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玄幻奇幻>蕁岩> 第三十七章 將訓

第三十七章 將訓

  回到棧房已是子時左右,萬家燈火都應熄,隻棧中兩人對燈怔怔,開門的吱呀聲驚醒了半眀半寐的林寒與溫矢良,他們歡喜起身,盤問所曆何事,薑鳴一一簡單說下,幾人都有幸免於難的歡愉。


  趁著幾人都將睡下,林寒悄悄然對薑鳴道“他們傳信給我,楚泓的傷勢愈發嚴峻了,我明日便要回去,多保重!若是無處可去,可來我臥華山。”


  薑鳴點頭記下,從懷中取出一本古黃色的小書,鄭重其辭道“這是一卷凡武功法,以槍術為主,切莫置於人前,必然有殺生之禍。”所遞出的自然是從失齡峰洞穴中取得的寶物,一人隻可修行一類,這也是薑鳴有意贈下的人情。


  翻開書卷,裏麵的幾個大字映入眼簾,赫然寫著“蝕字,破坎訣”,林寒連忙收起,急欲拒絕,卻見到薑鳴的神色堅定而充滿信任,他便緊緊攥住,將感激的話咽下,嘴角掀起一抹弧度“既然如此,我也告訴你一件事,當初你從夜泱城逃脫,相助者實有三路人馬,帶你逃離的是地位強者算一路,他一袖便扇開數十衛兵,不然你還真難從包圍重重的候鳳王府逃走。其次便是一股當地的匪隊佯攻王府,我猜測應當是甘邕寨的人馬,最後便是我帶領的人,在城門處阻截衛兵,你可是知曉了?”


  料薑鳴再是聰敏,也想不到那夜還有這些事,那位能反手為雲的老翁身份未明,隻說是要收木青嵐為徒所以才施救於他,那麽甘邕寨為何要出手助他?薑鳴望著林寒的雙眼,再次布滿疑雲。


  “甘邕寨的目的我不知曉,我卻是受命攪亂局勢,因為候鳳王一直主張與秦王朝停戰,目的在於清除我臥華山在行雨州的軍事眼線,我們當然不能讓他如意,再者我十分欣賞你能一人戰千騎,若能助你一臂之力也算個小人情。估計那時候候鳳王還鬱悶著呢,諒他與衛道安謀道雙才,也看不穿我會插一腳!”林寒對候鳳王也表現出些許惡感,在這些相處的時日裏是極為難見的。


  待林寒走後,薑鳴便躺下床上靜思,思著來路經曆已是很多,思這去路還要跨遍千山萬水,便覺得追尋還遠,不知何時已昏昏睡去。


  林寒走後,溫矢良亦是離開,他應當是繼續去往失齡峰之南築墳了,為萬名將士建造安息之所,不知還要經過多少日月,這便是他的執著與執念。


  薑鳴與申夷憂再次來到寒武關軍營,高逐戌卻已然為他帶來了任務騎射、揚盾、列陣。令得申夷憂鬱悶的是,高逐戌的任務執行人是薑鳴與她。


  “鍛煉鍛煉,順便聯係聯係感情嗎!”這是高逐戌給下的理由,即便是久做男兒身性的申夷憂不免臉龐滾燙,她也不好推脫什麽,隻得硬著頭皮提弓上陣。


  “射箭講究腰穩身正,臂開拳合,薑鳴你武藝雖算得上武學大師,但缺少戰鬥時複雜多變的磨礪,騎射是騎兵的首要技巧,我的騎兵營五千人,每一個騎兵都能做到箭無虛發,你二人可先自行體會一番。”高逐戌揚起自己的鐵胎弓,弓拉滿月,箭出,其聲破風,百米之外正中箭靶紅心,其勢未歇,穿靶而過,直入三百米外的軍旗桅杆。


  圍觀的將士紛紛叫好,薑鳴與申夷憂更是呆滯地隨之鼓掌,這般箭術說是通神都不為過。高逐戌卻沒有半分得意,將弓箭一一交於薑鳴手中,指了指一百米外的箭靶,道了“射中十環,我就為你買十斤幽穀美酒。”


  薑鳴朗然一笑,他雖然極少射箭,但是研究過暗器的施放,自詡準心不差,便站於前頭,擺出一副嚴肅而專注的樣子,張弓,便是遠射,箭矢咻然飛出,正中箭靶九環。


  薑鳴頓時尷尬起來,這美酒沒賺下,卻讓這麽多人看了笑話,那些將士倒是笑得豪放,畢竟在他們看來箭中靶心並不容易,但在一旁的申夷憂卻是笑得前仰後合,就差沒笑暈過去,她調侃道“你這能以一當百的漢子怎麽連高叔叔一個騎兵都比不下,真羞人!”


