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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銀色盔甲

  朱天野廣袤無邊,有三十二雄國與數十座宗派士族林立,在九野諸域的繁華也是赫然有名。


  千曆二百二十六年春,寧靜和平的朱天野被一聲獸吼喚醒,傳聞有人於堪羅靈山脈身處見到一隻百丈的劍齒冰狼,一吼而致數千妖獸寂滅。又有人傳言,劍齒冰狼的血能令地位強者直達天位聖境,九野諸大勢力風雲際動。


  隨後在朱天野西部的召雲國爆發戰亂,侵擾垣野界萬年的荒族戰士創造墟洞之門,上千名地位以上荒族強者大軍掃蕩,以長車直入之勢鎮壓大半個召雲國,各地宗派士族已前往支援,更有三垣之地的強者暗中出手。


  恰於此時,禍亂四方的邪魔蒼伏愷在西澤國望潮城大開殺戒,上萬普通百姓死於蒼伏愷劍下,天市垣紫仙洞八重地位強者與之一戰,被一劍斬成兩截,軒截劍寒三十州。劍魔之名,傳至垣野諸域,天下俱驚。


  春夏之際,長河斷流,盤亙在江城外的瀧江也裸露出幹裂的河中腹地,像是龜甲上橫斜交錯的紋路,透射出一種深深的被動。


  這日,三元山莊淳海領千人眾圍兵於城外,叫囂鬥將,時有侮辱之詞涉及五大家族,趙家七段人位武者趙式仁不忍其辱,帶人殺出,被莊淳海溫酒之間砸落馬下,幸有偏將急忙相救,幾人退回城中。


  “褚叔叔,你覺得三元山人馬意欲何為?兵臨城下卻不攻城,以激將之法令人鬥將,獲勝之後也不乘勝追擊,反而就地駐紮,似有長期圍城的準備。”薑鳴也代表梅家為將,站於城頭,彌望著寬闊的平原,似有所歎。


  這個八段人位武學大師的年輕人對自己的稱謂讓褚一楊很是高興,他並未以自己的實力壓人,對於梅家的曲肱之臣來說,無疑是最大的尊重。


  褚一楊笑道“薑公子所慮也是我所憂慮,攻城掠地,兵力必十倍於城人,因為護城河幹涸的問題,江城已無天險可守,但三元山要攻下城池也需有五倍兵力。此時他們退而不戰,並非是圍城消耗,那樣的話三元山的糧草可消耗不起。根據前幾日我們在城外山穀中見到的寬深車轍判斷,他們可能是在等待大型攻城器械,一旦有了撞車、雲梯、重弩等器械,雙方便真正將會迎來大決戰。”


  撞車?雲梯?薑鳴沒有經曆過真實的戰事,自然沒有見識過這類器械,即使在寒武關之時,也因為所處軍營不同地域而無緣一見。但薑鳴卻是能清楚得感覺到褚一楊話中的急迫,他道“三元山既是山匪,哪裏來的大型攻城器械?我們既然知道他們的動作,為何不提前阻止?”


  褚一楊道“攻城器械應該是林全峰提供的,他們的會晤似乎無意掩飾,我們的人早早便發現了兩方的貓膩。林全峰是江陵郡郡守,背後站的是整個秦王朝,一旦他們開始支持三元山,弄來攻城器械並不難。但因為莊淳海在外圍城,我江城兵馬哪能突圍而出,想要阻止頗為艱難。而且一旦出去,要麵對的可能是數千人的圍攻,別說是阻擋他們運送器械,就算是轉悠一圈也危機四伏。”


  薑鳴皺眉,略有沉吟“但若是攻城器械一到,江城的優勢將不複存在,再加上三元山的三位大王,都是八段人位武學大師的境界,我們將會極為被動。”


  褚一楊道“我們沒有更好的辦法。”


  薑鳴轉過頭,道“褚叔叔,召集其他四家開會,一定要鼓動他們派出一名七段人位的武者,我將與之突圍,劫毀三元山攻城器械。”


  隨後褚一楊與四家將領在城主閣中商議,並言明存在的危機,趙家趙式仁、肖括,宋家的宋元信,韓家韓浦,田家田冒伽,紛紛表示個人意見,最終少數服從多數,田冒伽請纓同薑鳴突圍而出。


  五大家族家主照例是不會參與軍事上的決策,他們共同的意見便是將大權交給真正懂得的人,除非出現關於家族的事務,否則絕不會以文亂武。這種製度在一定意義上便利了薑鳴的計劃,在一番切實的陳明利弊後,便得到了多數人的支持。


  聽聞突圍的消息,梅雨柒一早就在城門處等候,她無力幹涉各家將領的決定,所以前來隻是送別。


  薑鳴與田冒伽領十數騎兵來至,梅雨柒奉上一身銀色盔甲,擔憂地道“薑公子願意助我梅家,我們已是感激不盡,卻又要公子親涉這場修羅戰役,此行突圍必然危機四伏,我能做的隻有送上這一身盔甲,希望公子安全歸來。”


