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消禍(二)
謝元芷窺聽了淩吹夢主仆倆的秘事,匆匆撤出了林子。等她再回到自己的院子時,果然見淩吹夢正領著一個侍從等在院外,想來,便是那假山後哭泣的從安了,也是要豁出性命,既要保杜府安然也要保他主子立功得寵的從安了。
謝元芷瞧清後,心中一陣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悠然來到了近前。
淩吹夢與從安忙畢恭畢敬行了禮,謝元芷皺眉看著林吹夢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不耐道:“你這又是怎麽了!”
淩吹夢左右看看,見無人注意這邊,當即便跪地跟謝元芷如此這般講起了她保護杜府的妙計,自然,與方才在林中無異,說的那叫一個頭頭是道字字在理啊。最後,還滿臉誠懇道:“夫人!妾身已經沒了娘家沒了依靠,如今全仰仗著您與杜大人而活啊!妾身著實不希望這最後一處容身之地也陷入風雨飄搖之中,妾身理該為這杜府盡一份力,這才絞盡腦汁想出了這一妙計!求夫人將您的通行薄借妾身用一次,妾身帶著從安進宮麵聖,定能成功保這杜府安然的!”
謝元芷聽罷,忽地態度大變,連忙去扶她起身,一邊動容道:“妹妹快起!今日這般一瞧,原是我一直對妹妹有所誤解啊!妹妹這般有情有義,為這杜府這般用心良苦,實在是難能可貴啊。”
淩吹夢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夫人.……”
“什麽夫人?都是侍奉大人的,往後便叫姐姐就是了。來,妹妹快進來說話。”謝元芷親熱地將她招呼進了自己的房間。
兩人坐定後,謝元芷拉著她的手道:“妹妹啊,難得你肯為大人這般用心,實在叫姐姐欣慰。隻是此計雖妙,卻也不能推妹妹出去辦啊?還叫旁人以為這杜府沒個頂事的人了,還要叫妹妹去為杜府出頭。況且,說句妹妹莫多心的話,妹妹到底是妾室,到了陛下麵前,說話可及我這正室有分量啊?”
淩吹夢一聽,神色有些慌了:“那姐姐的意思是……”
謝元芷道:“妹妹一樣不能進宮,此事便由姐姐來辦了,妹妹落個清閑,今日好好去陪陪大人吧。”
淩吹夢急急道:“夫人!可是……可是……”
謝元芷見她急色,心中一陣暢快!狐媚子到底是有幾把刷子的,竟能想到這一計來邀功博寵。還往後將你捧著供著?拿你往心尖兒上放?
“可是什麽?”謝元芷問道。
淩吹夢眼中焦急,滿麵為難,卻一副吞吞吐吐有苦不能說的樣子。
謝元芷自是了然她的心思,暗自冷笑,表麵客氣:“好了妹妹,別可是了,我是這杜府的女主人,維護杜府本就是我義不容辭的事,哪能推妹妹出麵去呢?”說罷,轉而望向從安,道:“從安,你倒是個忠仆烈士,願意為你主子也為這杜府豁出性命,本夫人十分感念,好了,這便隨本夫人進宮去吧。”
從安一愣,淩吹夢也急道:“夫人!還是讓妾身去吧!”
謝元芷見狀,已懶得與她周旋,這便吩咐左右侍婢:“來人,送淩夫人回院子裏去。”
兩位侍婢依言上前‘扶’淩吹夢離去,淩吹夢滿麵急色:“夫人!夫人!”
很快,她急色的聲音就在院中漸行漸遠了……
等安靜了,謝元芷看向從安,道:“你家主子說到底也是為了這杜府的安危著想,既然如此,她帶你進宮與本夫人帶你進宮也沒什麽區別,隻要如她所願保下了杜府就是。好了,準備準備,隨本夫人進宮吧。”
就這樣,謝元芷勇往無前,當即匆匆進宮去告新後的狀了。此時的從安也已換上了一身刺客的裝束,被府中的兩位府兵押綁著進宮了。
禦書房中,霍景城還在批閱奏章,姚暮染則在一邊練字,他不時接過去看看,耐心提點幾句。
這時,秦安進來稟報了:“陛下,娘娘,杜夫人求見。”
帝後二人聽罷皆為之意外,對視一眼後,霍景城蹙了眉:“杜琰這夫人又要鬧哪一出?她見朕做什麽?去,讓她進來。”
竹簾掀起,謝元芷一行人進來了,抬頭一看姚暮染也在,不由愣了一愣,旋即卻又暗自壯了膽,為了夫君的安危和杜府的太平,為了給夫君一展自己的能耐,今日就是龍潭虎穴她也闖了!
“臣婦叩見陛下,陛下萬歲,叩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
帝後二人將謝元芷的陣仗打量完了,霍景城皺眉道:“杜夫人免禮,這般陣仗所為何事呐?”
謝元芷勇敢地抬頭,先看了看姚暮染,又轉向霍景城,義正言辭道:“陛下!新後不仁,殘害朝臣!求陛下做主,保護忠臣啊!”
