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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斷絕

  “陛下,那完顏銘烈畢竟是宛郡主的親生父親,她到底心向何處,我們還不知道。陛下萬不可大意心軟呐。”


  劉忠堂還在喋喋不休地勸誘趙瑄。


  趙瑄突然開口:“就算她心不向朕,也是她自己做的選擇,朕不會阻攔。大越還不至於因為一個女子的幹擾,便國脈傾覆。”


  劉忠堂沒想到趙瑄會出此言,一時啞然。


  趙瑄淡淡一笑:“劉尚書這般擔憂洲兒的事,是不信任朕對此事的處理?”


  劉忠堂趕緊辯白:“自然不是。隻是……”


  這時,李公瑾道:“與北崛斷交事小,陛下與宛郡主義絕事大。一旦兩國決裂,陛下麵臨與宛郡主的父兄對戰的情境,到那時,恐怕會痛不欲生。愛的越多,痛的也就越深。”


  “公瑾先生想說什麽,直說無妨。”趙瑄猜到以李公瑾勸誡的習慣,肯定還有後話,便直截了當地發問。


  李公瑾深深頓首,道:“陛下可還記得,臣說過的,宛郡主是北國的鹿,注定無法在這深宮中生存。”


  趙瑄沉聲:“記得。”


  “既然交戰在即,臣懇請陛下……當斷則斷。”


  突然,殿門口傳來鏗鏘的兵器聲。


  爾後一道怒氣十足的喝喊,從兵器聲中衝出,直奔殿內:“趙瑄,你狼心狗肺!”


  劉忠堂和李公瑾大驚失色:“誰人竟敢這般忤逆!”


  趙瑄循聲望去,隻見夏承先奮力想要推開圍堵他的大內侍衛。


  侍衛們知道他的身份,不敢太過強硬,但他來勢洶洶,出言實在放肆,因此侍衛們也不敢鬆懈,極力阻止他衝上殿內。


  夏承先冷笑:“皇上,你有本事就直接殺了我吧。還是你害怕?放心,我根本打不過你的。”


  趙瑄抬手,示意侍衛們都退下。


  沒了阻礙,夏承先不顧整理衣冠,怒氣衝衝地快步走來,直視趙瑄:“為什麽要將小洲關進大牢?難道連你都不相信她?”


  “放肆!”劉忠堂喝止,“在陛下麵前,豈容你這般無禮?來人,將他拖出去!”


  “住手。”趙瑄沉沉開口。


  殿內頓時一片寂靜。


  趙瑄挑起眉:“承先,你是來向朕興師問罪的?”


  夏承先冷笑:“我是很想問你的罪,但沒那個功夫。我要見小洲。”


  劉忠堂道:“宛郡主身為欽犯,現在不得見任何人。”


  “朕讓你見。朕跟你一起去。”


  趙瑄出乎意料的一言,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夏承先不知道這個心機深沉的男人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不論如何,見到宛如洲最要緊,於是斂了驚愕,正色道:“那就快走吧。”


  趙瑄從龍椅上站起,邁出一步,似乎想起什麽,又低頭拿起搭在龍椅上的雪狐披風。


  在獄卒的指引下,趙瑄與夏承先來到宛如洲的牢房。


  先前小靈已經哭鼻子抹淚地離開,此刻牢房中隻有宛如洲一個人。


  夏承先飛快撲上去,搖晃鐵欄:“小洲,你怎麽樣?他們有沒有打你?”


  宛如洲聽到夏承先的聲音,大喜過望,如見親人,淚眼汪汪地湊到門邊:“夏承先,我好慘啊!這裏又陰又冷,還有老鼠!”


  “朕倒是未見到一隻老鼠。”


  清冷的聲音響起,嚇得宛如洲倒吸一口涼氣。


  怎麽回事,趙瑄也一起來了?

  趙瑄命令獄卒打開牢門,不顧牢房會玷汙了他高貴的身子,“紆尊降貴”地走了進來,將手中的雪狐披風遞給宛如洲:“牢裏陰冷,穿上這個吧。”


  宛如洲愣了愣,接過披風。


  真是好材料啊,觸手生暖,對比之下她身上冷意更甚,二話不說趕緊披上了。


  暖和起來之後,宛如洲終於清了清嗓子:“陛下怎麽有閑情逸致來看我?我可是朝廷欽犯,私通北崛的嫌疑人啊。”


  夏承先自然站在宛如洲這邊,立刻為她喊冤:“小洲從未想要害你,她的心到底向著誰,陛下應該很清楚。”


  趙瑄俯首,定定望著宛如洲:“就算你是細作,也影響不到分毫。”


  宛如洲一個咯噔,總覺得趙瑄的語氣冰冷刺骨,像是個陌生人。


  趙瑄蹲下身子,盯住她道:“北崛的謀反,朕也並非沒有猜到。”


  他的目光凝氣晦暗不明的光,“當初伏荒將軍之所以被朝廷認為亂黨,是因為他向福建黑商采購武器。從那個時候起,北崛就有反意了。”


  宛如洲愣住,隨即也想起來,伏荒的確是“亂黨”,隻是那個時候她一門心思照顧重傷的趙瑄,沒想到這一層。


  難道說,老爺子早就想造反了?跟趙瑄結盟,也隻是虛晃一槍?

