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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颶風過崗 伏草惟存

  姚暮染道“林貴人,你怕是想多了,本宮與陛下生氣,是因為別的事情,當然,眼下本宮與陛下已經和好。至於往後陛下還肯不肯理你,就不是本宮的問題了。”


  林媚儀聽罷,心中一慌又落下淚來“宸妃娘娘,臣妾求您在陛下跟前為臣妾美言幾句吧。能入宮來,誰都不容易的,任誰也不想被棄於聖駕前,所以求娘娘可憐可憐臣妾吧!臣妾若能重獲聖寵,必對娘娘感恩戴德,尊您護您!”


  姚暮染輕輕吐出一口氣,揉了揉額角,本著不交友也不樹敵,便對她道“好吧,若陛下來了,本宮會如實告訴陛下,你誠心來過,並出言解釋了此事。之後的,本宮就無能為力了。”


  林媚儀聽罷,登時神色一緩“娘娘,臣妾就知道,能讓陛下喜歡的女子,一定是至情至性又至善的。臣妾多謝宸妃娘娘!”


  姚暮染無心周旋,領了她的高帽子就打發起她“好了,夜漸深了,貴人快回去吧。”


  “是,還請娘娘節哀,臣妾告退。”林媚儀在她這裏看到了希望,於是心懷希望離去了。


  姚暮染經過一番痛哭發泄,又忽然知曉了他那吻痕的來曆,狂躁不安的心緒竟慢慢平靜了下來。她捂著酸疼地小腹來到了床榻上蜷縮著,殿中亮堂堂地有些刺眼,便叫碧芽滅了些燈燭,自己在一片昏暗中靜如寒蟬。


  誰知過了一會兒,霍景城來了。他身罩一片朦朧正要靠近床榻時,卻忽然停住不動了,劍眉一皺,問道“可是林貴人來過了?”


  姚暮染疑惑“陛下怎知?”


  霍景城眸中竟然慢慢浮上了困惑之色,他揉了揉額角,語氣慢慢道“這香味兒”


  姚暮染一聽,不由暗自為之驚詫,他竟真能聞香識人嗎??還是??出於思念,才會對她的香味兒如此敏銳嗎??

  霍景城很快恢複如常,來到她的床榻邊坐下,問道“她怎麽忽然會來你這裏?”


  姚暮染如實道“她以為我是因為吻痕才跟陛下生氣的,所以前來向我解釋了誤會,還要我別再與陛下生氣。”


  霍景城默默不言了,顯然已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了。


  姚暮染將他的反常看在眼裏,心中暗自深思。


  霍景城見她麵色沉定地盯著自己,美眸裏還有探究之色,他定定心緒,道“又在胡思亂想了?”


  她自然不承認,慢慢搖頭。


  霍景城也不揭穿,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臉,問道“怎麽臉色還是這麽蒼白?可是哪裏不適?”


  姚暮染垂眸,掩下眸中黯然,聲氣弱弱道“信期。”


  “原來如此。”他的神情倒是沒有什麽波瀾,當即起身兀自寬衣解帶,最後上了床榻鑽進了被窩中,接著就伸手捂上了她的小腹,輕輕揉了起來。


  這兩日兩人雖絕口不提吻痕一事,但彼此心中到底是擱著的,眼下被林媚儀亮明了,兩人才算是真正放下了,心無嫌隙此時十分默契,都不再提了。


  他寬大的掌心傳來暖意,令她渾身放鬆,總算得了片刻舒適。姚暮染感受著他的細心體貼,忽就冒出一句“六郎對女人真是體貼。”


  霍景城哪能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於是道“說什麽呢?我隻這般體貼過你與皇後。”


  “哦。”


  就著一派朦朧溫馨,姚暮染平心靜氣與他閑聊起來,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


  “六郎,說起來,你與皇後娘娘是稱得上伉儷情深,夫妻恩愛的。隻是繼宜崢之後,怎麽沒有再生一子呢?”


  霍景城道“在宜崢之後,她有過的,隻是無緣無故就小產了。皇後心覺奇怪,便請了得道高人算過,那位高人說,宜崢命格奇貴,有獨尊之勢,會克同胞手足,所以皇後注定不會再有第二子,即便懷了也會失去。所以,我與她也就不勉強了,多年來一直在避子。”


  “原來如此。”姚暮染恍然大悟,難怪他們夫婦倆這麽多年來都沒有再生一子。難怪他如此看重宜崢,悉心教養,原來此子生來就是大器,命格大貴,前途不可限量。


  霍景城道“所以未來的局麵,何人當道,你心裏得早早有數。與皇後之間又要保持什麽樣的關係,也要心有定見。我問你,你認為這個定見,該是什麽?”