  薑鳴接過盔甲,也不遲疑地穿在衣衫外,道“我既然答應了,便會為你守護江城,不必擔憂。”


  田冒伽見到薑鳴的盔甲,大驚失色,道“梅小姐,這盔甲,可是當年你兄長梅恒所著。”


  “正是。”梅雨柒道。


  薑鳴聽此,看見梅雨柒那盈盈美目,竟有些失神,她所見到的,正如她所期望的一般。


  江城南門處,城中大軍突然殺出,三元山人馬頓時慌亂,互相踐踏者亦是不少,好在為將的莊淳海立馬帶人反擊,才將戰局反轉。正要大舉進攻之時,江城人馬卻已慌急撤回,這讓得三元山人馬聚起的力量完全打在了棉花上。


  “搞什麽鬼!那幾個帶頭的不是平日挺慫的嗎,怎麽突然來襲?卻又突然退走?”莊淳海怒然打翻帳中桌椅,極為惱怒。


  “報,二大王,就在我軍慌亂之時,西門處有十數人突圍,因為全為騎兵又來勢洶洶,弟兄們並沒有攔住。有人認得,其中一人時田家的七段人位高手田冒伽。”一名騎哨捎來消息。


  “原來是聲東擊西!他們究竟是要幹什麽?在圍城之際還敢放棄城池逃出,難道是另有陰謀?大哥那裏的安排可不能容人打亂。傳我命令,帶一百騎兵前去追擊,與大哥那裏的人馬保持聯係。”莊淳海叫來身邊的心腹,前去助戰。


  “報,距今約百裏的人家說,曾見過一個手握長槍的削瘦男子去過,根據他對外貌的描述,那人極有可能就是數日銷聲匿跡的三大王。”又有騎哨來。


  “峎不甚?看來你沒有和江城人勾結在一起啊。不過此次帶大軍前來,本來就是要掃平麻煩的,確實是個隱藏的禍害,若是能碰到你,就能一次性解決了。”莊淳海發出森然的冷笑,狠辣麵目一覽無遺。


  一行十幾人棄了戰馬,在羊腸小道間穿梭,有田冒伽這個熟悉地理的本地人,很快就摸到了山穀一側,那又寬又深的車轍赫然入眼底。


  “三元山如果要運送攻城器械,這條出山穀的路還是必經之路,看這地上的車轍是往日的,大概是他們為了隱藏那些大型武器,將之送往了山穀深處。”田冒伽在田家身份極高,所具有的洞察秋毫的能力也可從此管中窺豹。


  薑鳴命令手下十數人趴在巨石後借以掩護,頗為擔憂地道“我們突圍出來後,一直有小股追兵跟著,我本來想找幾個人去清除尾巴,等我繞到後麵,卻發現十數名騎兵都已被射殺。”


  “你猜測有人幫我們?還是,這本來就是個陰謀?”田冒伽也是因這個消息惴惴不安起來。


  “都有可能,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在此以逸待勞,不論是誰,都會在慢慢露出尾巴。”


  薑鳴一行人找來枯枝落葉,將之鋪在身上,望之如與山一體,蟄伏於山野,外人不能察。


  在這般安靜的等待中,三個時辰漸漸過去,那山穀之中,隱隱傳來低昂的呼聲,近來便見,有數百人推拉著一輛輛撞車、重弩開進,齊齊喊著節奏一致的口號,見之極為壯觀。


  “這些就是攻城器械嗎?”天工造物,人們的智慧因為文明的交融而無限放大,這類遠超人力的武器被創造,並且在戰爭中發揮著強大的作用。


  “不好,這群混蛋,真的弄來了硫火彈投石器,這是要重演當年的慘戰啊!”田冒伽突然大罵,臉色鐵青,他是數年前那場戰爭的參與者,又豈會不知其威力?硫火到處,毒煙漫散,草木不生,即便戰士數千,又怎麽能擋得住這種禁用殺器?


  “我不會認錯,硫火彈投石器比之一般的投石器要寬,因為硫火彈本要消耗大量火藥和毒粉,導致每一顆硫火彈都有五六十斤重,普通的投石器根本無法將之精準投出。若是讓硫火彈落在江城,隻需要數十顆,百姓將死傷萬人。”田冒伽的眼神中充斥著異樣的驚恐。


  薑鳴的臉色也變得極為凝重,當他再次細看向緩緩行進的車隊,發現一輛巢車上正坐著一個人,這個人錦靴貂裘,穿著明顯異於他人。


  “卓朝嵩?沒想到竟然是三元山的最高統領親自押送,看來我們的任務並沒有這麽容易完成。開始準備吧,我們帶的火油彈很多,應該足以將這些器械炸毀了。”田冒伽已然迫不及待地想要毀掉這些恐怖的武器,這種心思極為堅定。


  薑鳴也深以為然,就在他準備點頭應和的時候,咻然的破風聲自背後穿出,薑鳴慌忙一閃躲開,一行人瞬間進入警戒狀態。


  “這箭上有信!”田冒伽見背後再無反應,便將書信打開薑鳴兄親啟,此處山穀卓朝嵩早已安排大量精銳接應,萬不可此時出手。再者眾多大型器械中有木幔,能擋住你們攜帶的火油彈,若是一次不能摧毀,你們將再沒有機會。若是信得過我,前來江城以東的隍城廟,共商除寇大計。峎不甚落筆。


  “峎不甚?你果真與峎不甚有勾結。”田冒伽勃然大怒,腰間佩刀已然出鞘,架在了薑鳴脖子上。


  薑鳴冷哼道“峎不甚我隻見過一次,何來勾結?若是我與三元山有聯係,早在江城中就裏應外合,將你們一網打盡了,如今還輪得到你質疑?”


