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重逢
自從陸靈楓對慕薇然說了自己要嫁給花仲眠之後，慕薇然果然不負期望將她的話轉告給了陸靈堯。隻不過陸靈堯想起江北堂，還是決定先將這件事再緩緩。
陸靈楓見這魚餌都拋出去這麽久了，魚兒卻遲遲沒有上鉤，不明白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麽差錯。
這天晚上，江北堂又化身劉侍衛與陸靈楓“偶遇”。彼時陸靈楓剛從子衿宮吃過晚飯回破雲殿，半路上就撞上了正在“巡邏”的江北堂。
陸靈楓原本想裝作沒有看見直接過去的，可是想起今天在子衿宮中試探慕薇然為何皇帝遲遲沒有下賜婚旨時，慕薇然說漏嘴的“江統領”三字，還是決定先過去打個招呼。
而江北堂之所以在那裏等她，無非也是因為同一件事。
還是陸靈楓先打的招呼。
“公主殿下。”江北堂穿著一身鐵甲胄衣，周身氣勢比之當年成熟穩重了不少。
陸靈楓幾乎已經無法再看到當年流影的影子了。果真是世事弄人。
“劉侍衛，你今夜也當值嗎？”
“是。”江北堂鼓足勇氣“卑職有些話想問問公主，不知公主可否暫時移步？”
陸靈楓環顧四周，笑眯眯道“好。”
又道“合合，你先在這裏等我一會兒吧，我很快就回來。”
江北堂找了一個涼亭，夜風襲襲，如今陸靈楓正安靜的呆在自己身邊，可想說的話卻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劉侍衛，你有什麽話想說？現在就說吧。”
“我……”江北堂猶豫許久，終於開口“卑職聽人說，公主殿下想要嫁給花小侯爺？”
“對呀對呀。”陸靈楓倒是不避諱“就是不知道皇兄為什麽一直不肯下旨。”
她眉間憂愁若隱若現“聽皇嫂說花小侯爺人不錯，如果我嫁過去應該是不會受苦的。”
江北堂默默捏緊了拳頭“如果……如果卑職願意保護你一生一世呢？公主會不會願意……會不會願意……嫁給我？”
陸靈楓心頭一跳，表麵上卻不得不裝作什麽都不明白“劉侍衛你當然很好啦。我當然也喜歡你，如果嫁給你也不是不可以。”
江北堂心中湧起一陣歡喜，這是他這麽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歡喜。聽到陸靈楓的話，他甚至恨不得立馬去求皇帝賜婚。可是陸靈楓接下來的話又將他打回原形。
她突然問“劉侍衛你有妻子嗎？”
“或者未婚妻。”
江北堂方才的笑容僵在臉上，因為他想起了張清雨，他從小定下的娃娃親。她苦等這麽多年，自己既然活著不管出於什麽原因都沒有理由不娶她。
“……有。”
陸靈楓表情遺憾“那不行了。我不能嫁給一個有妻子的人。”
是了，陸靈楓怎麽可能是那種願意與他人同侍一夫的人。
江北堂的心一下子跌到穀底“那……那抱歉了。卑職今晚不該問這些的，天色不早了，卑職送您回去吧。”
他現在是一刻也不願意再待下去了，現在的一切對他來說就是無邊的痛苦和無盡的折磨。
“好，謝謝劉侍衛了。”陸靈楓對他的心思隻當不知。
…………………………………………………
自從發生了上次的事，江北堂的心情變得十分鬱悶。這段時間他巡邏時都會特意避開破雲殿，不去想不去看就不會等。
今夜本也是再尋常不過的巡邏，可是隔著老遠就看到破雲殿中陸靈楓身邊那個合合正匆匆忙忙找些什麽。
都已經是半夜了，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江北堂擔心是陸靈楓出事，連忙跑到合合麵前。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合合見到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江統領，求求您幫忙找找殿下吧！”
“到底怎麽了？”
“打從前幾天您和殿下聊過天之後，殿下回宮後每天都會做噩夢。漸漸的，殿下精神不濟，總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