  姚暮染輕聲道“與皇後以和為上。”


  “是極。”霍景城接著道“你得須知一點,颶風過崗,伏草惟存。回答我,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


  姚暮染道“其意無非是說,大風吹過郊外,連挺拔高大的樹都可被連根拔起,隻有伏在一旁的小草卻安然無恙,得以存活。此話體現了以柔克剛、以弱勝強的道家思想。”


  “聰明!”霍景城讚她一句,低頭在她唇上一啄,順勢與她額頭相抵“所以,寵妃是樹,擁有一時之勢,卻也埋了將來之患。而那些碌碌無為的嬪妃則是草,一時無勢,未來也無患。等改天換日的颶風襲來之際,則樹倒草存。”


  姚暮染道“六郎,我明白這個道理,拿實際來說,皇帝生前的寵妃,多會淪為未來太後的出氣筒,呂後與戚夫人當如是,而薄姬這不起眼的嬪妃,便能在呂後的手下得以安然。”


  霍景城道“所以,你若不與皇後和睦,到時朕先你一步而下世,你可怎麽辦呢?死人再尊貴,也管不了活人的事,劉邦生前又何嚐沒有安排戚姬的後路?隻是人死燈滅,改天換日,什麽話都做不得數了。”


  姚暮染渾不在意道“你要是走了,我也跟著你走,誰也別想趁你不在就欺負我,羞辱我。”


  “嗬嗬”他低笑兩聲,忽又喟然“染兒,其實我是有些打算與想法的,卻又不能與你言明。時候未到,話說太早,反而於你不利。”


  此時,即便聰慧如姚暮染,也並沒有明白他對她真正的用心良苦。於霍景城來說,盡管他早已為她打算好了去路,或者,更確切的說,是他們共同的去路。但是,他還是得敲打她這些,好讓她有危機感。所以他的打算,他策定的去路,都不能跟她早早言明,否則令她居安忘危,反倒會害了她。


  霍景城時隔五日再次留宿恣意宮,此舉無聲擊潰了某些流言,看來這位寵妃的失寵之說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啊?


  五更時分,窗外還是一片麻黑,姚暮染就在小腹的不適中醒了過來,輕手輕腳離開了床榻,收拾好了自己,然後坐在窗前遙望發呆。


  今日,是綠闌下葬的日子了

  霍景城醒來後,見她獨坐窗前,黯然出神。於是道“派福全出宮,代表你去相送綠闌最後一程。至於你自己,就別跟朕開這個口了,因你遇刺一事已經鬧的滿城風雨,你不宜再出宮。”


  姚暮染聽罷,黯然良久,終於點頭答應。


  等他走後,姚暮染派了福全出宮,前往袁府送綠闌最後一程。自己則扶著碧芽往宮中的摘星台去了。


  這摘星台極高,是整個南乾最高的一處建築,屹立宮中多年,始終不改風貌,就連永羲十年的那場地動都沒有讓這座建築損毀,更別說後來先帝又曾多番修葺加固。


  姚暮染一步一步執著地攀登而上,期間累了便緩緩,然後繼續登階而上。最後終於香汗淋漓上來了。


  台上廣闊,欄杆四合。站在上麵登高望遠,視野一下子變得開闊,整個乾京的溝溝壑壑盡收於眼底,一景一物清晰在目。高處風大,姚暮染在高台邊緣憑欄而立,俯瞰袁府的方向,終於看到了一隊白色的送葬隊伍,在那一列白色之中,有一點紫紅色格外顯眼,那是綠闌的棺木。


  風過淚落,姚暮染看著那一點紫紅色,呢喃出了一句話。


  “綠闌,世間荒冷,你可以安息長眠了。但是,無論生前還是死後,你都活在姐姐心裏,姐姐永不忘你,直到有一日,碧落黃泉再去尋你。”


  下了摘星台後,姚暮染腿都軟了,卻沒有回宮,而是上了步輦又往鳳環宮去了。


  到時,嬪妃們的晨會已經散了。姚暮染單獨求見,若眉通報後,親自出來領著她進了皇後的寢殿。


  此時,皇後已經卸下了沉重的鳳冠,換上了一襲鵝黃色的常服,八幅裙擺上用彩色絲線繡著五彩斑斕的鳳羽,隨著她一舉一動,仿若鳳羽也在飄曳,煞是好看。她正站在窗前逗弄著籠中的一隻鷯哥,頭也不回道“宸妃,什麽事?”


  姚暮染忽地提裙跪在了地上,態度可謂恭敬有加,誠懇有餘。


  “皇後娘娘,臣妾是來請罪的,前幾日因為承王妃之死,臣妾一時糊塗衝撞了皇後娘娘。後經過兩日反思,臣妾已經知錯,是以特地來向娘娘請罪。”


  是的,她要向皇後請罪,與她繼續保持和睦。且不說昨晚霍景城對她的種種敲打,就說承王妃一事,她也是真的想通了。


  皇後終於慢慢轉過身來,似笑非笑道“宸妃,你這是真的開竅了,還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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