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跳大神
誰都不願意躺在這麽多屍體上麵，我連忙就想要爬出去。
可是我剛站起來，腳下突然被一隻手絆了一下，害我又摔倒在了原地。
再次爬起來，卻又被絆了一下。
我低頭一看，這些屍體都是好好地躺著的，而且如果真有哪一具屍變的話，肯定早就跳出來了。
可是我隻要站起來就會被絆倒，每一次都是這樣，把我摔得七葷八素的。
“草泥馬的，黃皮子，你們在搞什麽鬼。”
先前我看見三個金不出在我眼前又蹦又跳的，但是現在恢複過來總算看清楚了，金不出隻有一個，但是他身旁赫然站著兩隻黃皮子。
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看看金不出的後背上，他後背上趴著的兩隻黃皮子已經不見了。
可是這兩隻黃皮子不是早就死了嗎，怎麽還能亂動？
我越看越是心驚膽顫，因為它們蹦蹦跳跳的樣子看起來很像是跳大神。
跳大神是東北民間的一種儀式，來源於古代薩滿教文化，是一種活人請求神仙附體，以此來跟死人溝通的方式。
跳大神，一般是指兩個人，男女皆可，不過如果是一個人的話就需要一個容器，多個人的話就需要有一個人來充當“容器”，一切都看儀式的複雜程度。這個充當“容器”人要體質獨特，簡單點說，就是天生八字不硬，陽火不旺，這類人很容易生病，體型很容易很瘦或者很胖。
難怪被黃皮子控製住的是***，因為我是賤命，太硬了反而有些事情不合適。
至於要溝通的死人，我這身下可不就是一堆死人嗎？
隨著它們跳大神的進行，我的臉上慢慢出現了液體流淌的痕跡。
起初很細微，但是還是被我察覺到了。
我用手一摸，一看，從我的眼睛，鼻孔，耳朵，嘴巴裏不斷地流出細小的血流。雖然血流的流量很小，但是架不住它不停地流淌，我頓時明白了，這洞裏的死屍原來就是這麽個死法，隻是不知道他們死了多久。
我既然爬不出去這萬人坑，那幹脆就把背包裏麵的殺豬刀拿出來。
拿出殺豬刀的一瞬間，我明顯感覺到萬人坑發出一陣晃動，隻是不知道晃動的是這在藤蔓上挖出的坑洞，還是躺在這裏的數不清的屍體。
我瞅準一隻黃皮子，它的麵部表情明顯變了一下，變得恐懼，慌亂，但是身上的動作卻還是不停。
“我看你丫的還真是不到黃河不掉淚。”我臭罵一聲，一把將殺豬刀當作飛刀一樣扔了出去。
殺豬刀正好刺中它的身體，黃皮子發出一聲慘叫，身上頓時血流如注，但是它的身體還是在舞動了幾下之後才慢慢倒下，就算倒在了地上還是忍不住想要蹦起來，隻是每次虛弱的身體都摔倒在地，接連幾下之後才終於不動彈。
另一隻黃皮子眼見同伴慘死，嘴巴裏的叫聲一聲比一聲慘，但還是打定主意了繼續跳大神。
“不對，它們不是不想跑，而是跟我一樣跑不了。”我從接觸過跳大神，所以不知道這種溝通死人的儀式能不能中途中斷，但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也不需要客氣。
我從一具屍體的身上拽下一具布片，就著臉上流出的血畫了一張“百淨破煞符”。但是那布片輕飄飄的如何扔上去呢？
上麵那隻黃皮子通了人性，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它臉上不再是驚慌失色，反而帶著戲虐的表情看著我。
“我讓你笑。”我把那張“百淨破煞符”隨手扔到地上，然後拿出一隻鞋子，在鞋底上開始畫符。
那隻黃皮子這次慌了神，嘴裏不斷地發出求饒的聲音，隻是可惜我壓根沒打算放過它。
我瞄準了一下，然後把鞋底朝它臉上砸了過去。
“砰。”地一聲砸了個準。
黃皮子的臉上頓時就像是被熨鬥燙了一樣，一大股一大股黑氣騰騰而起，而且那鞋底子也粘在了它臉上掉不下來，可惜它的動作卻像是被操控了一樣停不下來。
“百淨破煞符”能夠驅邪，黃皮子這種東西是有邪性，但是它終於不是陰魂那樣的存在，所以一張“百淨破煞符”隻能重創它，還不足以殺死它。
索性我現在臉上血流個不停，這裏的死屍又多，幹脆坐下來慢慢畫，畫出一張就砸過去，直到砸了七八隻鞋子才把那黃皮子給徹底幹趴下。
現在就剩下***一個人了，沒了那兩隻黃皮子，***“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哎呦喂。”***趴在地上發出一聲慘叫。
“***你還好著嗎？”我著急地大聲問他。
“活著呢。”***有氣無力地回答我。