  “要不然你來!”薑鳴將弓箭塞進了申夷憂懷裏,心裏盤算著要怎麽笑回去。卻見申夷憂嘴角掀起一抹笑意,同樣是拉弓射箭,她卻隻是拉出了大半個圓,眼睛微眯,手指輕動,箭矢雖不如薑鳴所射有力,但沒有意外地正中紅心。場上又是一陣歡呼。


  “怎麽樣,服了沒有?本姑娘可是學過幾招的,豈是你這凡夫俗子能比的。”申夷憂靠近薑鳴身邊,手肘砸向他的胸膛,挑釁之態溢於言表。


  高逐戌沒有表達任何態度,隻命令將士將箭靶向後挪移一百米,加上之前的距離,薑鳴所站的地方已經距離箭靶二百米遠了,這個距離即便是軍中的一些射箭老手都不敢說能百發百中。


  薑鳴拉弓再射,箭中三環。而申夷憂再射,箭中八環。


  箭靶再往後移一百米,薑鳴三射不中箭靶,而申夷憂箭射不至。


  箭靶再移至五百米出,兩人射箭皆不至。


  高逐戌道“我的精騎兵要求箭射四百米,準心在二百五十米內無一落空,接下來你們可以在此練習,直到達到我的要求。”


  高逐戌又將兩人帶到排盾隊伍之中,令精熟的老手教導揚盾之法,並在旁道“揚盾,是兩軍對壘重要的一環,盾兵擋住敵軍的箭矢,也能擋住長槍長戟的遠刺,也能阻擋敵軍戰馬的衝刺。一個合格的盾兵必然是勇衝在前,但卻更要注重盾陣整體的協調,若是離開了自方長槍士兵與盾陣,一個盾兵的作用還比不上一塊擋人的石頭。”


  至於任務之中的列陣,高逐戌倒是沒有提及,隻教手下將士悉心教導兩人射箭與揚盾的技巧,他便時不時地在旁指導。


  接連幾日,薑鳴與申夷憂的進步巨大,也在與將士的接觸中感受到了軍隊的魅力,他們或許都是粗人,談吐粗魯並且沒有文化知識,但那種豪放卻是使兩人極為舒服,還有軍中團結與相助的氛圍讓他們極為喜歡。


  “若不是吃不了這苦,我就留在這軍中了。”申夷憂這樣說,但是她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的身份不論走到哪裏都是要沾染是非的,也隻有這高逐戌才敢收留她。


  薑鳴經過這幾天與申夷憂的相處,雞鳴同起,日落同息,時飲酒歡談,每日同桌同餐,朋友間的感情自是不可同日而語。當然,隻能是朋友。


  第九日畢,薑鳴與申夷憂離開軍營,來到一間酒樓吃飯,烤雞上了一隻,還有幾道葷素搭配的小菜,再配上二斤美酒,美哉美哉。


  趁著微醺的酒意,申夷憂趴在桌子上,兩隻撲靈撲靈的眼睛盯著薑明,笑道“跟你相識這些天,都沒見你找過姑娘,又想你跟那林寒家夥關係不一般,快說,你是不是對女人不敢興趣!”


  薑鳴也是微有醉意,加之酒興當頭,便搭住申夷憂的肩膀,道“怎麽可能,我這人很有原則的,又怎麽會找街上那些姑娘?更何況,還有你這個大美人在呢呀!我還不至於找男人是吧?”


  “少來!最看不慣你們這些假惺惺的男人,哪有不愛青樓女子的?”申夷憂瞪大了眼睛,突然狡黠地一笑,道“除非,你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才守身如玉。哈哈!快說是誰,不然我就去叫姑娘了。”


  薑鳴趕緊伸手攔住,卻不料立起來的申夷憂的身子軟的像一灘泥,輕輕一拉便是倒在了地上,他急忙將之攬起來,道“想聽嗎?我確實有喜歡的人,前一個是我青梅竹馬的玩伴,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喜歡她,她隱隱向我表示了那種意思,可我卻從心底裏感到不能接受。直到後來,她真正地說起不再癡想,我的心竟然變得好痛,好痛。”


  申夷憂直接倒在薑鳴懷裏,蜷縮成一團,眼睛眯著,好像要昏昏睡去,但仍像是在囈語“然後呢,現在你搞清楚是不是真的喜歡她了嘛?”


