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百鬼夜行
***一句話把我嚇得一愣，人的瞳孔都是橫著的，死人的瞳孔會變得很大，把眼白都擠沒了。
但是沒有人的瞳孔是豎著的，隻有如蛇一般的冷血動物以及貓才會這樣。這是因為蛇一類的冷血動物本身就是至陰之物，唯有靠外界的熱量才能維持體內陰陽平衡，而貓更是奇特。
一般認為貓很邪門，尤其是黑貓，一旦晚上遇見黑貓，肯定會碰見髒東西。但其實是因為黑貓看見了髒東西跟著你，所以才會出現，隻不過這東西喜怒無常，有時候會幫你趕走髒東西，有時候會冷眼旁觀，如果你們本就有仇，那就隻好恭喜你了。
我聽***那麽說，連忙趴在河邊，可是大晚上的河水也是黑乎乎的，哪裏能夠看清我的模樣。
老太婆陰沉沉地聲音從一旁傳來，“沒想到你還能活著出來。”
***朝老太婆揮了揮手中的犀牛角，滿臉不在乎地說：“就憑你這個半截入土的老太婆，還差得遠了。我們哥倆經曆過的陣仗，說出來能嚇死你。”
老太婆“嘿嘿”笑了兩聲，“不過他變成了這副鬼樣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呸。”***一口惡痰噴在地上，“我告訴你，也就是胖爺爺我尊老愛幼，不然要是換成上次那隻千年百煞不入五行的嶗山鬼王，老子直接就吐它丫的臉上了。”
老太婆對***吹出來的牛絲毫不感興趣，隻是盯著我的眼睛說道：“老婆子我不知道嶗山還剩下幾隻鬼王，但是他那雙眼睛，可不跟我這三個寶貝孫子的眼睛一樣嗎？”
她說完，突然朝著八仙桌上噴出一口老血，那攤血就跟霧氣一樣，在空中遲遲沒有落下，反而變得絮絮縷縷的，血紅的一片彌漫在八仙桌上，把那三顆腦袋籠罩了進去。
***警惕地往我身邊靠了靠，“小心點，她要動用點天燈了，我這根犀牛角可罩不住。”
“啥玩意，你哪來的這麽多稀奇古怪的寶貝。”
“心有靈犀一點通，犀牛角也是寶貝，但是我這枚功效還不夠，說起來還是她那點天燈太惡毒了。”
耳旁似乎聽到了一陣長鯨吸水的聲音，就見到八仙桌上的血霧都被那三顆腦袋吸了進去，我眼尖，還瞅見一顆腦袋不滿足似的舔了舔嘴角。
“我的好孫子們，你們有沒有吃飽？”老太婆溺愛地摸了摸那三顆腦袋。
“哇。”
“哇哇。”
那三顆腦袋突然大哭起來，聲音就如同出生的嬰兒一般嘹亮。
四周頓時傳來野狗山貓的吠叫，一聲響過一聲，叫了幾聲就聽到有村民的呼喊，大概是以為家中來了賊偷。
與此同時，平地裏掀起大風，把河水塵土都吹得沸沸揚揚，我和***就在風眼裏，那些被吹起的塵土“啪啪”地打在我倆的臉上，害得我們眼睛都睜不開。
那三顆腦袋立馬憤怒地朝四周眯起眼睛，露出牙齒，宛如野獸一般發出威脅的低吼，動作出奇的一致。
“嗚。”
那些野狗驚恐的求饒一聲，然後就再也不敢發出聲響，平地上突如其來的大風也在頃刻間平息下去，仿佛一切都不曾出現，但是那三顆腦袋又栩栩如生地擺放在八仙桌上，另我和***不敢有一絲僥幸。
“乖乖，威勢驚動四方生靈，陰氣匯聚平地大風，餘爺，你趕緊問問丫頭，啊不，是問問錦鯉子咱們怎麽逃跑吧。”***明顯被嚇住了，哆嗦著對我說道。
“真有那麽厲害？”
***咽了口吐沫，心有餘悸地說：“我要是沒猜錯，那三顆腦袋可能真是她的孫子。”
我身子一個冷顫，頓時想到了她家的場景，前桑後柳，家人死絕。“這老太婆果真有那麽惡毒？這樣就算能得到厲害的法術，家人都死光了還有什麽用？”
“要不怎麽說最毒女人心呢。”
那老太婆也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一臉悲痛地說：“我的三個孫子是天生陰人，這是老大，老二，老三。這三個孩子還未出生他們的老娘就死了，所以他們是從死人肚子裏挖出來的，注定命途多舛，但是我這一把骨頭還是能看著他們長大的。都是你們，都是被你們這群外地人害成這樣的。”
我和***對視一眼，“喂，老太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可不能血口噴人。”
