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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憂思難忘

  申夷憂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她上了一個男子,一個一度讓他為之沉醉而無法自拔的男子,她可能外表並沒有那麽完美,但是卻真正的能夠讓她感覺到溫暖與安穩。


  僅僅隻是因為那碎片的感應,他們相遇,然後相識,然後經曆了一些不應該經曆的事,看到了一些,平常人不會看到的東西。然後他終於明白,有些人一旦遇見,便再也無法離開。


  若是說,她在與那莽漢的生死之戰中落了下風,薑鳴出手相救,隻是因為不想擁有相同碎片的人遭遇不幸,那在失齡峰,便是讓她真正為之改變看法的時候。


  “申羽呢?”薑鳴冷汗驚起,回頭才發現那個型瘦小的青年正蜷縮著,驚恐地撲打著那圍攏的森然白骨。他眼神中似有猶豫,他清楚自己的實力,他明白在這百鬼夜行的氣場之下他完全沒有半點超於常人的武力,在白骨催下,隻有生的強烈激發著他行動,若是去救申羽,有很大可能,自己也將脫力陷於其中!況且,申羽這個名字,他不過堪堪相識一而已,哪有如此深的交值得以生命易之?哪怕他上有荒源鼎碎片,哪怕他稱他為朋友,都不值得付出這樣的代價。


  可是……可是,他有執念。無論是為昔那個清純而楚楚的可人兒,還是如今在黑暗的荒野下為一個初識的朋友佇立,都無法忘記他的心,膛上炙的溫度升騰如岩漿,如果是他可以為之守護的人,他便不負這心意。


  他跨出一步,他又跨出一步,他衝奔起來,他又衝入了屍骨群中,像一匹桀驁不羈不顧一切的野馬一樣。這是一個悲壯的比喻,林寒在此後這樣笑罵。這時他們卻仿佛喪失了聽覺,隻有漆暗的影子是最靈敏的視覺。


  他也曾在幻夢之中出現,將她解救。


  薑鳴點了點頭,正手將玉如意握住,同時握住了申羽的手,在這瞬間玉如意光芒大盛,引導著薑鳴的精神進入了申羽的幻境。


  入眼是一片繁華的市井,各類建築鱗次櫛比,在這街巷之間有一輛八架馬車慢駛過,馬車走過的路瞬間鋪上了一層紅毯,緊接著便是幾百人簇擁著一名紅裙女子緩緩走來,看其裝束似是將要出嫁的新娘。但是周圍人的表卻不都是祝福與歡樂,甚至是覬覦的邪之光,嘲諷的暗罵之態,冷漠的旁觀之狀。


  新娘紅裝窈窕,姿纖瘦婀娜,視其容貌也是柔美姣好,稱得上一等的美人。絲履輕踏,玉足慢動,女子雍雅而高貴的姿態落落大方,紅裙微,像是一抹來自遠方的霞光一般溫養眼球。


  來到這片幻境之中,薑鳴行走在人群邊上,細細觀察著周圍景物,不由得疑竇頓生這不是申羽的精神幻境嘛,他在哪裏?


  當他的目光緊緊鎖定那紅裙新娘,那張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的臉映入眼中,他才發覺這張臉已經與記憶中的某個人的容顏漸漸融合,他再次驚訝一怔“原來申羽是女子?”


  新娘走到紅毯路的盡頭,那裏有同樣著裝著紅色禮服的新郎等候著,外人看起來沒有半點問題,但在薑鳴的眼中,這個新郎頓時變得可怖起來。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個蜥蜴人,與薑明在山洞中見到的蜥蜴人不出其二!


  薑鳴已然顧不得這麽多,踩著一座石柱便躍入了人群,一把抓住了新娘的手,大喊道“跟我走,不要嫁給一個不像人的家夥。”新娘卻沒有邁開腳步,周圍人群迅速圍合過來,甚至有一個膽大的直接揪住了薑鳴的衣服,喝道“你是什麽人,為何要搗亂申夷憂小姐的婚禮?”


  薑鳴一把推開人群,麵向新娘道“申羽,我是薑鳴,你不能嫁給一個蜥蜴人,這隻是幻境,你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你應該嫁的是自己喜歡的人,你聽到沒有?”