  薑鳴癡癡地再飲一杯,好似醒著,又好似醉著,仰頭便向木椅後靠去“然後,我還是可以肯定,我對她不是真正的喜歡,守護她是為了我的心,感到心痛是因為我可惜她的悲苦,因為我真的有喜歡的人了。沒人知道。”


  “原來是暗戀,你這家夥還真不老實!”申夷憂啪嘰下嘴巴,又一手支著薑鳴的大腿坐起來,端起又一杯酒,灌入喉嚨,急咳兩聲,道“那怎麽沒有見你去追求你喜歡的人?”


  薑鳴看了申夷憂一眼,道“人家是三垣之地上界宗派的天才,是傲立於整片垣野界的傾城美人,她的身邊不知道等候著多少追求者,以她地位境界的天賦與天資,像我這種默默無名的暗戀者,人家說不定連名字都沒記下。”


  “你這目標可真是遠大,竟然看上這等仙女,好膽識,姐姐佩服。就說你怎麽就看不到我呢?我不也算得上個美人吧!哈哈。”申夷憂大笑起來,然後又飲了一杯酒,之後便倒在了桌上。


  “哈哈哈!”薑鳴也不知說些什麽,便嘻嘻笑著,抬眼一看周圍,早已是沒有了其它客人,便抱起申夷憂,結了賬,直奔棧房而去。


  一間酒樓的黑暗角落邊上,一道黑衣人抽出一柄雪亮的彎刀,悄悄地跟著腳步蹣跚的薑鳴,他在等待獵物走進最好的死亡之地。


  他還未出手,一柄長劍便是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我允許你在此活動便是給天罡門極大的麵子,不要觸碰我的底線!”


  黑暗中黑衣人冷汗沁濕後背,身體也是癱倒在地,當他回頭時已不見說話者誰,他甚至忘了,自己還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八段人位境界的殺手。


  一片落葉,一道河流,宛如春意的冰雪世界,唯有這兩件物體是運動的,寂滅不曾叩問人跡,蕭條也未尋找鳥鳴。河流為何不結冰?落葉從哪棵樹上凋下?無人可知。或許他知,但是他不要人知。


  他身著紫袍,他浮在河流中央,他是指粘一截血劍的狂士,他是無情誅殺四方的劍魔。在此刻,他宛如冬眠一般;下一刻,他的雙眼忽睜,猶如雲銷雨霽刹那的清明。


  “砰砰砰!”自男子腳底湧起數十股水卷漩渦,低吼著從這河流炸裂剝離而出,而後衝上天穹上百丈。男子突然冷哼一聲,一柄劍刃似從天宮來,豎直插向水麵,那一聲仿佛山崩地裂,水卷破碎成晶瑩的浪花,而河流徐徐凍結成冰原。


  男子抬手夾起紫黑色的長劍,寵溺地撫摸著鋒利的劍身,低聲喃喃道“終於到了九重地位了……”無人可知的是,紫袍男子於水麵上明悟,十八日破九重,此後他的腥風血雨將接踵至之。


  ……


  夢?做的什麽夢呀!薑鳴按按隱隱發痛的腦袋,怪罵一聲,刺眼的陽光照得眼睛睜不開,想要翻身立起來,身上卻仿佛壓著一塊大石頭。他伸出手來東摸西摸,想要找到個棱角將東西挪開,卻才發覺這手感有些軟和,一種妙不可言的想法豁然衝入腦中申夷憂。


  但見申夷憂身體橫斜架在他身上,長發散亂地披拂如初春的柳條一般,酡紅的容顏透露著別類的的傾城之態,不知何時變成女兒模樣後胸脯也是微微棱起,這令得薑鳴的臉色都是有些難以言狀。


  “這樣,怕是不好吧?”見到這般情形,哪個取向正常的男人不會想入非非?但是若真的做出些什麽,即便是能以酒醉脫罪,即便她也能原諒他,他的那顆心又怎麽可能平靜下來?