“就在今晚，奴婢聽到點動靜，醒來時發現殿下宮中悄無聲息，怕殿下出事，開門一看，發現殿下根本不在殿中。”
“天這麽晚，各宮都落鎖了，奴婢是……實在是走投無路了，這才自己一個人出來尋找殿下。”
“求統領幫幫忙。”
聽到這些，江北堂哪裏還坐得住，安排好人各自尋找，自己仗著輕功不錯，在各宮殿宇間尋了個遍。這才終於發現了點陸靈楓的痕跡。
江北堂一路循著痕跡追去，陸靈楓此時已站在了城樓上，她向聲音來處望去，江北堂急匆匆的身影映入眼簾。
陸靈楓低頭，看著城樓下青石鋪就的地麵“流影，我什麽都想起來了。”
說罷，縱身一躍。
江北堂的心從未有過如此慌亂的時候，不管是從前屍山血海的比試，還是後來參與到陸靈堯步步為營的計劃中險些被皇帝發現。都未有一次像今夜這般，他怕了。
怕從此失去陸靈楓。
幸虧他來得及時，將將接住墜落的陸靈楓。
陸靈楓把頭埋在他懷裏，久久沒有說話，而眼淚逐漸蘊濕江北堂胸口的衣服。
江北堂一路抱著她朝破雲殿走去，快到時，陸靈楓突然道“你放我走吧，宮廷深深，困我於此，和殺了我有什麽區別。”
江北堂卻言其他“你恢複記憶的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陸靈楓扯緊他的衣袖“放我走。”
“好。我放你走。”他的淚落在陸靈楓臉上，被風一吹，冷到心底。
江北堂把陸靈楓送回破雲殿。
臨進門前，陸靈楓背對著他“我必須嫁給花仲眠，如此才能永遠離開你們這些讓我看到就覺得惡心的人！”
一行清淚無言落下，江北堂聲音哽咽“我成全你。”
陸靈楓二話不說轉身進了殿，而江北堂在門外等到半夜才終於離開。
他不會知道，就在他走後，陸靈楓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而笑著笑著又無聲哭了起來。
看，我們都變了。
………………………………………………………
近來宮中有樁盛事，喚作璧人會。
起了這麽個名字，陸靈楓聽到合合解釋後心道這不就是古代版相親大會嘛。
未婚的年輕男女，聚在一處，瞧瞧場中有沒有自己第一印象不錯的人。如果有，那也正好借此機會接觸接觸、發展發展。
陸靈楓對這樣的事本沒有興趣，可合合說，皇後方才派人來通知了，讓她一定要去。
問起合合，合合神秘兮兮湊到她耳邊“聽說，這次璧人會漠北的小侯爺也要來。”
仲眠？
“您前段時間不是告訴皇後娘娘想要嫁給小侯爺嘛，那趁此機會也正好讓您去看看人。”
“皇嫂對我可真好。”
合合正為她梳頭，思緒卻不知飛到哪兒去了“聽說丞相大人也會來呢。”
“丞相大人。”
“對啊。丞相大人青年才俊，聽說是上一屆春闈頭甲。新皇登基以後，立馬就把他提拔上來做了丞相。”
“丞相大人不僅做事做的好，生得也好看。最重要的是，至今未婚呢。”
王琚……
他就是那個舉報林書正貪汙的江南官員，現在看看，想來他早就同陸靈堯勾結在一處了。他這個一路踩著旁人的屍骨上位的人，現在在這裏裝什麽幹淨。
“你是不是瞧上丞相大人了？”陸靈楓想借玩笑轉移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要不要我去求求皇兄把你許給他啊。”
“還是算了吧。”合合似愁非愁“丞相大人好是好，可是不適合我。”
“嗯？”
“外邊兒人都在傳，丞相大人鍾情於煙花之地一位娘子，每日都宿在那娘子房中，連自個兒的府邸也不肯回。”
“他若是喜歡那女子，大可替她贖身帶回家中，何必牽扯這麽多麻煩。”
“原也是這個道理，可是那娘子不願意被人贖身。”
“不願意？”陸靈楓奇怪了“這個姑娘可真怪。”
陸靈楓轉念又一想“不過這樣不是很好嗎。丞相大人有喜歡的人，你嫁過去隻需管著賬，也不必在乎他在外花天酒地，隻要錢在自己手裏日子怎麽過都行。”
“公主，您瞧，您又在說傻話了。”合合一點也不讚同她的觀點“若是嫁給一人為妻，不是彼此喜歡，也不為了他那顆真心，那這一切還有什麽意義呢。”
“人心易變，合合，我看你才傻。不去抓那些觸手可及的東西，非要去追求虛無縹緲的真心。他今日能對你真心，來日也能對旁人真心。”
