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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晏蹇台

  當他們走進那個偏僻的堂口,見到了正在熬藥的晏蹇台,此刻她卻不是往模樣,著一儒氣白袍,顯得格外幹淨顯眼,在那頗顯昏暗的角落,麵色寧靜。


  “早已經說了我不依,三位還是另請高明吧,我也不是什麽俗世名醫,沒必要抓著我不放。”


  薑鳴與林寒齊齊一愣,晏蹇台並沒有回頭,卻已然說出了這番話,好像是未卜先知了似的。


  那藥童將購置的東西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十分嫻熟地便拿起扇子去哄火,一邊說道“先生是我,還有兩個說是你朋友的人來見你。以後熬藥這種事讓我做就行了,你每次都會將濃煙弄得到處都是,你不是說這樣熬不好藥嗎?”


  晏蹇台緩緩轉過頭來,卻仿佛沒有瞅見薑鳴與林寒二人,看著藥童道“又要麻煩你了,這次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方子,害怕有些差錯,便先熬煮出來試試,不過這柴火生得倒是外行,到頭來還得你來幫我收拾爛攤子。”


  藥童無奈地擺了擺手,道“習慣了,先生你還是去見見那兩個人吧,跟了我一路,我也好像有些印象,但是記不起來是誰了。”


  晏蹇台道;“我哪裏有朋友啊,你也信這種鬼話,肯定又是那黃家的人,你怎麽現在腦子這麽不清楚了,直接趕走不會行了嗎?”


  當晏蹇台轉過頭去,看見薑鳴儼然是有些驚訝。


  薑鳴笑著拱手道“晏大夫,我又來了,打擾了。”


  晏蹇台旋即淡然道“朋友二字可是稱不上,你不是我的病人,我也沒有給你治過病,所以不必拿出這般態度故作熟識,我想你二位來到這裏不是為了拜訪故人吧?”


  林寒暗聲道“這大夫似乎看上去並沒有你說的那麽平易近人啊,估計隻是混了個臉熟,連你叫什麽名字都早已經忘記了。”


  薑鳴苦笑不已,這才想起當初帶著申夷憂前往見鶴堂就醫的時候,自己自始至終都沒有大大方方地介紹,想著隻是萍水相逢,誰料會在往後還會有許多接觸?


  回想那見鶴堂的景象,竟有幾分熟悉,醫館的閣樓裏燒著水,煮沸蒸發的水蒸氣氤氳在樓頂,化成一顆顆飽滿滴的水珠懸於梁上,真像是磨砂過的珍寶一般。


  忙人自然是無暇觀賞這些,各人心境不同,能看到的也隻是司空見慣的事物規律,當薑鳴仰視這些水珠兒,內心竟感到頗為寧靜,仿佛未出世的嬰孩那般純粹地癡怔著。


  屋內並非隻他一人,還有先前瘦小的青年,還有這名見鶴堂的醫館館主晏蹇台,及一名約莫十一二歲的藥童。


  此刻一白衫的晏蹇台屈膝跪坐在溫的竹席上,用數十根銀針慢慢灸摩著青年手臂上受損的肌,藥童俯捧著放置著藥罐的木盤,大夫用針,每取一針便先在藥罐中輕輕一浸,下針是極為準確地紮入人體大,病者感受不到半點疼痛。


  “你在看這些水珠兒?”青年老老實實地趴在席子上,四肢自是不敢動彈,也隻有這張嘴能說話解煩了。


  “算是吧,有意思的。”薑鳴回眸瞥了一眼青年,又觀賞起這名大夫的行如流水的針灸技藝,饒有興味地道“大夫,看你這為醫手段極不平凡,為何在這偏僻的巷口開診,而不打算考取醫術功名?這些年九府聯盟國大力推廣武學與醫藥科舉,公平程度自然可得保證,若是大夫想要謀一條好生路,明年六月的大考可是好機會。”


  看其人,白衫長拖及地,雖暫且跪坐著,但形高挑纖瘦仍不比薑鳴低多少,其著衣清冷不必多說,臉龐竟也是素白如紙,若不是五官生得精致,隻怕是會被人懼認作鬼士。


  隻是,為什麽這張臉越看越不正常,更像是個女子的臉?

