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龍歸
宛如洲:“可是這裏……”
“放心,這裏交給我就好!”夏承先笑得陽光燦爛,在宛如洲騎的汗血寶駒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汗血寶駒即刻如離弦之箭一般,撒腿奔跑起來。
宛如洲回頭大喊:“夏承先,你可不許出事!”
“我盡量!”夏承先回答。
完顏旻憤怒地吼道:“攔住她!殺了她!”
一支精兵飛速殺出,所有人的坐騎居然都是高大的汗血寶駒,不出多遠就追上了宛如洲。
宛如洲感到背後襲來一陣強風,急急一俯身,一把大刀幾乎是貼著背脊砍了過去。
媽呀,這太凶險了吧!宛如洲驚起一身冷汗,不得不苦思活命的方法。
說時遲那時快,又一陣強風襲來,想必又來了一波攻擊。宛如洲夾緊馬肚,想靠速度衝出重圍,卻突然聽到數聲慘叫。
身後的強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爽利的揮劍聲。
從聲音判斷,可謂密不透風,刷刷幾下,那班殺手精兵皆已殞命。
宛如洲又驚訝又感激又好奇,勒馬停住,回身望去。
一個熟悉的身影佇立在屍體群之前,然後轉過身,也朝她望來。
激戰剛過,他略顯疲態,卻仍有餘裕。英俊的臉上掛著汗水,在陽光照射下,閃動著奪目的光。
他的眼睛,如同夏夜的星河,一千次一萬次出現在她的夢裏。
這是她自從離家出走來到東越以後,遇到的最好看的人。以前是,現在依然是。
“洲兒,朕來了。”
趙瑄邁開步子,走到宛如洲身前,對上宛如洲怔愣的難以置信的目光。她仿佛在看一個鬼魂。
趙瑄愣了愣,問:“你該不會是,看到朕的‘訃告’了?”
看到宛如洲的神色變化,趙瑄明白了,這丫頭真的以為他死了。
他連忙抬起手,想去拉宛如洲:“洲兒,你聽朕解釋……”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宛如洲狠狠給了趙瑄一耳光。
趙瑄被打得有點懵,揉著紅腫的臉,還是溫言細語道:“朕錯了,洲兒,當時戰局危急,朕為了迷惑敵人,隻得偽造一具屍首……”
“你當然錯了!你混蛋!”宛如洲紅著眼睛,不爭氣的淚水奔湧而出,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往下掉。
趙瑄心疼地哄道:“朕萬沒想到訃告會被你看到,害你這般傷心。都是朕不好。”
宛如洲拿手背堵住眼睛,不斷往後退:“你別過來!別靠近我!你深謀遠慮,機智過人!我就是傻,才會信你!”
趙瑄誠懇地致歉道:“別哭,好不好洲兒,朕最害怕你哭了,你這樣子……”
話音未落,宛如洲狠狠擦一把眼淚,轉身騎上汗血寶駒,揮鞭就跑。
“前麵是險道,當心!”
趙瑄焦急大喊,也隨手拽過一匹東越兵留下的汗血寶駒,飛身跨上:“駕!”
兩匹馬一前一後地狂奔,宛如洲不斷揮舞鞭,讓馬越跑越快,趙瑄追得心急如焚,不停喊道:“洲兒,危險,停下!”
但是宛如洲充耳不聞。
趙瑄無奈,拚命策馬上前,終於與宛如洲並駕齊驅。
沒想到,宛如洲竟然將韁繩一扭,要往另一條方向跑。
結果轉彎太急,她匆忙間上馬又沒坐穩,身子一偏,整個人被甩飛了出去。
“啊!”
“洲兒!”趙瑄奮不顧身地飛躍出去,在空中接住宛如洲,抱進懷裏。
兩人一起摔到地上,趙瑄背部著地,翻了幾滾,才狼狽不堪地停下,趙瑄壓在宛如洲身上。
趙瑄撐起手臂,俯身看向身下的宛如洲,關切道:“洲兒,你沒事吧?”
宛如洲的臉像火燒一般紅,又羞又惱,要推開他:“我說,你不覺得這個姿勢很尷尬嗎?”
趙瑄這才意識到,正要起身,見宛如洲害羞的表情,忽然心間一動,再度俯下身,向她的嘴唇吻去。
宛如洲突然哭了:“趙瑄,你不要臉!”
趙瑄愣住。
“你這個人,永遠喜歡把別人玩弄於鼓掌之中……我陪你玩反間計,聽你說了那麽多絕情的話,你知不知道我心裏有多痛?現在更好了,又玩假死!喜歡你這種人,就是我倒黴,自己找虐!”
宛如洲將心中的委屈一股腦傾訴出來,越說就越委屈。
趙瑄終於意識到,這段時間宛如洲承受了多少負擔,獨自消化了多少傷痛。他輕輕撫上宛如洲的臉頰,摩挲著,低聲道:“都是朕不好,讓你受委屈了。但是,你也沒法不喜歡朕,對麽?”
