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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三元鬥將,梅雨江城

  一條臨江的崎嶇山路,江城梅家的車隊正徐徐走過,車轔轔,馬蕭蕭,人影幢幢,人馬匆忙。不知為何,五六十人的車隊竟無半點雄姿豪壯意氣,反而如同驚弓之鳥般惶然張望,車轍時而斜行,人蹤時而徘徊,隱隱能聽到在後幾名車衛的竊竊私語。


  “昨天小姐在江邊撿到個青年,聽說被懷疑是三元山的山匪,說是要當場處死,還是小姐大發慈悲求情,才把他的命保住。”


  “我怎麽不知道,你小子胡說的吧?就算有這麽一檔事兒,小姐也不會手下留情,要知道梅家可是跟三元山的匪徒有血海深仇。”


  “昨天車隊為那小子爭執的時候,你去購置食物了,不管是誰看到江邊躺著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也不會認為他是個好人,要知道這幾年三元山的匪徒也大多都是些青年子弟,那片地域可並不是好地方,哪個好人家的年輕人會去那裏?”


  “那小姐還救他?萬一他真是三元山的人,豈不是引狼入羊群了?小姐平時不是挺聰敏的嘛,怎麽還會犯這種錯誤?”


  “聽總管猜測,小姐估計是想把那人控製在手中,然後撬出些三元山的秘密,江城眾勢力的局麵也將不會太過為難,畢竟在這江城地域,三元山可是足以與一郡之兵相抗了。”


  “唉,不知道這次車隊能不能安全回城,雖然有一名堪比七段人位的武學大師主隊,我還是覺得不太踏實。”


  ……


  某一節馬車之中,一名身著麻衫的男子緩緩蘇醒,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方欲作聲,迷糊之中才發現周圍景物已然不是熟物,一名束著黑色馬尾的少女正麵相不善地注視著他,那雙眼睛水靈卻並不缺少犀利,那張白皙規正的麵孔時而透露出青春的活力。


  少女抱肩在胸,不辨喜怒地道“不是我懷疑你,江邊灘頭那塊地域本來就是三元山的活動範圍,任誰都不會相信你不是山匪。當時車隊總管都說要將你當場處死,是我極力將你救你,我之所以有這善心,不是因為我不知道我與三元山的立場,而是有著其它的考慮若你是山匪,隻要你能幫我們找到三元山的匪患所在以及最近計劃,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並許諾你一筆可觀的錢財,肯定是比在三元山的待遇要好的多;若你不是山匪,而是有著其它的身份,我也算做了善事,給我早逝的哥哥積了陰德,你以後隻要勤快些,做我梅家的車衛,待遇也是很不錯的。”


  聽到少女這麽長一段說辭,麻衫男子想要爭辯些什麽,卻又被少女拂袖的動作止住,少女道“現在不必有什麽意見,你可以考慮下我提出的條件,等回到江城,我自會再來問候。”女子說完,便攬起一襲灰皮裙,極為優雅地掀開馬車門簾,緩緩抬步,消失在了眼前。


  麻衫男子苦笑一聲,自嘲道“醉酒真是麻煩啊,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有,申夷憂去哪裏了,希望不要有事吧。這個女子,倒是很有風姿。”他不知道的是,這個很有風姿的女子,可能以後將陪他走過無數山水。


  麻衫男子正是當日在兩國邊境的淵流上泊舟飲酒的薑鳴,他揮霍下自身的豪邁年華與申夷憂放浪形骸,幾乎都忘記了還有過仇家那回事,至於之後的事他倒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何況在這凜冽的冬日落江,何況與許諾下好自照顧的申夷憂分散。


  “醉酒誤事啊!高叔叔送的軍中烈酒也太實在了吧,這一醉就是好幾天啊!”