  “看呆了嗎?看懂我為何不從仕了嗎?我怎麽覺得公子有什麽話要說?是覺得我的臉像個女子是吧?”


  薑鳴尷尬一笑,竟是後知後覺明白這醫館館主乃是女子,方才並未細細觀察,隻是一閃而逝地覺得這人長相俊美,此時目光打量過,不知如何回答,隻得囁嚅著道“小姐颯爽,怪在下眼拙了,先前有不禮之處,還請贖罪。”


  晏蹇台不在意地瞥了一眼他致禮,繼續以銀針灸摩著病人,淡漠著一臉白皙“還是稱呼我為大夫或者先生好了,你們能來到這裏是緣分,能知道我的份也是緣分,但卻不是閑談時的話題。你明白的,女子在如今戰火連天的年代,命如草芥。”


  常人都是秉持著男貴女輕的觀點,上至朝堂顯貴,下至平民百姓,求多兒少女,他們認為隻有男人才能撐起大梁,又有多少人能摒棄世俗的觀點,給予女一個公平的地位呢?

  薑鳴不由得皺下眉頭,說道“先生勿要輕薄,世俗之法不認也罷,在下自認為天下有自貴自重之道,而無生來卑之理。先生能以一己之力,在這醫館懸壺濟世,勝過文腐書生與無功莽漢千萬,何況在這九府聯盟之外的廣闊天地,許多有見識的大方之家都已是視男女為一,如今戰火所致的時局,不過是庸人之見,不必自擾。”


  “哦?”此時一直趴著靜默的青年轉頭過來,訝異地盯著薑鳴,與晏蹇台的目光無異。


  薑鳴苦笑道“為什麽這麽看著我?我可並不好看。”實而言之,薑鳴的相貌隻能算作平凡,五官端正卻並不出彩,型也稱不上魁梧,放在人群之中幾乎就是一抓一大把,然而卻是這般平凡的人,說出這般不平凡的話。


  晏蹇台唇間輕勾起淡然笑意,將銀針放下,示意藥童出去,對著薑鳴說道“這位公子,煩請您也出去吧,我要為這位病人上藥了,頗有不便,還請在樓下等候。”


  薑鳴聽後,便也不停留,下了樓,自顧自個兒地倒了杯水,臨窗飲,好似杯中物能醉人一般。


  晏蹇台將閣樓的門窗關好,褪去了上衣穿著的長外衫,整個人顯得單薄與纖瘦了許多,若讓外人看察,此時必然能看出她女兒之。然而,又有多少人,能看到她如此隨和的一麵?

  “你的這個朋友很不一般,他知道你的份嗎?”


  青年苦笑,頭側著席子,上卻不敢動彈,表現出一副無奈的表“什麽朋友啊,今天不過才認識而已,至於我的份,除了大夫你,能用十二銀針刺我的諸多大得知,我倒是從未見過誰能察覺。”


  晏蹇台道“還是小心一些,人險惡,你與我相似而相識,對於信任的人尤其要多個心眼,不然半生都將在悲痛中度過。”


  她好似陷入了遙遠的沉思,沉思中的悲涼無人能知。許多年後,每個人都將有自己的悲涼遭遇,卻隻能化為折磨人的記憶深藏在心底。


  “晏大夫,在下薑鳴,這是我的朋友林寒,我此次前來隻是因為見到了藥童,所以便跟了過來,想著異鄉遇故人終究難得,所以便來拜訪一遭。”


  “哦?”晏蹇台道“看來是我想錯了,既然現在拜訪完了,那就離開吧,也算是故人,所以我就不攆人了,你們自己出去吧。”


  “呃……”


  薑鳴大為汗顏,當初在見鶴堂這晏蹇台雖然態度冷漠,但起碼沒有這般明顯地表現出來,似乎是因為有申夷憂在,所以神也要緩和一些,但是如今看來,這般麵貌才是她的平常模樣。


  晏蹇台似是不願再繼續耗費時間,便轉過去,將與藥童搭話,薑鳴麵色尷尬,急忙道“宴大夫,在下其實有一事相求,”


  晏蹇台再次轉過來,麵色平淡道“今不治病,我有自己的事做。”


  薑鳴道“晏大夫,希望你能夠幫我一次,雖然沒什麽交,但是申夷憂是你的地一百名病人,起碼得有些特權吧?”