  等等……宛如洲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小心開口:“你一直都在防範北崛,是嗎?”


  “是。”


  “……你到底,是什麽時候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的?”


  隨著趙瑄的沉默,宛如洲的心更沉一分。


  “從逃出錢塘城之後,你拒絕朕的賞金,要繼續跟隨的時候,就知道了。”


  趙瑄的話如針一般猛地刺中宛如洲。


  連夏承先都大為震驚:“你什麽意思,其實你早就知道小洲身份了?那你一直都在跟我們演戲?”


  趙瑄道:“是。”


  宛如洲呆若木雞,一股寒意從腳底拔到頭頂。不是因為牢房的陰濕,而是趙瑄這語不驚人死不休道出的“真相”。


  她一直以為,她陪在趙瑄身邊是為了搞一個大計劃,曾經每天為欺騙趙瑄、要不要表露身份而輾轉反側,誰知道,趙瑄早就看穿了她?而且不動聲色地陪著她演戲?!

  “既然知道了,為什麽不問我呢?”宛如洲問。


  趙瑄道:“要想奪回皇位,必須借助藩國的軍隊。”


  夏承先質問:“所以你假裝猛然不知,其實一早就算好了,想讓我和小洲替你出麵,說服我父王和完顏銘烈出兵襄助?”


  趙瑄點頭:“正是如此。”


  夏承先仰天大笑,對宛如洲說:“看到了嗎小洲,他拿你當傻瓜,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的感情,為他自己辦事!”


  然而趙瑄嘴角噙起一抹冷冷淡笑:“洲兒,你又何嚐不是在利用我?”


  明明是封閉的牢房,卻不知何時起了一陣風,吹得人頭腦發麻。


  宛如洲思維混亂,以往的蛛絲馬跡聯係在一起。恐怕從趙瑄一開始帶她去參加娉婷會的時候,她就已經入了他的局。


  “隻是沒想到,事情如今還是到了最壞的地步。”趙瑄的眼底閃著微光,在這黑暗的牢房裏格外明亮。


  夏承先一把拉起宛如洲:“洲兒,我帶你走。你如果留在這,隻會成為東越用來威脅北崛的人質,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的。”他轉頭怒視趙瑄,“請陛下不要阻攔我。”


  “朕可以讓你們走。”趙瑄果決道,“洲兒的東西,朕已命人去嵐山宮收拾了,你們帶著走吧。”


  他是什麽意思?他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宛如洲百思不得其解:“你不怕我投奔北崛去嗎?”


  趙瑄微微一笑,愈發冷寒:“你不欠朕什麽,朕也不欠你的。彼此恩斷義絕,從此再無瓜葛。”


  風停了,聲音格外清晰地刻進她耳中。


  恩斷義絕……再無瓜葛……她沒聽錯吧,這是趙瑄說出來的話嗎?


  夏承先惱怒道:“當真是帝王無情!我從前真是看錯了你。小洲,咱們走!”


  “你是認真的嗎?”廢了好大勁,宛如洲才從喉嚨裏擠出這幾個字。


  “朕從沒有不認真過。”


  “那你對我的承諾呢?”宛如洲拚命忍著淚水,死死咬住牙關。


  此生若不能長伴你左右,我即使生,縱不如死。


  我愛你,這一生一世,我都要留你在我身邊!

  就算你要走,我也不許你走了。


  我想用往後餘生,來補償你。做我的妻子,好嗎?

  你在朕心裏分量太重,所以朕有時會患得患失,怕失去你,怕你從朕身邊離開。


  朕不會有其他後宮,隻要你一個妻子。


  從今往後,你的每個生日,我都會陪你過。不,從今往後,你的每一天,我都會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那些甜言蜜語,那些山盟海誓,每一句都是趙瑄親口對她說的,都如山呼海嘯一般瞬間席卷過她的腦海,再如退潮般迅速逝去,連個回音都沒有留下。


  “朕保不住你。以前朕可以,現在做了皇帝,就不能了。那些承諾,也擔不起了。”


  前一刻膽戰心驚,如天雷勾動地火,霎時如置身烈焰,下一刻又仿佛被滾大的雪球迎麵碾過,從頭冰涼到腳心。


  宛如洲明白,趙瑄心意已決。


  他們之間,徹底結束了。


  “我知道了……遵旨。”宛如洲無力而淒然地笑道。


  從嵐山宮離開的時候,宛如洲發現趙瑄替他收拾的包袱裏,還有那隻白鹿弓。


  她突然跳下馬車,望見趙瑄果然還遠遠地站在那裏。


  是想送她最後一程嗎?代替彼此之間的告別?


  宛如洲取出一枝箭羽,那是趙瑄耗費許多時日,親自為她製作的。她拉開弓弦,朝趙瑄射了一箭。


  箭羽擦過趙瑄的耳際呼嘯而過,他完全沒有閃躲。


  宛如洲眼眶紅紅的,將白鹿弓和箭筒都丟到地上。既然互不相欠,那這個,也還給他吧。


  馬車載著宛如洲與夏承先走出很遠,宛如洲用護身符中的香豆引來北崛的飛鷹,將寫好的密信綁在鷹腳,放飛出去,心中祈禱伏荒能早日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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