  馬車外,車隊正徐徐行進,突地聽到一聲山石滾落的聲音,十幾匹馬匹頓時騷亂地嘶鳴起來,與此同時兩邊山坡上冒出數百道人影,皆手持刀槍劍戟,麵目凶惡嗚嘿烏嘿地叫嚷起來,一麵寫著“三元”二字的大旗高高豎起,迎著風勢左右招搖起來。


  “車隊向中聚攏,車衛持械向外,呈半月狀保衛馬車。”從車隊人群中跨出一騎,灰青色製服與旁人差異地是胸口上的針勾“總”字,有他調遣,車隊頓時不再如前時慌亂。


  “原來是新來了一位車隊總管,我倒是不知道你是從哪裏來的底氣,敢跟我三元山作對,江城哪方勢力不對我恭恭敬敬,難道憑你這幾十人的車衛?”山匪中為首的是個麵容凶橫的削瘦男子,提著一杆鐵槍直舉,那近百名匪徒便隨之吆喝煽動起來。


  車隊總管嶽之延因八百白銀受聘,歲不過不惑卻已然是七段人位的武學大師,自然是有著自己的傲氣,但考慮到梅家家主的囑托,不敢直接與山匪相拚,於是微微壓低了下氣勢,和氣笑道“三元山雖與江城諸勢力多有衝突,但絕非不可調和,況且天下之人皆為利往,哪怕是大名鼎鼎的三元山英雄,也逃不掉過利益二字,小弟掌管整個車隊,並不希望貴我兩方恃道相爭,到時候雙方都有損失,也並非你我情願,我願出白銀三千兩做這買路錢,英雄覺得意下如何?”


  削瘦男子獰笑起來,道“沒想到你竟是個通透之人,既然你已經陳清利弊,我也不多為難,隻要你給出五千兩白銀,那今日我便放你一馬。”


  五千兩白銀?沒想到這山匪竟然如此貪得無厭,在原有的籌碼上直接增加了兩千兩,這頓時令得嶽之延有些騎虎難下,聽到諸多下屬的竊竊議論,那張本就枯黃的臉更加難看起來。不過,當他回頭看向後方梅家小姐乘坐的馬車,心底多少有了些憑仗,隻要將梅家小姐順利送回江城,想來再大的損失梅家也能承擔下。想到這些,他又欣喜起來,即便對自己七段人位的實力很是自信,但他內心仍是有些害怕大動刀兵。


  “五千兩,便是五千兩。希望英雄言而有信,放我們車隊過去,不要再多為難。”嶽之延笑道。旁側那幾十名車衛的氣勢瞬間低蘼下來,不僅僅是因為總管的委曲求全,而且為這世道的霸道與殘忍感到心悸,七段人位的高手都這般低聲下氣,何況排不上名號的他們?

  削瘦男子又大笑起來,充滿著嘲諷與蔑視“沒想到這你都能忍,那我就說實話了,五千兩不夠你們車隊過路,除非,將那輛馬車裏的人交出來。”


  眾人順著男子指向望去,那座馬車乘坐的赫然是梅家小姐,千萬掩飾竟都逃不掉被覺察,一行人都不僅哀歎起來。


  嶽之延眉頭微蹵,仍舊勉強笑道“英雄說笑了,那輛馬車之中隻有一些貨物而已,並沒有什麽人,還請英雄不要為難,我再私自做主,給英雄多送一千兩銀子可否?”


  “放屁!”削瘦男子怒罵道“老子幾百裏外就聞到那股脂粉味了,還跟我裝蒜,這馬車中肯定藏著一個絕妙的美人兒,若是你不交出來,我將血洗你們整個車隊。”那山坡上上百名山匪嘍囉瞬間倚勢喊道“血洗!血洗!”其聲極盛,一整條車隊都為之惶然。


  嶽之延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有些緊張地拿出一柄長刀,喝道“三元山未免也太囂張了些,今日我便試試你們的鋒芒,江湖老規矩,鬥將勝負,我若是贏了,帶著你的人離開。”


  鬥將之說,兩方為戰,主將相對,輸贏頓變。


  削瘦男子獰笑著策馬徐來,長槍斜指,極盛桀驁“好,如你所願,讓我看看你有何等能耐!”


  兩方陣營鬥將,勝負往往取決於最強的兩人,戰爭起始,為將者交鋒,敗的一方聲勢喪盡,未戰而損五分兵力,而勝的一方如得援兵數萬,大局輸贏由此觀之。故雙方兵力懸殊時,強者禁於鬥將,而盛全軍對壘;唯兩軍兵力、得勢相似時,鬥將可破其膠著,速分上下。


  隻見那三元山的匪首策馬衝出,一杆長槍紅纓飄動,一刹那便是對著那嶽之延突刺過去,其勢迅猛遠超他學藝時所遇,當下便是慌亂無措,抬起長刀堪堪抵擋,卻不料那匪首的槍法連貫如風,重重遞進,勢氣一招更勝一招。嶽之延雙腿猛地一夾,身下駿馬便吃痛哀嘶一聲,四蹄亦是微曲躲開橫掃的一槍,嶽之延暗暗鬆了一口氣,急忙策馬往回逃竄,形容極為狼狽。