“把自己的悲觀喜樂都寄托在旁人身上，若有一天被辜負，難過的還是自己。”
合合笑著道“那合合也願意。”
“公主，好了。您該出門了。”
“今天您如此光彩照人，一定可以讓那個小侯爺一見鍾情。”
“哈哈，借合合吉言。”
………………………………………………………
璧人會相當熱鬧，無數男女穿梭其間，個個靚麗，看得陸靈楓眼花繚亂。
慕薇然隔著遠遠的就看到陸靈楓的到來，趕忙招招手讓她過去。
陸靈楓乖巧的坐在她身邊，低聲問道“皇嫂，花小侯爺在哪兒啊？”
慕薇然在桌子底下悄悄朝一個方向指了指“在那兒。方才你還從他身邊路過了。”
其實陸靈楓進來後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花仲眠，可是為了不讓旁人起疑，她也隻能裝作不認識。
陸靈楓一點也不害羞，直愣愣地的盯著花仲眠的臉“他真好看。”
雖然知道是在作戲，可被陸靈楓這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看，花仲眠反而被盯到有些不好意思。
“靈楓，你一個姑娘還是要收斂一點才好。你看那小侯爺方才被你這麽一盯，耳朵根子都發紅了。”慕薇然好心提醒。
於是陸靈楓這才來收回目光，撿了塊桌上的點心塞進嘴裏“這位小侯爺長得很好看，我很喜歡。皇嫂，待會兒皇兄來了，我一定要讓他給我們下旨。”
“這件事情還是先緩一緩吧。”慕薇然倒是不急。
“為什麽呀？我喜歡他難道就不能和他在一起嗎？男未婚女未嫁不是很正常嗎？”
聽到陸靈楓的問話，慕薇然犯了愁。
先前陸靈堯特意在她麵前提點過，花仲眠此次從江南進京就是為了讓他打消賜婚的念頭。當著陸靈堯的麵，花仲眠竟然都能說出此生非那女子不娶的話。他們夫妻二人真是怕陸靈楓嫁過去會受什麽委屈。
況且那花仲眠得知賜婚對象是陸靈楓後，更加不情願了。直言說，從前陸靈楓是另一層身份時他與她交好，兩人之間全然隻有知己之情。可如今陸靈楓搖身一變變成女兒身，他實在是一時難以接受。
他們想了想，也的確是這個道理，從兄弟突然之間就變成了夫妻，這樣的轉變恐怕是誰都無法接受。
而這些考慮二人身為兄嫂自然是不可能告訴陸靈楓的。可眼下陸靈楓這般追問，慕薇然竟一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陸靈楓突然問“皇嫂，是不是他不喜歡我？”
慕薇然艱難的點了點頭。
陸靈楓嘴裏裝的東西還未咽下，說話有些囫圇“沒關係的。他不喜歡我也沒關係的，我隻要能離開皇宮就好了，遠遠的離開皇宮。”
“他們不是說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嗎？就算他現在不喜歡我也可以，說不定以後就能喜歡我了呢。”
慕薇然看到她這卑微樣子。心道失憶以後的人果然天真。感情的事的確可以培養，可那也是在建立在對互相都有好感的基礎之上，眼下花仲眠非但對她沒有好感，倘若他們再如此步步緊逼，恐怕好感沒有，反而會心生厭惡，到時候這關係可就更糟糕了。
然而這些道理陸靈楓都是不懂的，跟她講也講不明白。
“天下好男兒多的是，要不然你看你換一個？你看場中如此多英才。若是看哪一個順眼也可繼續來往試試。”
“他們都很好。”陸靈楓麵露苦惱之色“可是他們的家都在京城，我不想待在京城。待在京城就意味著太後娘娘隨時都可以找我進宮。那時候少不了又是一番折磨。皇嫂，你就讓我嫁的遠遠的吧。”
慕薇然沒想過太後竟然給陸靈楓留下了如此大的心理陰影，甚至連成婚都不想嫁在京城。
慕薇然心裏也的確很不是滋味，倘若換了她，恐怕也不想再在京城多待一刻。太後那人心思毒辣，若不是為了陸靈堯，她甚至也不會留在這皇宮之中。
“小臣見過皇後，皇後千歲。”就在兩人說話之間，花仲眠不知不覺到近前朝慕薇然行了一禮“小臣有些話想單獨同公主殿下談談，不知皇後可否允許。”
“去吧去吧。”正好慕薇然想讓他們倆借此機會好好聊一聊，有什麽心結都說開了，說不定事情就有轉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