“哼。”老太婆怒哼一聲，“你們拿走了他們的身子去當作鼎爐，老太婆隻好把他們的腦袋煉成‘點天燈’。本想過幾天就去找你們報仇，沒想到你們居然自己撞上門來了。”老太婆說著說著，一顆顆渾濁的眼淚就從眼窩子裏滾了下來。
***附耳對我說：“會不會是另一夥人？不過也不對啊，她雖然是一個野路子，但是沒道理這麽簡單就認錯了。難道是你師傅年輕時候的事？”
我沒好氣地白了***一眼，“放屁，怎麽可能是錦鯉子。”
“我說，老太婆，你好好看清楚，是不是你自己認錯人了。”
老太婆看著我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身上有那個女娃娃的血的味道，老太婆就是瞎了眼，你就是變成了灰也能認得你。”
我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憑感覺把這事和棺材女鬼說的事情聯係了起來，會不會是同一夥人？
而且恰巧的是，旱魃裏的小麗的確和我有過肌膚之親，如此算來，血的味道也能對得上。
老太婆不給我們回答的機會，對著那三顆腦袋惡狠狠地說道：“我的乖孫子們，沒吃飽的話，那裏還有兩份血食。”
那三顆腦袋整齊劃一地轉過頭來，朝著我們大哭一聲，然後猛地騰空而起，朝著我和***飛來。
“別讓它們碰上。”***大呼一聲，拉著我撒腿就跑。
可是那三顆腦袋的速度更快，轉眼之間就從後麵追了上來。
我回頭瞥了一眼，這下才看得清楚，那三顆腦袋長得一模一樣，跟三胞胎似的，而且他們的瞳孔都是豎著的，跟貓一樣。
“你的殺豬刀呢？”***連忙問我。
“給拉在水裏了。”我欲哭無淚的回答。
“那還不跳河。”
沒想到我這剛從河裏爬出來，眨眼間又要再跳下去。
***率先跳進了河裏，我剛想跟上，那三顆腦袋卻先一步將我圍住了。它們在空中突然加速，仿佛就是為了等這一刻。
我頓時恍然大悟，它們的目標其實就是我一個，***隻不過是附帶的，想必是那老太婆看透了人心，所以故意使了這一招。
“餘爺，接著。”這時，***突然又浮出水麵，甩手將殺豬刀扔給了我。
我愣了一下，連忙接住殺豬刀，冷不丁看見***的肩膀上坐著一個鬼影，卻是李先生。
李先生也發現了我看到了他，朝著我若有所指地笑了笑。
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先前他幫我一次，我上船之後就要還他一次，現在又是一次人情，那就得還他兩份了。
我很納悶，李先生憑什麽這麽相信我能幫到他，不過現在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眼看著那三顆腦袋將我圍在中間，然後一同張大嘴巴，露出裏麵粘著血絲的牙齒，隨後一齊朝我衝了過來。
我連忙蹲倒低頭，拿起殺豬刀往頭上一伸。
三聲響合成一聲，三顆腦袋同時撞到了殺豬刀上麵，正對著刀刃那一麵的正是老大。老大刹不住閘直接撞到了刀口上，它頓時慘叫一聲，臉上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大口子，鮮血“嘩啦啦”地從裏麵往外冒。
但是那鮮血奇臭無比，裏麵還參雜什麽不少其他的顏色，仿佛是許多動物的血液參合到了一起。
天知道老太婆之前都給它們喂過什麽東西。
趁著空當，我連忙閃身出來，卻看到老大伸出老長一截舌頭往自己的臉上蓋，拚命地想要留住那些鮮血，但是還是有很多鮮血從兩旁流了出來。
一旁的老二老三瞅著老大的傷口，不停地舔著嘴唇。
老大朝著兩兄弟惡狠狠地叫了一聲。
“你們是好兄弟不能打架，吃了那個小子，有的是血食。”老太婆在後麵指揮一聲，三顆腦袋頓時又朝著我衝來。
我揮著殺豬刀在空中左突右擋，一時半刻倒也招架的住。
突然間，那三顆腦袋停了下來，然後一起朝我噴出血霧。
我來不及躲避，頓時就被血霧籠罩進去。
這血霧古怪的很，我在其中左衝右突，跑的滿頭大汗，但是怎麽也跑不出去，仿佛一直都是在原地繞圈子，又好像是這血霧無邊無際。