  看著車隊總管鬥將失利,整個車隊亦是惶然不可失勢,一些意誌軟弱些的,握著武器的力氣都喪失了個幹淨。反觀三元山山匪一夥,皆搖旗呐喊,怪嘲冷諷起來。


  匪首勒住馬頭,並未追趕,冷笑道“就憑你,如何擋得住我三元山神兵天降?要是你識時務,便降了我峎不甚,要是你再枉稱道義,今日便結果了你這賤命!”


  峎不甚?三元山三大王,真正的八段人位武學大師,車隊人馬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他們是有多麽不幸,竟遇到了這個殺人嗜血的魔頭,別說是有嶽之延這個七段的高手坐鎮,即使是真正的八段高手也不敢輕掠其鋒芒。


  正當眾人歎落虎口之時,那輛被萬眾矚目的馬車錦簾緩緩掀開,一名女子踏著蓮步走出,一襲幹淨利落的灰色皮裙,一束高翹玲瓏的黑色馬尾,一雙宛如琉璃般清晰的眸子,風拂過,撫過她的臉頰,有一絲絕世的清冷。


  山匪三大王峎不甚目光陡轉,直勾勾地瞪向那出塵極美的女子,心中竟是出現從未有過的顫動,殺伐多年偶爾也會慈悲,為匪數載多行不義,但這時他卻預料到自己的變化,他將再不能施以暴力。


  “好漂亮的姑娘,好像天仙一樣。”


  “是啊,要是能一親芳澤,我就算折去二十年陽壽也願意!”


  “小聲點,有三大王在,這姑娘肯定輪不到咱們,可別犯了忌諱。”


  “看三大王的眼睛都直了,這些年三大王一直不沾葷腥,今天怕是要破戒了!”


  上百名山匪指著那女子評頭論足,多數都是侮辱肮髒之詞,女子一一聽在耳中,臉上卻沒有半點動容,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小的彎刀,五指握得愈發緊張,眼望著那兩邊山路烏壓壓的山匪,提聲道“原來是三大王親臨,雨柒失禮了,怪不得爹爹新請的車隊總管沒有還手之力,還多謝大王手下留情了。”


  聽完梅家小姐這話,總管嶽之延尷尬的臉上青白變化,極其難看,眾車衛也是齊齊望向他,更讓他羞愧得無地自容,原本梅家小姐所說是致辭達禮的客套話,在他耳中卻諷刺異常。


  峎不甚露出良厚的笑意,道“小姐客氣了,前時多有唐突還請見諒,見小姐裝扮定是城中大家女兒,不知是哪戶閨秀?”


  女子淺淺一笑,似有停頓“小女子姓梅,江城梅家,梅寬的女兒,排行最小,名為梅雨柒,大王可曾聽聞?”


  峎不甚聽此,神情驚變,梅家與三元山的恩怨比之任何兩方勢力的仇恨都要巨大,五年前三元山集兵江城,梅家梅寬長子帶甲迎敵,以一人之力扶大廈之將傾,鬥將三日,所戰者數十,無一敗績。後三元山與秦王朝鷹黨密謀江城政權,先以泄密之謀詐取梅寬長子之營,又以禁戰火石硫火彈破其重甲兵士,再用詭計脅迫江城百姓引誘之入萬箭壕,被山匪萬箭穿心而亡,自此梅家與三元山不死不休。


  隻聽梅家小姐又道“我大哥為了江城百姓危急存亡而死,萬箭穿心之後猶受淩遲之刑,他的血肉被你們掛在江城之輩的楓樹上,以震懾我梅家以及江城勢力。可是就憑你三元山三千人也妄圖占據一城?秦王朝現今連年征戰,政治腐朽而文武思反,我們雖然沒有得到官兵相助,但他年以後,必然會有更多如我兄長一般的英雄,驅盡匪寇衛我城池!”


