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案情
姚暮染道“皇後娘娘,臣妾是誠心向您請罪的,並且承王妃的死,臣妾也已想通了。原是臣妾先入為主犯了糊塗,卻忘了,娘娘都敢當著陛下去殺承王妃,後來娘娘若真的這麽做了,又有何不敢認呢?所以,是臣妾誤會了娘娘,望娘娘原諒。”
皇後端詳了她一會兒,唇角終於勾起了笑意“你能想通便好,起來吧。十一月了,上林苑的荷花就要開謝了,明早陪本宮一起再去賞賞吧,你也好散散心傷。”
姚暮染聽罷,心中鬆了口氣,賞荷花是假,原諒了她才是真。
“多謝皇後娘娘關懷,能陪娘娘賞花,是臣妾的福氣。”姚暮染慢慢起身,皇後道“過來瞧瞧本宮養的這隻鳥兒,它的嘴可巧了。”
姚暮染來到她的身側,輕聲問道“娘娘,臣妾想問您一件事。”
皇後將細長的小勺伸進鳥籠裏給鳥喂水,道“什麽事?”
姚暮染道“娘娘是否又談起過流仙殿的事?臣妾說的是,承王妃勾引陛下,娘娘召臣妾一道去共殺承王妃的事。”
皇後一愣,收回勺子,思忖了一會兒,道“的確是談過,不過此等秘事,本宮也隻是與若眉提起來時說說罷了。”
果然如此!姚暮染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眸色渡上了一層薄霜。好一個無意聽到了秘事卻又計上心頭的寧宛姝!這一計挑撥離間使得真是妙極了!險些讓她與皇後之間慢慢建立起來的和睦毀於一旦!
想罷了,姚暮染語意深長道“娘娘,承王妃不是您殺的,卻也不是臣妾殺的。臣妾想,您這鳳環宮,不僅隔牆有耳,還內有高人。”
皇後一聽,馬上轉頭看她,兩人四目相對片刻,皇後終於回過了味兒來,冷笑著點了點頭“嗬嗬,是啊,是啊,本宮竟忘了她這號人物”
午後,福全回宮了,說袁府那邊下葬事宜一切穩妥順利。姚暮染聽了,鬱鬱無言。
福全猶豫了一會兒,忽地道“娘娘,香卉說,想進宮來跟著您,伺候您。”
姚暮染想了想,道“福全,如今我正處於風口浪尖上,實在不好再有什麽出格的舉動。況且,我若將香卉弄進宮來,陛下與皇後那邊難免以為我對綠闌的事還不肯死心,要拿著袁府的侍婢謀劃什麽,所以”
福全聽罷,倏忽跪地,語氣鏗鏗道“娘娘,福全沒有求過您什麽,但香卉進宮之事,福全今日在這兒正正經經跟您開這個口了,求娘娘成全!”
姚暮染一聽,不禁詫異,脫口道“福全,你喜歡香卉?”
福全垂下了頭,低聲道“香卉她很好。”
姚暮染又思忖了一會兒,終於道“罷了,不過是陛下一句話的事,我我便再跟陛下開這個口吧。你快起來。”
福全這才抬頭“奴才謝娘娘!!”
等福全走了,碧芽又匆匆進來了,興致勃勃道“娘娘,鳳環宮那邊有動靜了!”
姚暮染抬眸看她“什麽動靜?”
碧芽道“娘娘,方才皇後娘娘下了懿旨,說鳳環宮每日都要晨昏定省,嬪妃們你來我往的,怕是要擾了寧昭儀養傷,於是皇後命人將偏遠處的一個思眠閣打掃了出來,命寧昭儀搬過去靜養,並且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不許她離開思眠閣呢!”
姚暮染聽罷,心中一陣痛快,唇角也漫上了一抹嘲諷的冷笑“寧昭儀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敢在皇後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算計的還正是皇後,可真是女中豪傑,除她無二呢。這下搬到了那偏遠的住處,且好好再去玩轉三十六計吧。”
碧芽附和道“是啊,那思眠閣偏著呢,思眠思眠,睡覺的好地兒,靜的沒有人煙呢。等寧昭儀搬去了那裏,往後別說再見陛下的龍顏了,就是想見個活人都難呢。”
姚暮染道“她心思太多,此番,且好好消磨消磨那一顆美人之心吧。”
禦書房中,霍景城正在與刑部尚書、太常寺卿、督察院禦史議事。
太常寺卿道“稟陛下,我們已從刺客所使的箭支查出了線索,那些箭皆出自於皇家兵造部的箭,且都是今年年初新製的一批。”
督察院禦史道“不錯,所以我們已經下令,捉拿了領過這一批箭支的所有官員,接下來再慢慢審問吧。”
良久,霍景城道“捉拿可以,但是,沒有朕令,不得用刑!”
“是。”
霍景城問道“段家與俞家,是否在其中?”
太常寺卿道“是,兩家皆在其中。”
霍景城臉色一寒,冷哼了一聲。
這時,刑部尚書帶著猶豫的聲音再次響起“陛下,還有蕭家,也領過這一批次的箭支,微臣不敢驚動,但微臣想,為了服人,要不要一視同仁”
話音剛落,霍景城就變了臉,指著三人勃然大怒道“放肆!!國丈大人你們都敢動這心思?!朕告訴你們!無論何時,都不要給朕打蕭家的主意!!否則你們三個,是想讓朕將你們革職查辦嗎?”