帝後二人都愣了一下,姚暮染回過神,一張俏臉霎時幽冷:“杜夫人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謝元芷與她對視,無畏道:“臣婦說錯了嗎?昨夜我家大人在府中遇刺,不就是皇後娘娘派人幹的嗎?”
姚暮染聽得十足詫異,杜琰竟然遇刺了?怎會發生了這樣突然的一件事?想罷,她沉聲道:“杜夫人,休要胡言!你可知誣告皇後是什麽罪名?”
謝元芷十分自信,不再看她,轉向了一臉困惑探究的霍景城,言之鑿鑿道:“陛下容稟,事情是這樣的!皇後娘娘當年在北越時,曾計殺杜後,如今此事已經傳到南乾來了,還在茶館中被當做奇談講說!正巧臣婦與杜大人就聽到了此事,杜大人一怒之下便去詢問了皇後娘娘,誰知回來後臉上就帶了抓痕!這擺明了是皇後娘娘傷的!可見皇後娘娘已經惱了我家大人,臣婦為此寢食難安,誰知昨日夜裏,臣婦與杜大人就遭遇了刺客!這又是誰幹的,臣婦心知肚明!萬幸的是,府中守兵成功抓獲了這名刺客,審問時,這刺客便招出了是皇後娘娘派他行刺的!所以臣婦這便帶著刺客進宮麵聖了,求陛下做主,從皇後的手中保護忠良啊!”
姚暮染聽得臉色發寒,這該死的謝元芷,竟忽然又給她來了這麽一出!而她卻看不清,這究竟是哪一出!
這頭,霍景城亦是聽得難以思議,問道;“杜夫人,你今日進宮,杜琰知道嗎?”
謝元芷如實道:“回陛下,臣婦是瞞著杜大人來的,臣婦知道,杜大人一定不肯因為此事而與陛下鬧得尷尬,所以臣婦便出麵來了。”
“嗯。”霍景城無心與她論了,於是直接看向那黑衣刺客,問道:“你說,是皇後派你行刺杜大人的?”
從安慢慢抬頭,一臉惶恐道:“陛下明鑒!是杜夫人在欺君啊!小人根本就不是什麽刺客!而是杜府的一個下人罷了!昨夜杜大人遇刺後,其實根本沒抓到刺客,但杜夫人懷疑是皇後所為,於是想先下手為強,告皇後一狀,所以她就命小人來冒充這刺客,然後綁小人進宮,逼小人在陛下麵前招認是被皇後娘娘指使的!望陛下明鑒啊!”
此話一出,事情一下子有了天大的轉折!謝元芷登時慘白了臉,猛地轉向從安,情緒有些失控道:“從安!!你在胡說什麽?!”
從安道:“夫人!恕小人實在不敢誣告皇後,更不敢欺君呐!您就是殺了小人,小人也認了!”說罷,又轉向霍景城,言之切切地申述:“陛下明鑒!小人真不是什麽刺客!小人就隻是杜府的下人罷了!眼下被夫人威逼進宮來誣告皇後,但小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配合她啊!陛下若不信,自可找杜府的人來認小人,看小人是不是杜府的下人!”
謝元芷一聽,腦中‘轟隆’一聲,險些將她擊暈過去!接著,滿腔驚濤駭浪就翻湧起來,她張了張嘴,卻是如鯁在喉,什麽也說不出來了!此一刻,她才知,自己栽進了多深多黑的一個坑裏!
是淩吹夢!是淩吹夢那個賤人給她挖了這個深坑!又是那個賤人害了她!他們主仆倆在林子裏分明是那般說辭,可眼下到了聖駕前,從安卻改口成了這般說辭!那麽,不是他們主仆倆故意在林中給她做戲騙她上當,還能是什麽?!
天呐!天殺的淩吹夢啊!
這頭,霍景城看著眼前的鬧劇,已經十分不耐了,就連鼻息都重了些。
姚暮染見謝元芷滿臉驚懼卻欲語無言的樣子,怒道:“謝元芷!你竟然如此這般來對付本宮?!”
謝元芷滿眼驚慌恐懼,盯著帝後二人左右看了看,終於激烈喊起了冤:“陛下明鑒!事情不是這樣的!臣婦冤枉啊!臣婦是被淩吹夢那個賤人害了啊!”說罷,又轉眸怒視從安:“你個畜生!竟然聯合淩吹夢那個賤人這樣算計我?!”
姚暮染懶得看他們狗咬狗,不耐道:“住口!謝元芷,你犯下的蠢事總往淩吹夢身上推!你能推一回兩回,還能拿她擋一輩子嗎?今日,本宮便要你自己來承擔後果,付出代價!”
謝元芷自然知道與她是說不通情的,又看向霍景城,滿眼殷切道:“陛下!是臣婦一時糊塗所以上了小人的當,求陛下寬恕啊!”
霍景城皺眉輕輕吐出一口氣,喊來秦安,吩咐道:“派人去杜府通知杜琰,讓他進宮來接他的夫人!”
謝元芷一看霍景城並未降罪,還允準夫君來接她,當即心裏又燃起了希望,於是涕淚橫流又向霍景城請罪說好話。
霍景城深深看她,問道:“杜夫人,朕想知道,你為何總是針對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