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妻妾交惡(一)
姚暮染聽他忽然這麽問謝元芷,心頭猛跳了一下。他問此話,背後的意思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他那般聰明,難道?他已認定,謝元芷對她的諸多針對是源於杜琰對她之情?
而謝元芷這下倒是聰明了一回,答道:“陛下,臣婦並非存心針對皇後娘娘!隻是,一來,確實是她殺了杜後,二來,臣婦真是著了小人的道才如此糊塗的呀!望陛下明鑒啊!”
霍景城沉默不語了,收回目光繼續看起奏章,一邊道:“繼續練字,別停。”
姚暮染乖乖寫了起來,一筆一畫雖然寫得緩慢嚴謹,卻根本是心不在焉。
謝元芷也跪在地上,不敢再聒噪打擾帝後了。
一時間,房中一片寂靜,寂靜中卻又隱隱透著些怪異,氛圍無疑是別扭的。
就這樣又等了一會兒後,杜琰終於匆匆來了。他的臉色很不好看,想來,大概也已估摸出自家夫人忽然進宮又鬧出幺蛾子了,所以臉色有些蒼白,印著一道暗紅的抓痕,十分鮮明。
杜琰進來後先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謝元芷,見她淚痕宛然,眸中驚懼猶存,心知自己是估摸對了,她又闖禍了!想著,一顆心又懸又沉。
“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
霍景城看向杜琰,也不叫免禮,開門見山道:“杜琰,你這夫人可真讓朕頭疼啊?”
杜琰並不詳知其中內情,此時自然麵露惶惑。
霍景城這便將來龍去脈清清楚楚給他如實道來了。
杜琰聽得麵色千變萬化,等全部聽完了,臉色徹底定在了一片煞白上。
謝元芷見他臉色難看,心裏發怵,伸手就拉住他的衣擺,哭道:“夫君,事情不是這樣的啊!是淩吹夢那個賤人給我擺了一道!我為了夫君為了杜府才上了這一當啊!”
“夫君,嗚嗚,我真的是冤枉的……”
“住口!!”杜琰忍無可忍,終於暴怒,猛一伸手就緊緊抓住她的衣領單手將人提了起來,與此同時,另一隻手也照著她的臉狠狠扇了下去!
“啪”一聲,清脆有力,動靜不小!
豈料這一下還不算完,杜琰反手又是一耳光下去了!
登時,謝元芷腦中嗡嗡作響,頭暈目眩眼花耳鳴,臉頰火辣地一片灼燒,唇齒間也嚐出了血腥氣,人也被打蒙了,迷離著眼將昏未昏……
這情形實在是猝不及防,姚暮染一下子愣在那裏了。
直到,杜琰咬牙又抬了手,要衝著謝元芷再扇下去……
“唉唉唉!”霍景城終於回過神,連忙出聲阻止:“杜琰,你當著朕與皇後的麵兒這麽毆打夫人,豈不是在處置朕與皇後嗎?”
杜琰一身怒氣翻湧,這時才漸有收斂,他手一鬆,謝元芷便癱軟在了地上。杜琰一介武夫,力氣該是多猛,謝元芷臉上血淚交加,昏昏沉沉趴在地上半晌也緩不過勁兒來,連隻字片語都無力再說,倒真是模樣淒慘。
杜琰看也不看她,向著霍景城跪地道:“陛下明鑒,皇後娘娘明鑒,微臣並無此意,隻是覺得內人實在愚蠢可恨,一時氣急罷了。眼下,內人任由陛下與皇後娘娘處置吧!微臣絕無怨言!”
姚暮染聽罷,心知這隻是他的以退為進罷了。否則若真是放棄了夫人,就不會故意打給他們看了。
自然,霍景城又豈會不明白呢?默默捏了會兒鼻梁後,他抬眸望向杜琰,語意深深道:“行了,杜琰,朕最後再看你一回麵子,饒你夫人一回。不過你給朕記著,再有下次的話,別說你的夫人決計是保不住了,就是你杜琰也會有變數。還有,朕不想再論你與皇後之間的昔年恩怨,許多事過去了就讓過去吧,朕言盡於此,好了,帶你夫人回去吧。”
就這樣,君臣之間的一場較量,最後竟然是君王委屈了發妻,輕縱了臣子之妻。像霍景城這樣的人,無疑是個最有權力的人,卻也是個不會濫用權力的人,為人處世,他往往會以遵循情理為先,以權製人為次,或許,這就是先禮後兵。
而姚暮染對於他輕縱謝元芷,心中倒不委屈,卻很氣惱這謝元芷!這個蠢女人,偏偏幾次三番都讓她動不得,她與霍景城兩人,偏偏都需要看杜琰的麵子,真是投鼠忌器,憋屈窩囊啊!