  新娘握住薑鳴的手掌,一雙含脈脈的眼眸直對薑明的目光,但卻不住兩行清淚滑下臉頰“薑鳴,我沒有選擇,若是我不嫁給他,我們整個申家都將毛骨不存。放開我吧,你不能與整個城池的人為敵!”


  看著新娘淒苦的神,薑鳴即使明白這隻是幻境,心口仍是深深地刺痛,他雙手抓住她的肩膀,深地道“若是不能選擇,便不能追尋,若是沒有幸福,活著也全無意義。”


  薑鳴攬起新娘的腰肢,像一隻暴怒的野熊一般衝出人群,然後奔著一抹白光跑去。在這時,她是逃婚的不孝女兒,他是浪跡天涯的有人。


  “先前不知道你的份,舉止上有唐突之處,還請抱歉。”薑鳴放下茶杯,誠懇地低了低頭,他若早先知道申離是女兒,便不會與她喝酒,更不會鬧劇一般將之帶到失齡峰,可能他心中放不下某些思念,以至於對女子都不會太過密切。


  注視著薑鳴略有些緊張扭捏的模樣,申羽心裏已是沒有疑慮了,反而是有些高興的,因為她可能結識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男朋友,而不是那些沒有意氣的酒朋友可以相提並論,想到這些,她便不由得顯出淺淡的笑容來。


  “好吧,我相信你,不過關於我的事,你可不能告訴其他人,你雖然信得過林寒那家夥,可我不能。”


  薑鳴誠然應下,今故意找下這機會便是為了說清楚這件事,以免後發生尷尬的事,有了申離的諾,他也算是心安了不少。他又問道“其實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麽要女扮男裝出來在江湖上遊曆?從你的幻境中不難看出,你的家境應該不是太差,用不著在外跑生計吧?何況你也沒有謀生計。”


  申羽的表立刻淒涼與冷漠起來,她低下了頭,眼神空洞無物,宛如失去了精神的器具一樣“你嚐試過掙紮命運嘛?在往的許多時光裏,我都像是一個沒有根蒂的浮萍,即便我很努力地去改變,去適應,但隻是被視為交易的工具,被那些親近的人所捆綁,所控製。我想逃離,我也隻有逃離。”


  “莫非他們你嫁給你不喜歡的人了?”薑鳴問道。


  “沒有什麽喜歡不喜歡,我沒有見過預定的那一半,即便祖父與叔伯的決定已經更改了幾次。我們申家雖然也算是大家族,但卻隻是依附於另外的大勢力,仰視他人的鼻息而存在,當十五年前父親病死榻,申家的繁盛已然一去不返,他們隻能憑靠出賣我的婚約獲得自保而已。”說到這裏,申羽強撐起笑容,抹了抹眼角盈滿的淚,她期待眼前這個男子能說些什麽,但又覺得自己的希望太過唐突無禮了,又道“不說這些了,我會盡力把握自己的命運的,也不能每天都活在悲苦之中,不是嘛?”


  “唉!”輕歎一聲,薑鳴卻不能為她做什麽,甚至連說出一句鼓勵的話都是妄言,他隻能聽著,然後支持她。又想著不能在這麽痛苦的話題上持續下去,便道“這女扮男裝容易,但你經常與男子喝酒,行為上總是不方便的,其他人就沒有發現?”


  “我這手易容之名喚‘藏蝶’,可以完全將人的體外形改變,若不是今是你,我可舍不得浪費這蝶蟲!”霧氣之中仍有聲音傳出,不過這聲音卻發生了顯易的變化,原本申羽話語中的粗砂感消失,轉而是清脆的女聲“散!”


  一字落地,霧氣瞬間四散開來,露出了其中藏匿的人。衣服仍舊是灰色棉衣棉裳,但這人影的姿變得更為修長與纖瘦,尤其是頗有輪廓的口使得這裝束不再臃腫與素樸,再加上一張精致的臉與飄然披散的長發,眼前這傾城美人的模樣與先前大相迥異。


  薑鳴不知是驚訝還是驚豔,竟然呆怔住了,盡管他在幻境中已是見過申羽的女妝模樣,卻依舊沒有這一刻來的清晰自然,喉間掙紮了半天,才堪堪吐出幾個字“你真神奇!”


