剪,除了父母之外,便隻有心上人能夠碰得。”
心上人……我看了眼君上捧著我長發的那隻手,無奈地幹咳了幾聲,“那個,君上您自然也碰的,畢竟,長歌的命都是你的。”
“你說的對。”他抬眸,眸光皎潔如月,“你都是本君的,何況這些。”
“你都是本君的,何況這些。”
“何況這些。”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盤旋在我靈台許久,我,我都是他的,此話大致上聽著是這麽個意思,但為什麽我總覺得哪裏這麽別扭呢。
駕雲回章莪山也不過是個把時辰的功夫,不過這個季節駕雲,簡直是自討苦吃啊!
回到章莪山,雙腳一落地我便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挽月神君看了我兩回,搖了搖頭,“還真是個傻丫頭,你說你是不是背著本神君幹什麽虧心事了,噴嚏打的這樣猛。”
我揉了揉鼻子無可奈何。“你沒發覺今日的天比昨日我走時還要冷麽,昨日君上駕雲時我還不覺得有什麽,今日在天上快要將我凍成冰塊子了,若是再晚些,你可能見到的就是我的屍骨了。”
“這天確實比昨日冷了許多,不過,本神君乃是水裏的龍族,不怕這個。”
我白了他一眼,還想再打個噴嚏卻忽然聽見頭頂有仙鶴的聲音傳來,昂頭看去原是一隻送信的白鶴。
仙鶴在頭頂盤旋了兩圈,煽動翅膀緩緩落下了身子,挽月抬起廣袖,從它的口中取過書信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跡,將書信放進了袖子裏。
“哇,以前便聽說你們神仙的信鴿都是仙鶴,原來所言非虛啊,這仙鶴,可真漂亮。”大抵是同為鳥類,互相有個什麽心理感應,我伸手上去摸它,它也不躲,還乖乖的閉上了眼睛用腦袋蹭我手心。
“是啊,神族每個宮殿養的都有仙鶴,這仙鶴有靈性,且感應力比較強,無論隔得多遠,它都能尋到自家主人的氣息。”他見我一直在撫摸仙鶴愛不釋手,便道:“你若喜歡,趕明兒我去給你要隻小的,你馴一馴,等它長大了還能做個坐騎,到時候你就無須自己駕雲了。”
我搖頭不讚同道:“不可不可,同是鳥族,我不能這樣沒良心,傷害同族的事情我可不忍心。”
“你若不願,那便沒辦法了。”挽月神君一揮袖,仙鶴便乖乖聽話的展翅飛離了王宮。
挽月神君還欲帶我在宮中散步來著,走到一處庭落前忽聽有女子的痛苦呻吟聲,循聲瞧過去,正見花亭子外的鵝卵石小道上跪著一個宮女打扮的姑娘,姑娘身前還站了個紫衣女子,四下立著瑟瑟發抖的丫鬟與一襲黑甲的侍衛。紫衣女子揚手便打在了宮女的臉上,巴掌聲傳遍整個園子。宮女的臉已經被打出了數條血印,可女子還是沒有要停手的意思,再這樣打下去,這張臉怕是也要毀了。
“她……”
“看見沒,這個紫衣服的是上君夫人身邊的貼身女官,而那個宮女犯了錯,便要被罰巴掌,這幾百個巴掌打在臉上,姑娘這姣好的容顏,也就毀嘍。”
我隔著臘梅花影看過去,“這是犯了什麽錯,怎麽懲罰的如此厲害?”
“也不是什麽大錯,不過是今日一早,這宮女打翻了上君夫人的燕窩,上君夫人大怒,就要人打這宮女六百個巴掌,打了一個多時辰了都,還沒有打完。不過也有傳聞說是前幾日上君與上君夫人吵了架,上君有日喝醉了,這名宮女就侍奉在上君身邊,給上君更衣遞醒酒湯的,上君夫人認為她魅惑上君,所以才借這件事情,好好修理修理她。”
“可這也太過分了吧,怎能為一個無稽之談而毀了人家姑娘一生呢。”
挽月神君挑眉道:“事實證明,女人的嫉妒心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你又不是沒見過,昔日蕪霜嫉妒你留在君上身邊伺候,手段可是比她這大巴掌還要殘忍。”
提到蕪霜我便有種脊背一寒的感覺,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手指,“那該怎麽辦啊,咱們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麽?”
“此處是別人的地盤,你莫不是想替她出頭?小心被別人反咬一口。”
“這……”
“別著急。”挽月神君抬眸看向另一個方向:“喏。你看,救星來了,看來咱們這次是有好戲看了。”
所謂的救星,原來就是穆青上君,彼時隻見穆青上君臉色凝重的攜了兩名神官前來,打巴掌的紫衣女子見勢也停了手,攜著眾人紛紛跪下,上君身畔的神官扶起了被打傷的女子,男人的目光在宮女紅腫布滿血痕的臉上打量了兩遍,盛氣淩人道:“誰允許你們對她動此狠手的!”
紫衣女子嚇得俯身叩首:“回、回王上,我等是奉了王後的命令,對這個宮女,小、小懲大誡……”
“小懲大誡?下了這麽重的手,還說是小懲大誡!”
紫衣女子見上君震怒,慌忙磕頭:“王上饒命,王上饒命,奴婢等也是奉命辦事啊。”
“以後若再是讓本王看見你們為非作歹,本王決不饒恕!”上君憤然甩袖,凝聲道:“夠了,本王不想看見你們,有多遠給本王滾多遠,這個宮女,本王要帶走!”
“慢!”
又一道淩厲的女聲從遠處傳來過來,我扭頭一看,竟是上君夫人。
挽月神君與我調侃道:“看吧,本神君便說有好戲看,本神君不如與你打個賭,賭這上君能不能將宮女給留下。”
上君怕老婆這件事誠然已經不是什麽稀奇事情了,瞧上君夫人這怒氣衝衝趕過來的臉色,要放過宮女的幾率,實在太小,“我覺得不大可能。”
“本神君倒是覺得,上君這次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吃癟了,本神君就壓上君。至於賭注,就是一個條件吧,誰贏了,對方便要答應誰一個條件,不許反悔。”
我點頭,“那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