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上)
嚴格來說,凝如與厲十八並不算故交。
畢竟,過往草草見過的兩麵中,唯有第二次在李世民府邸門口兩人還交談過,其他時候,厲十八都是個旁觀者,甚至可以說隻是個路人一樣的存在,凝如不曉得他的存在倒也無可厚非。
隻是,這世上就是有這樣一些自來熟得理所當然的人,總覺得別人應該對他上心,也覺得應該對他想要得到的事情上心。
不然,厲十八也不會大清早地跑到淮占郴麵前要他看在熟人的份上,將他從馬廄官重新提拔為副將,更不會在淮占郴嚴詞拒絕後,自顧自地跑到凝如麵前,要她仗著過往的“交情”,在淮占郴麵前美言幾句。
在巡防營的時候,淮占郴便對厲十八頗有芥蒂。倒不是說兩人在戰場上有何衝突,而是厲十八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的作風實在不是淮占郴喜歡的類型。
加上後來,厲十八急功近利地將胡元的戰功加到自己頭上,毫不臉紅地搶了本該屬於胡元的副將之位,淮占郴更是對他厭惡至極,連話都不想同他多說一句。
開展後,厲十八屢次怯敵,影響軍心,淮占郴將他降為馬廄官,自然也是穩定軍心必須做的事情。
所以,聽到厲十八要求扶正的消息,淮占郴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可厲十八卻不肯善罷甘休。
在他看來,昨夜淮占郴抱著凝如在軍營中堂而皇之地走過的舉動實在不成體統,義正辭嚴之餘,更是轉了威脅的口吻,指明不隨他的願,便將此事上報到李世民那裏。
隻是,淮占郴本就是在血雨腥風中嚇大的,厲十八的威脅對他毫無作用,碰一鼻子灰也自然不在話下。
昨夜眾星捧月的感覺讓厲十八感覺良好,長久以來渴望脫離他人嘲笑的心思北重新點燃,厲十八自然不允許自己在這個永遠不可能升遷的副將之位上再次被人嘲笑。
看著淮占郴離開的背影,厲十八心裏那叫一個氣憤。他想馬上跑去報告李世民昨夜淮占郴“失態”的事情,卻又想再敲一敲竹杠,於是,好不意外地,他的身影出現在了凝如的麵前。
看著眼前皮笑肉不笑的厲十八,凝如本能地覺得不適。但想著當時他將自己帶到李世民麵前的情分,她還是笑著迎了上去,仔細尋問他前來尋找自己到底是為了何事。
厲十八剛剛被淮占郴氣得不行,聽聞凝如如此尋問自然也懶得賣關子,一開口便將自己次來的目的說得一清二楚。
“凝如小姐,我厲十八是個爽快人,今日拜訪您也不想拐彎抹角了。方才在營長門口,我找了淮帥,希望他看在舊相識的份上把我這種副將的頭銜扶正,也好圓了我多年的願望。可淮帥非但不念舊情,還對我不理不睬。
說實在的,昨夜淮帥如此失態,我若不念舊情將此事告訴李將軍,恐怕今日他連點將台都登不上去,可他卻不知珍惜,反倒對我的一番好意置之不理,實在令人心寒。
所以,還請凝如姑娘幫我勸勸淮帥,人在江湖,多個朋友多條路,若不年情分,待東窗事發,那時在後悔可就晚了。”
一番話說下來,凝如大致聽明白了厲十八的意思。而淮占郴在門口直接拒絕了厲十八的舉動,她也從字裏行間體會到了不少。
對凝如來說,厲十八算不得特別厭惡的人,但淮占郴能不假思索地拒絕厲十八的請求,凝如自然也曉得當中有些事情並非她想的那麽簡單。
所以,沒有滿口應承,凝如隻微笑說了句:“既然這樣,待占郴回來我再同他說說看如何。”
這樣的話雖多少帶著些敷衍了事的味道,但的確也是眼下凝如所能做出的最合適的答複了。