“你他媽的***，可嚇死我了。”我抹了抹臉上，都是血，可不是淚。
“這次可得多謝謝你了，這聲‘餘爺’我是心甘情願喊得了。”***朝我擺了擺手。我倆的關係也從最初的搭個伴變成了真正的同生共死過了。
“你少他媽囉嗦，合著以前你喊我‘餘爺’都是逗我玩的。”
“嗨，我是天津人，我們那見男的都是‘哎呦，這位爺，您裏麵請’，‘哎呦，那位爺，您可真生猛’‘呀，爺，翠花可等您好久了’。”
我一聽就不是個味兒，連忙對他說：“我看你是真沒事了，都到青樓裏麵攬客了。”
“嘿嘿，”金不出傻笑兩聲，“活著就沒事，胖子皮厚肉更厚，活著就能挺過來。”
“那你挺過來了就趕緊拉我上去吧，我可不想跟這麽多屍體一起過夜。”
“哎，好嘞。”金不出也是累得夠嗆，強撐著一口力氣從地上爬過來，然後伸手來拉我。
“哎呦喂，餘爺，你怎麽臉上這，這是七竅流血啊。”
“先拉我上去咱們再說。”
這次沒有了那兩隻黃皮子搗亂，我也順利地出來了。我和***兩人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說起來，我此刻心裏總是想到那張被我隨手扔進去的“百淨破煞符”，總是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是全身上下是在沒了力氣，也就懶得動彈了，說不定是我多慮了。
我問***被黃皮子附身而且一下就是倆的感覺怎麽樣。
金不出說：“那不叫做附身，附身隻有陰魂可以用，黃皮子那就捏魂，就是捏住人的魂魄，讓他幹什麽就得幹什麽。你當時是不是看我後腦勺被捏住了？就是那裏，一般電影裏麵把人打暈也是打那個地方，一打一個準。”
“那你當時是不是特別害怕，尤其是你要啃我腦袋的時候？”
金不出撓了撓腦袋，“我當時其實什麽都不知道，被捏住魂的人是沒有五感的，就像是掉進了黑洞裏一樣，但是心裏會特別痛苦壓印。”
於是我就跟他說了說之後的事情，從刻著“白龍江”三個字的石碑，講到會移動的幽靈通道，再說起吃死人肉的紅眼大老鼠，還有跟他一樣的紙人，包括這個走廊一樣詭異的房屋全說了一個遍。
說著說著，我就感覺越來越困，越來越想睡覺。
“餘爺。”
“餘爺。”
我聽到了***在旁邊喊我，但是我實在沒力氣搭理他了。
“餘爺，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一睡就起不來了。”
***使勁拍我的臉，“啪啪”的，要是在平時我肯定不樂意了，但是現在真的好累，也好冷。
我能感覺到金不出拿著東西往我臉上抹來抹去，估計是想給我止血，但是我心裏知道，不可能止住的，又不是什麽外傷。
接著，我就看見他掏出一塊玉佩，拿起地上的石頭就砸，然後把砸碎的粉末喂到了我嘴裏。
感覺涼涼的，滑滑的，蠻好吃的樣子。
我下意識地吞咽著，聽到***大聲呼喊“止住血了，止住血了。”我心想，***那玉佩帶了好久了，一直不見他舍得用，還騙我說是護身符，這下還不是進了老子的肚子。
力氣再慢慢地回來，但是很慢，很慢，我覺得還是想要睡覺。
“餘爺，那萬人坑裏麵冒煙了，可不是你放的火吧。”
我心想老子當時就在下麵，怎麽可能放火。
不對，難怪我心裏一直惦記著那張“百淨破煞符”。我當時就奇怪怎麽死屍都堆放在那裏，現在想來，那個挖出來的坑裏麵一定有古怪，說不定是和跳大神一樣的古怪的法術。
“百淨破煞符”破了那道法術，相當於解除了壓製住那些死屍的禁製。
我努力扭頭看過去，***正站在洞邊手忙腳亂的，洞邊不斷地有手掌伸上來，然後又被***踢下去。
可是耐不住手太多了，他也沒恢複過來，所以眼看著一顆顆小腦袋就從洞裏冒了出來，兩眼看見我們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跑。”我擠出力氣朝他喊道。***這才反應過來，一把想要抱起我，結果他也沒有力氣，我倆又一塊摔在了地上。
“完了，這下咱兩都跑不動了，隻好一起交代在這裏了。”***笑了笑，坐在了我身邊。
“你不曉得跑啊？”我朝他說到。
“你救了我一命，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死吧。”***攤了攤手，頗有些無奈的樣子。
“那你還有寶貝能夠救命嗎？”我問他。
金不出搖了搖頭，“這麽多東西，除非還是像剛才跳大神那樣才能壓住他們。可是咱倆都不會，也沒那個力氣了。”
我想了想，然後覺得還是要賭一把。