三人連忙惶恐跪地。
“微臣不敢!微臣隻為了妥當此事,公允待之,絕無私心!望陛下明鑒!”
氣氛肅靜,霍景城來回踱了幾步,鎮了鎮心緒,平了聲色道“不過,你們說的倒也在理,既然要拿下領過這一批箭支的所有官員,的確不可失了公允,將蕭家特殊待之。”
刑部尚書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霍景城道“還是得做做樣子的,但國丈大人年事已高,受不得牢獄之苦。拿下朕的妻兄算了,全當是公允服人,堵悠悠之口。”
三人齊聲道“陛下英明!”
霍景城抬手對著幾人一點“記著,朕的妻兄,隻拿不審。”
三人彼此對視一眼,再度齊聲稱是。
臨退下時,刑部尚書忽地停頓不走了,另外兩人不解看他,卻見他又慢慢回去幾步,重又跪在了地上,語氣錚錚道“陛下!微臣有一句話,哪怕陛下即刻斬了微臣,微臣也要一說為快!”
霍景城俊眸如鷹,直直盯他“什麽話?”
刑部尚書咬牙道“陛下,其實,蕭家又何嚐沒有行刺動機呢?陛下偏愛宸妃,蕭家為穩皇後娘娘的後位,對宸妃下手,不無可能。”
一番話說罷,另外兩位大人已是冷汗涔涔,而刑部尚書亦是悄悄捏了把汗,用餘光觀察著霍景城的神色。
然而,霍景城竟是沒有發怒,而是一臉沉定地靜默。氣氛僵了許久,他終於道“先查那些官員吧,好了,都下去吧。”
霍景城對此不置一詞,而是淡淡打發,誰也不明聖心何意,於是無功而返,齊齊行禮退下了。
竹簾落下,關住了一室安靜。霍景城來到禦案後坐下,喊來秦安,吩咐道“秦安,你親自去趟蕭府,告訴國丈大人一聲,朕拿妻兄隻為公允服人,做做樣子罷了,讓他老人家安心。”
秦安道“是。”
這頭,三位大人離禦書房遠了,這才齊齊鬆了口氣。
太常寺卿對著刑部尚書語重心長道“劉大人呐劉大人,陛下已經被我們勸得拿下了大舅子,我們不見好就收,還何苦再多言?你方才臨走前的那番話,可真是敢於龍頭鋸角啊?”
督察院禦史附和道“是啊,蕭家是何方神聖也?那可是皇後娘娘的娘家,且不說陛下為了皇後娘娘要心護蕭家,就是為了大皇子,也不可能動蕭家一根指頭。大皇子是嫡是長,地位非凡不言而喻,陛下怎麽可能會讓大皇子的外祖家淪為罪族?”
刑部尚書冷哼一聲“你們兩個這便是不明白我的苦心了。有些事,旁觀者清,所以有些話,我們得鬥膽點撥點撥陛下。而我對於蕭家的猜測是不無道理的。要知道,此案多一個猜測,便等同多一條線索多一個方向,萬一咱們最終沒有從那些官員的身上查出什麽,而真正有嫌疑的蕭家又不許我們查,那咱們幾個到底要如何交這差事?”
太常寺卿道“說起猜測,那我也不妨來一個大膽的猜測。其實,你們兩個想過沒有,此案或許根本就沒有什麽幕後黑手,真正的高人,就隻有宸妃娘娘罷了。”
另外兩人一聽,登時明白其中玄機,於是齊齊轉向了他。
刑部尚書道“你的意思是,此案是宸妃自己謀劃的苦肉計?”
太常寺卿慢悠悠道“此案的形貌,的確是有點這麽個意思的。但宸妃更高明,沒有針對誰,或許就是想給前朝一個下馬威,讓大家清清楚楚的知道,隻要她宸妃一個不快,陛下就能為她翻了京城的天,所以她此舉既是下馬威也是殺雞儆猴,警醒餘下的官員,趁早棄暗投明為她所用。這便是她的第一步棋,恐嚇人心,逼人投靠,建立黨羽。其次,這也是一招投石探路,借此試探試探蕭家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以此來謀斷後招。”
督察院禦史道“是啊,要知道,宸妃可是盛寵之妃,而天子的盛寵,最能激發嬪妃的野心。因此,宸妃深耕此道,理所當然。”
默默片刻,刑部尚書卻慢慢搖起了頭“非也呐,我就不信她一個女人家哪會有這般深遠的心機。按我說,最可靠的猜測,還是蕭家。”
太常寺卿道“劉大人,別說我沒提醒你,此話你還是少說為妙吧。今日僥幸,陛下沒有怪罪,可此言一旦傳到了中宮,那麽到時,皇後娘娘也不會饒你。”
督察院禦史聽得心中一陣麻煩,擺手道“罷了罷了,這些猜測都先放置一旁,且先謹遵聖意,從那些官員身上著手吧,到時若有結果自然更好,若無結果,再從長計議吧。”
幾人這才止了話題,在宮道上漸行漸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