  “真的是考驗我啊!不過申夷憂真的是很美的。不過我是無福消受嘍!”薑鳴低聲喃喃,雙眼也不自禁地撇向申夷憂,心中竟有幾分恍惚,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便輕輕起身,簡單穿著好,又低頭將申夷憂身體挪正,被子蓋好,不時覺得小腹更加燥熱起來,便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隨著木門吱呀一聲關住,靜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忽然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微眯的雙眸,沒由來地輕聲吐出一口氣,不知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歎了一口氣。


  薑鳴坐在酒桌前,不時倒下一杯清酒灌入喉中,他的眼神有些苦澀,他已是盡力地回憶昨晚發生的事,卻完全沒有清晰的印象,隻記得他抱著申夷憂回來,不知怎的便睡到了一起,這令他感到有些憤怒禽獸啊,以後怎麽麵對她呀!


  這時眼睛微微惺忪的申夷憂也緩緩走下樓來,身體又是恢複了男兒外貌,尚未洗漱,舉手投足間有幾分慵懶,在樓梯中央便對著薑鳴喊道“現在都快正午了,我們還不去軍營嘛?”


  薑鳴顯得有些慌亂,連忙將酒壇推到一旁,給申夷憂讓出個坐的地方,便迎笑道“最後一天了,去遲點也沒關係。嗯~要吃點什麽?”


  之後兩人又是前往軍營,申夷憂似乎真的是醉得不省人事,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薑鳴也本想將這件事埋在心裏,或許對於兩個人都是好的,但是卻覺得對她十分不公平,好在一路上忸怩著,終究是一句話都沒有抖露出來。


  高逐戌看著姍姍來遲的兩人,並未說什麽,一如往常地教兩人射箭與揚盾練習,經過數日的不停鍛煉,薑鳴與申夷憂的射箭成績已是算得上中上等,揚盾也是登堂入室,完全能與其它將士共同列陣了。


  “好了,你們的訓練到此結束。我未教你們列陣,原因在於帶兵打仗無時無刻不在排兵布陣,精到之處需親身體會,騎射亦是如此。”高逐戌將兩人帶到營帳中,擺下一桌酒肉,如待老友一般,笑道“你們經過這十日的訓練,不知有何收獲?”


  薑鳴看了一眼旁側的申夷憂,心中怪想道“最大的收獲就是跟她培養了深厚的感情呐!”當然這話是不能說出來的,他乖順地道“高將軍的目的我已明白幾分,我的武術雖算得上不錯,但缺乏戰場上更多的技能,射箭與揚盾,甚至是潛在的列陣之法,都能讓我的優勢擴大數倍,將軍良苦用心,薑鳴多謝了。”


  高逐戌嬉笑幾聲,和善道“別給我拍馬屁,以後跟著申丫頭稱呼我就是了!現在告訴我你願不願意加入黑衣捕牙,當然,願不願意都與你我交情無礙。”


  其實加入黑衣捕牙並不阻礙薑鳴什麽,但是,若是有了這個名號,他將變得不再自由。


  “高叔叔,若是以後我有所成就,必然加入黑衣捕牙,護衛九府!”


  日後那般,此時卻不能。


  高逐戌微微點頭,這樣的回答並且未出乎他的意料,他笑道“既然如此,本將還要拜托你一件事,讓申丫頭跟著你,三年內不能讓人把她帶回申家。”


  “為何是三年?”


  “三年後,你將入地位!”


  申夷憂猶記得幼時父親仍在世,執掌一族權柄,申家興盛達至巔峰,那時的家族不用向任何一方勢力低頭,凡一聲令下,全族老少盡可為族長一脈鞍前馬後。那時的父親會親切地稱呼她為“小憂兒”,無論她有什麽要求,父親都會盡心盡力地完成,她要的十弦琴、牽絲木偶、金絲竹板堆滿了房間,而她也沒有感知那些燦爛如明霞的日子竟有一日會消失如雲煙。


  “大小姐,我們已經幫你訂好了親事,待你十八歲成年,宮家少年將會迎娶你,有了你們的親事,我申家將不再懼怕那些宵小之徒的覬覦,畢竟家族已是沒有了你父親……”大長老曾帶著全族掌事闖入她的月梧殿,態度像是在審訊一個犯人。


  是的,父親已經不在了。但是我卻不能聽從他們的控製,我應當有自己的人生。


  申夷憂眼睛通紅,此時看向高逐戌與薑鳴,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與舒適,先前的諸多羈絆已然在兩人堅定的眼神中化為塵土。


  xunyan0

  。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