  “嗯?”林寒呆怔,竟是沒有想到,為了讓這晏蹇台出手救治羅湖,薑鳴可謂是將各種花裏胡哨的理由都編出來了,雖是頗為荒唐,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晏蹇台也因為這句話而感到十分的驚詫,竟是不由得噗嗤一笑,道“你這個理由倒是有趣,不夠地一百位病人也不是你,你這是打算用這樣的話來跟我關係嗎?你接下來要說什麽,哀求我?”


  薑鳴苦笑道“晏大夫,你可別磨我了,要什麽代價都行,要多少錢財我們也都商量,你這樣我可就隻能哀求了。”


  晏蹇台道“你這可是要怪我了?這隻是我的醫館的規矩而已,無緣不醫,無禮不醫,無財不醫,心不好不醫。剛好我今天遇到了幾個讓我很不舒服的人,所以便不想接生意,你還是請回吧,你的那個計第一百位病人的理由不太具有說服力。”


  薑鳴與林寒哭無淚,這晏蹇台行醫的原則倒是奇葩,不過越是奇葩便愈加證明晏蹇台是有著真學問的。


  薑鳴道“既然如此,那晏大夫什麽時候結心會好一些,屆時我會再次登門來訪。”


  晏蹇台轉過去,道“我也不清楚,看你是否有耐心吧!”


  薑鳴再次無語,這般的托詞讓他倍感糾結。


  就在薑鳴與林寒將離開的時候,晏蹇台卻道“上次,跟你來的那人,現在怎麽樣?”


  “嗯?”薑鳴微微詫異,道“你是說夷憂?”


  晏蹇台道“這是她的名字?你知道她是女子了?”


  薑鳴一臉驚容,道“晏大夫,你那時就已經知道夷憂是女子了?”


  晏蹇台道“我與她有緣分,要是不方便就不用說了,離開吧!”


  薑鳴還在思索,卻被這脾怪異的晏蹇台轟了出去,他卻有著自己的驚駭,能夠不動聲色地發現申夷憂的藏蝶之法,同時提醒他天罡門的殺手跟蹤,她的份儼然變得神秘起來。


  那時晏蹇台為青年用藥兩個時辰,當那聲輕柔的“醫好了”傳入耳中,青年驚奇地發現,自己堵塞的經脈盡已通暢,淤腫的皮也已恢複,這種醫者手段,近乎通神。


  “晏大夫,申羽多謝了。”青年恭恭敬敬地行了抱拳之禮,目光看向晏蹇台時,溫柔如玉。


  “無甚感激,見鶴堂立有規矩,醫有緣之人,你是我這一個月來的第一百個病人,隻需付錢便可。”晏蹇台淡漠著雙眸,眸中秋水一泓,隨著下樓的步調搖。


  二人先後下閣樓,入眼便是趴在臨窗桌子上的薑鳴,臉色醉紅一片。青年不由得心頭一惱,快步走至薑鳴跟前,猛地一拍桌子,怒聲道“你竟然背著我一個人喝酒,沒良心呀!”


  一白衫的晏蹇台目光微縮,緊緊注視著那杯盞與水壺,她可清楚地記得這是她的醫館裏盛水的,而且這屋裏可沒有半點酒的氣味,不由得啞然失笑“酒不醉人,醉人的是自己,真是奇人!”


  薑鳴緩了一陣,在喝了藥童遞上來的醒酒湯之後,終於覺得清醒了許多,竟才察覺晏蹇台與青年都圍在他旁,隻得赧澀著道“既然病治好了,那就不多叨擾了,在下這就離開。”


  晏蹇台道“慢著,這是他要吃的藥,二兩水熬成半兩水,於每正午時分服用,切莫忘記。還有,醫藥費,一百兩。”


  “一百兩!”薑鳴與青年同時驚呼出聲,暗暗摸了摸口袋,臉色再次難看起來。青年此時發揮大無畏精神,果斷向後一步,伸手做出請的姿勢,道“你付吧,多謝了!”