這頭,杜琰見霍景城又放了一馬,當即心頭一鬆,如釋重負!忙跪地謝了恩!最後,讓兩位府兵扶起自己那昏沉無力的夫人,告退而去了。
隻剩一個從安不知該走該留,惶恐地跪在地上,此時便連連討饒起來。
霍景城語氣悠然道:“你還算識相,倒能辨來幾分是非黑白,大膽直言沒有助紂為虐。行了,去吧。”
從安一聽,如遇大赦,忙重重叩了幾個頭慌不迭地爬出去了。
眼前總算是恢複了清淨。
“杜琰的姐姐真是你殺的?他那臉上的傷也是你幹的?”霍景城忽然問起了此事。
姚暮染毫無準備,不禁吃愣,又在心中暗思一番,最後終於決定坦蕩承認。
“陛下,都是臣妾幹的。臣妾當年聯合北越虞太傅計殺了杜後,但臣妾也不知杜大人到底是如何得知了此事,那日便尋到天下居來詢問臣妾,臣妾麵對逼問,情急之下抓傷了他。”
霍景城一聽,轉眸看她,意味深長道:“哎呦,你這麽厲害呢?原來杜後之死是你的傑作啊?”
姚暮染輕輕點頭:“是的,北宮世道殘忍,臣妾是杜後座下的宮娥,那時年少輕狂,很想除暴安良救國救民,還想追逐世間最偉大的英雄,陪著他,看著他,蕩平亂世。”
霍景城深深望她,問道:“世間最偉大的英雄?那你遇見了嗎?”
姚暮染凝視他的星眸,道:“陛下不就是了?”
霎時,霍景城眸光璀璨,望著她勾唇笑了,伸手將她拉進懷裏,溫聲解釋道:“染兒,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朕不會再過問,我們都好好珍惜現在才是。還有,別怪朕委屈你,杜琰的夫人的確還動不得。近日,朕正在京中開辦文武學宮,招賢納士供朕選才。文者可在文宮齊聚,談道論政,由袁墨華坐鎮。武者則在武宮齊聚,研兵論術,這裏便要由杜琰來坐鎮了。”
姚暮染聽得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陛下有此英明決策,臣妾拜服,自當全力配合,不讓陛下為難。”
霍景城滿目欣賞,笑道:“你也越來越有賢後的風範了。”
姚暮染輕聲道:“我隻想做六郎的愛妻。”
霍景城笑容寵溺,在她唇上一啄,兩人相視一笑,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
這頭,杜琰帶著謝元芷回到了府中,謝元芷此時才緩過了勁兒,若按以往,以她這脾氣不鬧起來才怪。但今日,她心裏慶幸著夫君保了自己一命,所以此時臉頰再疼也鬧不起來了,隻讓府兵將從安綁來自己的院子,然後拉著杜琰信誓旦旦地痛訴。
“夫君,你相信我啊!我真的是被淩吹夢害了啊!是她和從安這個畜生故意害我去得罪陛下與皇後的!嗚嗚——我真是被那個賤人害得呐!”
杜琰甩開她的手,兀自進房坐下,寒著俊臉道:“來人,去叫淩夫人過來。”
謝元芷見他並非漠然不理,而是還願意斷斷這官司,當即精神一振,眼中露出了深深恨色,隻等淩吹夢來了,便要化作憤火往她身上燒了!
不一會兒,淩吹夢來了,她神情乖憐,暗含委屈,步態弱柳扶風,一派楚楚風姿。美人兒如此這般款款而來,慢慢行禮:“妾身見過大人,見過夫人。”
“賤人!!”謝元芷猛一聲厲斥,就要撲上去撕打。
淩吹夢被她的氣勢嚇得尖叫一聲,然後捂了臉大喊:“夫君救我啊!”
話音剛落,就被謝元芷一巴掌打亂了發髻,珠釵落地,長發散落.……
場麵霎時亂了,正室憤憤喝罵,一副潑婦行徑,而妾室哭哭啼啼,一副可憐受欺。
杜琰的臉色更難看了,沉聲嗬斥房中侍婢:“還不快拉開夫人!”
侍婢應聲上前,謝元芷總算被拉開了,在一邊怒視淩吹夢,憤喘籲籲。
杜琰看向淩吹夢,問道:“究竟怎麽回事?夫人怎會帶著你的人進宮去告狀?到頭來還一口咬定是你們主仆倆害了她?”
淩吹夢披頭散發地哭泣,一臉的委屈無辜:“大人,夫人在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妾身並不知啊?至於夫人帶從安進宮告狀,妾身倒是知道的。起先,是妾身知道了大人臉上的傷是被皇後娘娘傷的,偏巧昨夜大人又遇刺了,妾身便想,皇後娘娘這是容不得杜府了啊!於是,妾身為了保護大人便絞盡腦汁想了一計,就是讓從安冒充被擒的刺客,妾身綁他進宮去指證皇後,好讓陛下為您做主!”
這時,謝元芷嘶聲插話:“賤人!此話倒是不假,但你和從安在通往書房的路上商量此事安得是個什麽心?!你們主仆倆不就是故意商量給我聽得嗎?”
淩吹夢一聽,滿臉驚訝意外:“夫人,您.……您聽到我和從安的對話了?”
謝元芷見她這般做樣,恨得咬牙:“賤人你還裝!你不就是故意要給我聽的嗎?!我真想撕了你這張假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