  田冒伽怒目直視薑鳴,但大刀卻是緩緩放下“即便你跟三元山沒有勾結,峎不甚又怎會點名與你商議?莫非是他反出了三元山!”


  “也隻有這個可能了。不然,在我進江城之前,他也不會對梅雨柒說那番有泄機密的話。如今看來,他是想借我們的手,除掉三元山的人。”薑鳴平靜地思考。


  城隍廟已然破敗,鋪地的石板也風化大半,漏風的牆壁,空缺的瓦片,這個城隍廟透露著一種凋零與灰暗的衰敗。


  “果然是你!你到底有何目的?”薑鳴看著坐在廟前的削瘦男子,眼中的殺意頓現。


  “我要殺莊淳海與卓朝嵩。”峎不甚聲如擲地。


  “給我一個原因,不然我無法相信你。”


  “我與江城勢力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上次雙方大戰之後,我才加入三元山為匪。”


  “如今隻是立場問題,你何時落草與我無關。”


  “那時的我,以一身武藝初入江湖,與弟弟經過三元山,被賊人所劫,我單身殺上匪巢,本來就算勝不了莊淳海,想要脫身也是很容易的,但莊淳海奸詐無比,竟然抓住我的弟弟要挾,我不得已落草為寇,成為他們口中的三大王。”峎不甚神情頗為感傷,話至末尾竟有哽咽。


  “現在呢?你為何下定決心要反出三元山了?”


  峎不甚道“前年我打聽到,我那被軟禁隔離的弟弟,終於死了。我本想立即就將三元山鬧個天翻地覆,但我清楚莊淳海與卓朝嵩的手段,憑我一個人,無法殺掉他們任何一人。何況,我一身賊名,又將往何去!”


  薑鳴道“直到我打敗了你?讓你覺得這件複仇大事有了希望,所以你才與我同謀?”


  峎不甚卻苦笑著搖了搖頭,調侃道“並非如此,你將自己看得太重了,你很強,但是我可不確定你是否可以幫我。重要的是,我見到了梅家小姐,即便她給我沒有好臉色,但是,被脅迫落草的心結因此而解,一見傾心,我仿佛是找到了我後半輩子真正的精神寄托,這才下定決定洗除賊名。”


  “呃,你這……還真是性情中人啊。”薑鳴汗顏,不過轉念一想,這般跌宕的情感才值得被信任,便道“既然如此,那便說說你的辦法,不然等待那些攻城器械到位,不止是梅家,整個江城鬥將陷入巨大的死傷與混亂。”


  峎不甚冷笑,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覺察的陰狠“我們要做的,便是引發三元山戰營的混亂,那些攻城器械我會幫你解決。當然,你的任務也不輕鬆,你需要等我攔住卓朝嵩,直到我殺死莊淳海。”


  “可以,但是如果你不能摧毀那些攻城器械,我將追殺你到天涯海角。”薑鳴所給予的信任是彼此的,但也是不能回頭的。


  “製造混亂?用這種火油彈置於他們的營帳邊上,一時四麵火起,三元山的千人大軍必然陷入驚慌,但我所擔憂的是,那峎不甚真的會幫助我們嗎?”田冒伽雖然還是選擇相信薑鳴,但機智而平靜的頭腦下,他不得不擔憂這些更現實的問題。


  薑鳴道“現在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他們有木幔抵擋箭矢與火油彈,更有八段人位的卓朝嵩親自主陣,我們即使出手也不大可能在幾百幾千人的守護下取得突破性的成功,甚至有可能全數折損。峎不甚如果所言非虛,這便是最好的突破口,他好歹在三元山呆了數年,手下肯定有幾個親信,要將那些攻城器械炸毀,非他們不能。”


  聽完這些理性的緣由,田冒伽也以沉默表示信服,他又沉吟道“既然事情可成,何必再現身與那卓朝嵩戰鬥?卓朝嵩與莊淳海皆戰力非凡,你與峎不甚怕不是對手,萬一出了事,我跟梅家也沒法交代。”


  薑鳴淡然一笑,道“這些就不是你該擔心的了,峎不甚不會平白無故的幫我們,我也不會為梅家白做好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些都是該還的交易。”


  “田大哥,那就麻煩你將這三元山軍營攪亂了,越亂越好。”薑鳴稽首,表示充足的尊重。


  田冒伽輕歎一聲,竟然有些佩服這青年的胸懷與氣度,隻得點頭“一定不負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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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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