  申羽對薑鳴的滑稽表現感到好笑,嘲弄道“這下你還能分得清我是男是女嘛?”猶如盤鈴般清脆的女子聲音傳入耳中,薑明苦笑著搖頭,仰頭一口將杯中茶水喝盡,無奈地道“我真是醉瞎了我的眼睛!”


  十共同參訓,在高逐戌軍營之中相處,似乎是她度過的最沒有憂慮的子。


  而後淵流縱飲,跌入其中,被那藍裙女子所救,所俘,在薑鳴第一眼的時候,已然淚奔。


  薑鳴忽然覺得心口的荒源鼎碎片一陣抖動,他閉眼望向黑暗的精神空間,赫然察覺一道紅點正朝著他飛速奔來。


  “是朱然?那怎麽會有種熟悉的感覺?”薑鳴直盯向窗戶的方向,對於荒源鼎碎片擁有者的這種感應,他已然不再陌生,但當那一道黑影不知用了什麽方術穿牆而入,薑鳴卻是不住發出來聲音。


  “你,你是……”


  望著薑鳴那激動得漲紅的臉龐,那道黑影即便是蒙著麵,也能從露出的眼眶中發現一抹淺紅,黑影聲音有些哽咽,如同這雙蒼白的手一般在顫抖。


  “果然是你來了……”


  薑鳴苦澀著一笑,這場重逢之戲,終於在不經意的歲月中重演。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終於找到你了,夷憂。”薑鳴癡怔,臉色複雜地注視著許久未見的申夷憂,滿心惘然,此時她恢複女兒,玲瓏段纖細腰肢,裹上一緊致的黑衣,風姿自是別有新意。可是,為什麽當他接觸到她的眼神,總感到一種迷茫與空洞。


  他急切地想要站起來,體卻僵硬得如不自己一般,想要詢問她近來如何,嘴唇卻被她素指捂住。


  “別說話,薑鳴,不要驚動了外麵的人。”


  薑鳴知意地點了點頭,卻有些詫異她為何噤聲,在外的是葵姒特地派遣來保護他的兩名侍衛,莫非有葵姒不能知道的事?


  申夷憂癡癡注視著薑鳴,以一種溫柔而悱惻的聲音近似央求地說道“我在這裏等人來解救我,終於,你來了。在距隋城八十裏外的火漣洞中,有一位實力極為強悍的鬼物,我被他種下了火傀烙印,再過七他便要吸取我的精氣,我現在隻希望你能前來救我,若是不能救我,也讓我死得體麵一些。”


  “你……夷憂……怎麽會?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薑鳴的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發覺申夷憂的神異於往昔,不再質疑她所言,他又慌忙道“我要怎麽來救你?你能不能直接留在這裏?我去找妖槍董橫來幫我們,即便真正的鬼物來襲,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申夷憂慘然一笑,沒有再說什麽,右手按住口良久,一塊小半個手掌大小的暗青色銅片漸漸浮現。


  薑鳴怪異地注視著她的舉動,他的口處也浮現出一塊極為相似的銅片,似是受了招引,兩塊銅片懸浮於空中,輕緩地撞擊在了一起,刹那間仿佛有巨大的能量在激而出,而後沒有任何預料地湧入了薑鳴體內,兩塊銅片也一齊沒入了他的口。


  他瞬間感到一種清涼彌漫全,各種傷勢在迅速的恢複,這是來自於神物荒源鼎的激,還未過數分鍾,他便已覺得傷勢痊愈了六七分。


  “夷憂,你的碎片……”


  “它以後就是你的……記得來找我啊!”申夷憂苦澀地說完這句話,便轉奔去,牆壁似乎不成阻礙,轉眼間她的影已消失不見。


  “夷憂!”薑鳴跳下來,雙眼已是頗為憂忡,推開窗戶眺望,卻已望不見想要看到的人。


  火傀烙印緩緩瓦解,申夷憂眼中的空洞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往飽含深的眼眸。


  “薑鳴!”申夷憂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臂,指甲似乎都要深入薑鳴的皮,她的餘光望見傾城之貌的藍裙女子,神色又慌張起來“誰讓你來的,快走啊,她不是你能對付的。”