  梅家小姐身雖女流,但這番鼓舞士氣的話卻比猛將更為豪邁,那些車衛大多都是梅家本部人馬,受此激憤,勃然起怒,手握刀劍,悲壯低呼,原本人數上的劣勢一下子被填補。


  峎不甚眼神複雜地環望過車隊,即便被如此謾罵他也未有半點惱怒,雙眼定格在那梅家小姐身上,歎息道“也罷,隻要你心甘情願跟了我,今日我便放了你的車隊,此後一路,不會有一個三元山的人擋路,如何?”


  三元山的人馬中已有幾聲竊竊私議傳出,有人道“我們的人馬占優勢,隻要血洗了車隊,不管是錢財還是女人不都是我們的了嘛”,也有人道“三大王怕是想要真正地征服那漂亮小姐,才這般說的,說不定轉過頭便會叫我們殺光車隊”,還有人道“梅家與三元山的恩怨無人不知,看那女人都不像是求生之輩,把她留在身邊,指不定哪天亮出一把刀子”,峎不甚也有所聽聞,卻彷如未聞。


  “三元山的畜生,我們小姐金枝玉葉,豈是你一介嗜血的草莽能染指?快快讓出路來,不然等我江城人馬齊至,不管你是幾大王都難免一死。”說話的是一名年邁的車夫,但卻在這裸的脅迫下站在了最前麵。眾車衛悲憤,齊舉兵械,欲將一戰。


  梅雨柒見此,連忙攔住年邁的車夫,輕笑道“福伯,還有各位江城以及梅家的義士們,你們暫且退後,如果我一人的性命能換取這五十多人的性命,那麽我便是為爹爹分憂了。”被稱為福伯的年邁車夫嘶喊道“小姐”,卻欲言又止,他在梅雨柒的眼中看到了決絕,像極了當年梅寬老爺的長子出城時的眼神。


  梅雨柒望過去,沒有一絲悲傷“峎不甚是吧,希望你能說話算話,不然我會自殺,馬車上綁著的炸藥也會燃著,到時候你不止什麽都得不到,可能還會丟了這條命!”


  峎不甚眼中掠過一抹為難,切齒道“隻要你乖乖聽話,別輕易求死,我說到做到。”


  “好!我以梅家小姐的身份命令,車隊變換首尾,徐徐前進,為了減少損失,不可再分散人馬。”梅雨柒環望車隊,總管嶽之延已不知所向,怕是乘著空子逃生去了。


  車隊中有許多忠心耿耿的車衛,想要阻止梅雨柒這般,卻被她的嚴厲神色喝住,他們都將明白,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將以英雄般的獻身為他們換取逃命的機會,將以她兄長的模樣為江城百姓再次付出生命。這如何不令他們敬畏和羞愧!


  “小姐,我們還有一戰之力,不能向這些劊子手妥協啊!”


  “聽我的命令,梅家與江城的損失能少一分便少一分,若是你們還當我是小姐,便速速帶著貨物回去。”


  梅雨柒不辨悲喜,她緩緩向車隊的另一方向走去,左手握著腰間的刀,用力更大了一些。


  “兄長,小七尋你來了。”


  她閉眼,似乎要將這世的記憶都忘卻,她睜眼,是將要成為一些劊子手的玩物。可是睜眼之時,卻看到一隻並不粗壯的手臂擋在了眼前,那是一名身著棉衣麻衫的男子,年齡不過二十出頭,但眼中的深邃光芒卻是勝過一些終身為謀的老者。


  他笑道“還用不著到這一步,有我在。”當年兄長也是這副溫善的麵孔,在江城城門的凜冽西風下,他輕撫過她的一縷青絲,笑得極為平凡“小七,不管是江城還是這整個垣野界,不管你要去往何處,有我在!”舊日的記憶宛如漸行漸遠的馬蹄音,穿過梅雨柒的腦海,在他的眼前形成了這樣一道偉岸的人影。


  “不對,你是,你是……”她赫然看到前時被當做三元山奸細的麻袍男子站在她眼前,像是一堵厚實而高大的圍牆。


  麻袍男子自然是薑鳴,本著不沾染是非的心,卻又遇到這種不良之事,他隻得伸手攔住赴身如水火的女子,而後隨手撿起一柄被遺棄的鐵棍,一邊向著那匪禍集結之地走去,一邊輕聲道“算是我幫你吧。”


  “小心,他是八段人位武學大師!”梅雨柒急忙勸說,那道人影卻仿佛未聞,直直地走著,義無反顧地,但他卻是毫不相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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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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