就在這時，我的左肩膀突然一疼，一大捧鮮血從肩頭噴湧出去，緊接著一股徹骨的寒氣從左肩處襲來。
我心中一寒，知道是左肩的陽火被滅掉了。
血霧中傳來一陣興奮地孩子叫喊聲，噴出去的鮮血很快就被它們分食幹淨。
老太婆愉悅地聲音從外麵傳來，“我的孫子們說你的血食很好吃。什麽，它們還想要更多？那就去吧。”
我死死地盯著周圍的血霧，但是壓根看不見它們的身影。
突然，左肩膀又是一疼，剛剛止住地血液又大股大股地流了出來。
我方才明明是在盯著左邊，可是隻能看見血液流出和肩膀上麵又多了三個牙印，卻看不見那三顆腦袋的蹤跡。
莫非它們在血霧裏麵施展了鬼迷眼？
我單手搖晃起“夜啼”小鼓，鼓聲一點點的傳遞出去，但是絲毫沒有效果。
“餘先生，”這時，李先生的聲音從外麵傳來，“你試試閉上右眼。”
我的右眼？
那不就隻剩下左眼看東西了嗎？而我的左眼瞳孔現在變成了豎著的，莫非是有什麽講究不成？
我依言照做。
右眼剛一閉上，眼前仿佛籠罩了一層霧氣一般。但是此霧氣非彼霧氣，霧氣之中能夠清楚地看見老大那被我劃傷過的腦袋正在警惕地盯著我。
能看見了。
我按耐住內心的欣喜，卻說道：“還是什麽都看不見啊。”
外麵傳來老太婆偷笑的聲音，隨後聽他說道：“去吧。”
三顆腦袋頓時大喜過望，朝著我的右肩膀衝來，要是讓他們再滅掉我右肩的陽火，那我就離死不遠了。
我先假裝看不見，等到它們飛近的時候，突然一刀砍過去。
“啊。”
首當其衝的老大被我一刀砍成兩半，連聲音都發不出，後麵的兩顆腦袋被鮮血淋了滿頭才後知後覺的大叫出來。
“我的孫子。”老太婆大叫一聲，“我要跟你拚了。”
“幽冥無門，百鬼無影，人間作惡，是非天定。”她急切地念出一連串口令，剩下的兩顆腦袋突然慘叫一聲，爭相分食起老大的血肉。
“餘爺，那是百鬼夜行，她要帶著孫子跟你同歸於盡。”
我大吃一驚，朝著老太婆怒喝道：“呸，老太婆，你讓它們兄弟相食，就不怕它們下輩子投不了胎嗎？”
“大不了老婆子一輩子陪著它們。”
“一家都變成孤魂野鬼，你真的甘心嗎？”
“它們兄弟真的願意變成這樣嗎？連媳婦沒有娶過，連後代都沒有留下，永生永世變成孤魂野鬼，它們甘心嗎？”
“冤有頭，債有主，僅僅是因為我身上的氣味，你就讓它們這麽做，你還有良心嗎？”
老太婆瘋了一樣朝我大吼一聲，“反正回不去了，老婆子我就豁出去了。”
“你還有心嗎？”
“我還要心幹嘛？”
“那是你的孫子。”
老太婆突然一怔，猛地大哭起來，“那是我的孫子。”
可是下一秒，她的身體突然一怔，無數道黑影將她撲倒在地，幾聲慘叫傳來，那地方就隻剩下一大片支離破碎的血肉。
剩下的兩顆腦袋淒厲地大叫一聲，朝著老太婆死掉的地方衝去。
迎麵衝過來一大片黑影，頃刻間將那兩顆腦袋包裹進去。
起初裏麵還能聽到各種各樣的慘叫聲，黑影不斷劇烈搖晃，但是不過幾秒鍾的工夫，就再也沒有聲響了。
“餘爺，快跑。”
四周突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影，一股股陰氣襲來，一道道滿懷惡意的目光想要將我生吞活剝。
“好像來不及了。”我環顧四周，一道道的黑影已經將我徹底包圍。
百鬼夜行，生者退避，而我已經無路可退。
“餘先生，恐怕你要幫我三個忙了。”李先生的聲音再次傳來，卻是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樣子。
“行。”我立馬點頭答應他。
“好的。”李先生突然扭頭朝著鬼船上麵大喊一聲，“老大，***的陽壽。”
鬼船一直就停在岸邊，隻不過那上麵一直靜悄悄的，所以之前我都心思關注。
就在李先生喊出那一句話的時候，鬼船上麵突然傳來一聲號角。
亙古。
蒼涼。
遙遠。
我全身的血脈仿佛在一瞬間爆炸了。
四周的無數道黑影在同一時間發出淒厲慘叫，然後整個世界仿佛搖晃了一下，那些黑影頓時間消散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