“你不就是仗著我喜歡你!”宛如洲瞪眼。
“是,請你不要討厭朕,不要離開朕。要是沒有了你,朕……怕是活不下去。”
趙瑄說完,宛如洲睜大眼睛:“活不下去?你真有這麽深情?我看你這人心狠手辣,絕情得很。”
“朕有多深情,要用一輩子來告訴你。”
趙瑄充滿磁性的聲音越壓越低,宛如洲終於放棄抵抗,閉上眼睛。
唇齒間氣息交融,這個久違的親吻纏綿而長久,化解了所有的難過,隻餘下無盡的甜蜜。
等到兩人終於坐起來,趙瑄問道:“洲兒,你是在哪裏看到朕的‘訃告’的?朕分明隻吩咐發往了……”他恍然大悟,“難道,你去西桑了?”
宛如洲點點頭:“我去搬救兵了。但是沒成功。”
“……”趙瑄扶額,“真是拿你沒辦法,總這樣亂來。親信回複說,去到那處偏宅,發現你人不見了,我以為承先帶你回了南韶,沒想到你居然往西桑去了。”
宛如洲歎口氣:“可惜被北崛使者搶占了先機,西桑女王本來就對東越沒好感,現在更偏向北崛了。她不幫咱們就算了,千萬別幫了敵人才好。”
趙瑄笑了:“有你站在朕這邊,比得過千軍萬馬。”
宛如洲翻個白眼:“別花言巧語了。”
這時,趙瑄想起什麽,斂了神色:“伏荒將軍的屍身,我已奪回,命人安葬在嵐山頂脈,青湖之畔。”
宛如洲錯愕片刻,聽到伏荒的名字,心中又有一塊地方,不可抑製地痛了起來。
趙瑄攬住她的肩膀,柔聲道,“那裏是雄鷹棲息之地,暫做他的安息之處。將來等戰事平定,朕再送他回故鄉。隻是,不知他的故鄉在哪裏。”
宛如洲望向天空,碧藍如洗,沒有一隻鳥,更沒有鷹。
北崛的蒼鷹,再也不需要為這對主仆傳信了。
“不必了,這樣就很好。”宛如洲喃喃道,“雄鷹棲息之地,真好。那一定是他向往的歸宿。”
伏荒,你這一世過得不好,下一世,願你能平安喜樂。
恍惚中,宛如洲仿佛看到伏荒的容顏,聽到他對自己說:“願郡主這一世,能平安喜樂。”
這時,趙瑄起身,向宛如洲伸出手:“走吧,咱們回山澗去,完顏旻應當已經潰不成軍了。”
宛如洲拉起趙瑄的手,堅定地點了點頭。
是啊,留下來的人,先努力過好這一世吧。
趙瑄的精銳部隊出其不意地出現,與夏承先的南韶部隊合力,擊退了北崛軍,並且,還活捉了完顏旻。
趙瑄將完顏旻關押在軍營監牢。隨後,給完顏銘烈送去了信函,告訴他,如果想要回完顏旻,就拿北崛的降表來換。
這一役,可謂大大挫敗了北崛軍囂張的銳氣。雖然北崛的主力部隊都在完顏銘烈麾下,並未受到太大的折損,但是,依然是一件值得慶賀的戰功。
“瑄兄,你沒死,太好了!”
夏承先看到活生生的趙瑄又站在了自己麵前,高興得手舞足蹈,淚眼汪汪地撲上來擁抱。
還是夏承先單純,沒有責怪趙瑄假死騙人擔心。
不過趙瑄還是充滿歉意道:“對不起,瑄兄,讓你們擔心了。”
“兵不厭詐,我懂。”夏承先到底是陷阱大師,玩陰謀手段也是一把好手。
“今晚,朕就打破禁酒令,咱們不醉不歸。”
趙瑄舉起葡萄美酒,敬向眾人。
滿座興奮歡快,喝酒吃肉直到後半夜。
夏承先酒量依然沒有任何進步,很快就爛醉如泥。趙瑄差人送他回房,自己也準備歇息。
他帶著醉意,穿過夜晚的篝火,向大帳走去。掀開簾子,卻看到宛如洲翻出了那把白鹿弓,舉起來嫣然一笑:“我就知道你帶了。這個我就收回了啊,畢竟沒有武器,實在沒有安全感。”
月色從簾幕中透進大帳,宛如洲圓潤的臉頰在月光與火光的交相輝映之下,顯得格外動人。
“嗯,朕送你的,就一輩子都是你的。”
酒色醉人,月色撩人,美人在眼前,即便是君子也……
趙瑄一步步走過去,蹲下身子,湊近宛如洲。
看得出她有點緊張:“你喝醉了嗎?”
其實趙瑄沒有喝醉,還很清醒,但他覺得,自己此刻應該假裝醉了。
“洲兒,朕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麽?”
“朕對外宣稱,皇帝趙瑄已死。訃告已經送至各藩國,無法反悔了。以後,朕不再是皇帝,甚至不是一個活在世上的人。所以,曾經許諾給你的皇室婚禮,恐怕不能兌現了。”
宛如洲還以為多大點事呢,原來是這個:“不要緊,我本來就不在乎那個。”
趙瑄笑得撩人:“那,你願意跟朕,不,跟我做普通的民間夫妻麽?”
宛如洲點頭:“可以啊。”
“那你知不知道,按照北崛的禮法,下了聘書,就是正式夫妻了。”
“嗯?是麽,我不清楚。”宛如洲突然想到什麽,“喂,你該不會……”
趙瑄狡黠地牽起唇角:“現在,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