  對於薑鳴來說,想要認識一個人不難,但是想要結識一個人,便太不容易了。


  在那之前,寒武關試煉場中,兩名男子赤手空拳,倚仗各自戰鬥意識與法力量相抗。一高一矮,一壯一瘦,分明就是不公平的戰鬥,卻硬生生地讓瘦子堅持了十多分鍾。


  細細聽著這些圍觀者的閑談,薑鳴也是聽出些眉頭,當目光緩緩移向場上的兩人時,隱藏在體中的暗青色銅片猛然一顫,那種宛如燒灼的感受令得薑鳴麵色劇變。


  “荒源鼎的又一塊碎片?”


  場中那形瘦小的青年似是感應到了什麽,猛然一回頭,直接將目光鎖定了薑鳴,兩人對望,頓成癡怔。


  “砰!”


  在戰場上的失神,瘦小青年被沒有意外地一拳砸翻,那型魁梧的賀萬生一聲大喝,抓起瘦小青年的雙腿一甩,青年便是再次受到重創,趴在地上掙紮,卻已沒有半點力氣站起來。


  眼看著這戰場的風雲驟變,在一旁充作裁判的軍方人員就判決勝負,卻被賀萬生一臉凶狠地瞥了一眼,並如同警告地說道“他還沒有開口認輸,戰鬥還沒有結束,軍官大人可不要徇私舞弊。”


  軍方人員臉色頓時變得不大好看,他隻不過是負責監察試煉台的普通軍人,本沒有半點實權,被這無禮的大漢這般說話,已是丟了極大的麵子,卻心裏明白偏偏不能得罪他後的那位大人,於是隻得臉色翳地往邊上走了走,不鹹不淡地道“賀萬生,記著這可不是生死決鬥,若是出了人命,誰也沒有好果子吃。”


  賀萬生仿若未聞,獰笑著走向那瘦小青年,用不高不低恰好能讓周圍五米之內的人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已經惹怒我了,別怪本大爺心狠手辣,命一條今也就幫你收了,希望你下輩子能長長眼,別惹你惹不起的人。”


  說完賀萬生便朝著瘦小青年的腦袋踢去,若是不能躲閃將會正中太陽,後果便是生命的隕落,這是真正的殺人招數。眼看著這一腳就要踢中青年的腦袋,賀萬生的膝蓋猛然一劇痛,肌收縮令得他不由得收回了腳,他卻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有人用暗器偷襲他。


  “是誰!給老子滾出來!”


  賀萬生的吼聲頓時讓整個試煉場安靜下來,一些不明所以的觀眾依舊嬉笑著,當薑鳴的影緩緩走向場上,無數目光同時聚焦這個同樣瘦弱的青年,幾人似有憐憫。


  “似乎是不得不出手了!擁有荒源鼎碎片的人不能錯過,終會匯合。”


  薑鳴兀自走到場上,攙扶起因疼痛而表痙攣的青年,含著笑意道“怎樣處置這家夥才能出氣?”青年強忍著疼痛,艱難地說道“踐踏人尊嚴,別……別鬧出人命就……就好了。”


  “好嘞!”薑鳴將青年扶到一邊,宛如多年的摯友一般對話極簡,隻這一句話,就夠他出手了。


  “可惡!”賀萬生竟然被無視了,自這個家夥上場,就沒有正眼瞧過他一眼,他好歹是這西城響當當的,竟還被當眾談論如何處罪,怎可忍“小子,你們兩個這是在找死!”


  隻見那莽漢如同一隻發飆的犀牛一般衝奔過去,似要將道路上的障礙物都碾壓成粉,眾看客不由得緊張起來,甚至有的開始呐喊助威。


  “砰!”


  一灘擊地,看客的聲音戛然而止,誰能想到這樣壯碩的莽漢竟被一個矮了大半個頭的瘦弱青年一招放倒?

  然而令人驚愕的事尚未停止,那名青年直接騎在了賀萬生的背上,舉起拳頭就照著他臉上打去。


  三拳。


  一直到若幹拳後,薑鳴站起子,一把將看得目瞪口呆的瘦小青年拉到背上,眼神橫掃過眾看客,笑道“諸位看官,在下先行一步,不必送了。”


  自此相識,一切都似有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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