“你把我背包裏的人臉老狐狸拿來，用那人臉老狐狸給我捏魂。到時候它要麽救咱們一命，要麽就大家一起被撕成碎片。”
我知道這人臉老狐狸的魂肯定還在它屍體裏，但是我這人的命太硬，而且我們現在沒有容器，所以這招管不管用，它會不會，誰都不清楚，可是現在沒辦法了，我也就隻有賭一場了。
***把人臉老狐狸放到我後腦勺上，然後我的後腦勺感覺被人掐了一下，一股顫栗從靈魂深處冒出，就像躁動不安的火苗，剛想竄出頭，上麵一隻大手按了下來。
這就是被捏了魂的感覺嗎？
可是我為什麽我還要五感，還能看清周圍的情況。
捏魂難道沒有成功嗎？
我自嘲地笑了笑，想告訴***別管我了，好歹得有個人出去找錦鯉子給我倆收屍。
但是話一出口，嗓音卻變了，變成了尖銳的狐鳴。
“餘爺？”***小心翼翼地在旁邊喊了我一嗓子。
我能感覺到自己看了他一眼，但是又清楚地明白不是我在看他，而是現在捏了我魂的人臉老狐狸再看他。
現在我的身體已經完全被人臉老狐狸給控製住了，所以盡管沒有力氣，但還是可以行動起來。
我的臉皮上一笑，然後把兩隻黃皮子的屍體都拽到了身邊，頭下腳上的放在前邊。
我一愣，這人臉老狐狸原來是打算用兩隻黃皮子的屍體充當容器。
接著人臉老狐狸就控製我的身體抖動起來，毫無預兆，也毫無規律，有些動作是違反了人體力學。
就聽到***在一旁嘖嘖有聲，“乖乖，這精怪跳大神跟人咋不一樣呢？”
然後“我”瞪了他一眼，***一個哆嗦立馬不敢說話了。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戶戶把門關，喜鵲老撾奔大樹，家雀老撾奔房簷。行路的君子住旅店，當兵的住進了營盤。十家上了九家的鎖，隻有一家門沒關。要問為啥門沒關，敲鑼打鼓請神仙。左手敲起文王鼓，右手拿起五王鞭。文王鼓，柳木圈。奔得兒奔，抱的圓。上麵栓上八根弦，四根朝北，四根朝南。四根朝北安天下，四根朝南定江山。在中間安上哪紮鬧海金剛圈，上麵串上八掉錢，還有乾隆爺的會開員。”
人臉老狐狸唱著，我感覺到身上的陰氣越來越濃，一股股風圍著我打轉。
“老仙家那個往前走，又一關。眼前來到了，頭到狼崖頭到關。頭到狼崖有人看。要問頭到狼崖誰把守，秦瓊淨北來站班。秦瓊神把頭抬，裏神放進外神來。”
唱到這裏的時候，我感覺到那些圍著我轉的陰風想要靠過來，但是又不敢，仿佛我身上有什麽讓它們恐懼的東西。
“淨北神把頭低，裏仙別把外仙欺。老仙家那個往前走，又一關。眼前到狼崖到關。?到狼崖有人看。要問到狼崖誰把守，郎哪紮來站班.。郎神把頭抬，裏神放進外神來。哪紮神把頭低，裏仙別把外仙欺。老仙家那個往前走，又一關。在眼前來到了，到狼崖到關。到狼崖有人看。要問到狼崖誰把守，來到灶王老爺他的身邊。?灶王老爺本姓張，家住上方張家莊。大哥叫張天師，二哥叫張玉黃。剩下老三沒啥事，寧願下房當灶王。灶王老爺把頭低,裏仙別把外仙欺。灶王奶奶把頭抬，裏仙放進外神來。芝麻開花節節高，穀子開花壓彎腰。玉米開花一杜毛，高粱地裏插黃蒿。”
“我”在這一邊唱著一邊跳，同時眼前看見洞邊上一個個詐屍的東西爬了上來，那些東西上來之後也走不快，搖搖晃晃，慢慢悠悠地朝我靠近，但是距離就是這麽短的距離，哪怕它們走的再慢，也走到了我麵前，我又聞到了那股萬人坑裏麵的味道，熏得我直欲作嘔。
一個詐屍的東西已經走到了我的麵前，它的七竅還流著血，對著我張開嘴巴，嘴裏麵翻著一塊塊的爛肉。
***嚇得趕緊躲後邊去了。
“老仙家我看你影影綽綽來到了，說來到就來到，好象撒上迷魂藥。”
“我”突然加大了語氣，大喊一聲，然後就感覺到兩股陰風猛地衝進了兩具黃皮子的屍體裏麵。
兩隻黃皮子撲騰了幾下四肢，突然又站了起來，沒錯，是像人一樣站著。
與此同時，那具走到我麵前的詐屍東西朝著我伸出了手。
它的手上指甲很長，指甲裏麵帶著幹涸的血跡，一塊塊，黝黑的血跡。
突然，兩隻黃皮子朝著那些詐屍的東西張開嘴巴，猛地一聲尖叫，那些詐屍的東西身上頓時一陣哆嗦，嘴裏也發出了叫聲，但是是那種嗚咽的聲音。
我看出它們在恐懼，在不斷地後退。
一個。
兩個。
“噗通。”
“噗通。”
那些詐屍的東西好不容易爬上來，結果又一個接著一個的跳進了萬人坑裏。
隨著最後一個詐屍的東西跳了回去，我身上突然一顫，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猛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