  申夷憂下意識的推搡,薑鳴此時由心的感動著,因為前時被女子掩蓋了意識,申夷憂能知道的東西不多,有這般慌亂無措的舉動倒在理之中。


  薑鳴拍了拍申夷憂的手背,良善一笑,道“苦了你一個人在這裏,我們不用逃,她也不是我們的敵人,這裏發生的事,回去之後我再同你說。”


  申夷憂疑惑地看向言語堅定的薑鳴,目光又瞥向高冷不可直視的藍裙女子,竟然沒有再爭辯什麽,直接湊近薑鳴耳邊,擔憂地道“她很厲害的。”


  薑鳴卻道“沒事,以後得節製飲酒了,醉酒誤事。”申夷憂點頭,站在薑鳴一旁,她所能做的就是作為朋友的陪伴而已。


  每年四月中旬,小雍城有長達十數的花燈盛會,在這樣一座山水小城之中,這場節並不比節遜色多少,反而因為花燈的特殊。


  更多的年輕男女更願意乘此時外出漫步,花燈迷眼,並肩而行的侶比比皆是,這種簡單而大方成體統的節,其實更是一場旖旎的幽會。


  薑鳴有些感慨,申夷憂自小養尊處優,但年成卻遇到一樁樁悲苦事,沒有自由地被人當作利益交換的工具,困在牢籠中無力掙脫,對於一個正值青的女子來說,這是怎樣的淒然?

  “夷憂,夷憂,估計你的父母也想讓你一輩子沒有憂愁吧!隻是……”


  “什麽?”申夷憂似乎沒有聽清楚他念叨著什麽,全不在意地拍打在了薑鳴的肩頭上,道“趕快吃啊,吃完了陪我去看花燈,別錯了時辰。”


  申夷憂站在花橋之上,月色襯托的倩影極為優美,她仰起頭,沉浸在皎皎月華的沐浴之中,她眉間一絲憂愁,總不掩此時燈影擾擾的繁華,她望向這條黝黑的小江,一望無際地貫穿全城,正如她的思緒,曾飛過秋千去。


  如果我今洗盡憂愁,可否與你飲酒於秋?

  如果我今後不能夷憂,是否唯有濃苦淹留?


  申夷憂突然明悟天地悠悠,竟不能放己自由,豈不悲痛?


  薑鳴走進她旁,入般扶住她的肩胛,問道“怎麽了?”


  “沒,沒什麽。再走一會兒就回去吧!”申夷憂轉過臉,避免與他的目光直視。


  “好。”薑鳴將一塊吊有流蘇的翠色玉石塞到她手裏,道“你剛才看上的玉墜,我花光我的積蓄買了,一人一塊,多了沒有。聽那賣玉的老人說,這叫‘零玉’,是一種三垣之地產的玉石”


  零玉,象征著一段。薑鳴可能沒有聽說過,但是申夷憂知道。


  不知道薑鳴是不是故意地,可是申夷憂接過那通透的玉石,腦中便有無數思緒變為心底的忐忑,那段讓她憧憬的傳說中最淒美的故事,那本經過才女妙筆生花寫出的溫婉的多傳記,都讓她的心口隻剩下對那兩個字的吟誦:。


  申夷憂攥住玉石,感受著清涼的舒適質感,一時沒有想到說什麽,這時候的沉默無疑顯得頗為旖旎。她與他四目對視,不自覺間緩緩靠近,迷離眼神,像一場來自夢中的邂逅,終於,兩人嘴唇相觸。


  輕觸而分,淺嚐輒止。


  申夷憂慌亂地轉過,似乎要逃離,卻又背對著薑鳴站在了不遠處,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佯裝著淡漠的口氣道“今的事,都忘了吧。”


  薑鳴抓住她的手,深地盯著她那盈盈雙眸,下了一個重重的決定,他輕聲道“我們,嚐試著開始吧。”


  一語深,半凝視,執子柔夷,念子忘憂。


  又如何能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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