厲十八急切地等候著凝如的回應,聽她這般說,心中雖不是特別滿意,卻終於挑不出凝如答複中的錯誤,隻得耐著性子應了聲“有勞!”,而後行了禮離開營帳,回到自己的馬廄裏靜候消息。
可是,看似理性的客套並不能限製住厲十八的想入非非,這廝心中對凝如這等“敷衍”的不滿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愈演愈烈。
到夜幕降臨時,白日裏因為期望而短暫平息的衝動,終於被失望重新撩撥起來。厲十八理直氣壯地認為凝如的言而無信是對自己的蔑視,甚至覺得凝如到此刻都沒有給他回應,必定是淮占郴教唆的結果。
可事實上,從厲十八離開主帥營帳後,淮占郴就未曾見過凝如的麵,凝如尚未有機會和淮占郴說道厲十八的請求,所謂的挑唆更是厲十八一人的臆想。
可惜,這樣的誤會並沒有人能解開。
厲十八懼怕被眾人在一此拋到視線以外,固執中的一意孤行燒毀了他所有的理智,待毀掉淮占郴與凝如的念頭蔓延整個頭腦的時候,一場玉石俱焚的荒誕正式上演。
對厲十八來說,昨天淮占郴傷風敗俗的行徑是值得到李世民麵前告一狀的,但“誅人當誅心”,厲十八突然覺得要想讓淮占郴一蹶不振,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讓凝如成為他不得不對立的“如妃”。
而要將凝如推向風口浪尖,最直接的突破口便是此刻病殃殃地躺在病床上的雲成公主和那個舊朝的皇孫海月公主。
處於對自己“智慧”的滿意,厲十八才想出了報複的法子,便二話不說地付諸行動。
原本,起義軍今日打算度過運河,而後直接開複洛陽。雖然後來因為前方戰報的影響,淮占郴不得不將開拔的時間再往後延了一天,但軍醫所在的營帳卻早已收拾妥當,隻留幾個重傷的兵士和產後無法前行的雲成,是而門口的把守便也鬆懈了許多。
然而,就是這樣的不湊巧給厲十八的報複行徑開了個不錯的頭。
沒有侍衛的阻攔,厲十八輕而易舉地進入軍醫的營帳,將海月抱在懷中,徑直往門口行去。
產後身體虛弱的雲成一直睡的不安穩,聽聞耳邊沙沙作響,睜開眼正好看到厲十八抱著海月出了營帳。
一聲驚呼,雲成幾乎從床上彈坐起來。
顧不得穿鞋襪,雲成赤腳追了出去,厲十八沒想到雲成這麽快就趕上來,雙手被雲成勾到的一瞬,下意識揚手一揮,徑直將雲成推到在地。
雲成生產後,身子本就虛弱,加上風寒未愈,更是弱不經風。
厲十八隻輕輕用力,雲成便跌坐在地上起不來,眼看著厲十八將海月抱走,緊張至極的雲成忍不住大喊一聲:“來人啊!!有人偷我的孩子!!”
李家軍從來都有濟貧扶弱的優良傳統,聽得雲成這一聲喊叫,身邊的幾個兵士當即出手相助,沒兩下就把跑出不遠的厲十八抓了回來。
本來,事情到此終結倒還有回旋的餘地,可厲十八此刻正被氣憤的火焰焚燒著,他不甘心今晨被淮占郴和凝如這般“戲弄”,更不甘心自己在一次成為眾目睽睽下的笑柄。
或許是為了自保,或許是為了報複的計劃繼續進行,被眾人斥責的厲十八猛地改了沉默的模樣,轉而冷笑,將雲成的身份公之於眾。
“嗬,你們當真以為自己救下的是尋常人家的小姑娘?當真以為這個坐在這裏喊人求救的女子是運河上的尋常女子?
你們知道她是誰麽?她可是當今聖上的女兒,而她懷裏的孩子更是楊家未來的子嗣。你們這樣救她們,難道忘了被官府徭役逼死的家人,忘了那些占領你們田地的官兵,忘了自己為什麽背井離鄉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