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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滿腹相思憑誰問

  鳥鳴山愈靜,蟬躁林更幽。喧鬧過後,夜幕下的軍營顯得比平常安靜了許多。


  士兵們三三兩兩的議論完,抹去臉上的汗珠後,禁不住陷入沉思。有妻兒的人思念家中親眷,年紀尚輕的小夥子忍不住思考自己何時才能遇上心愛的姑娘。


  沒有了弟兄之間的吵鬧,十裏連營一片靜寂,主帥營帳裏,沉默地淮占郴更是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和心愛之人微微起伏的呼吸聲。


  凝如像驚弓之鳥,小心地坐在床沿上接受著淮占郴一遍又一遍溫柔而嚴厲的審視。


  她曉得,自己方才的話肯定讓淮占郴有所觸動,但這觸動究竟是怒是喜,是怨是疼,她卻意外地沒有任何頭緒。


  插科打諢是她與生俱來的本能,見勢頭不妙,她轉了轉眼睛,說了句“東西還沒收拾好。”,便打算起身,將方才臨出門前還沒有擦好的書案再清掃一遍。


  隻是,淮占郴哪裏肯放她走。才見她有離開的傾向,身強力壯的淮帥當即站起身來,一把將凝如的手箍住,絲毫不肯讓她動彈。


  凝如被嚇了一跳,脊背一僵,跌坐回床沿邊上,抬頭一望,淮占郴那張俊朗的麵孔正正地貼著自己的鼻尖。


  明如星辰的眼眸裏,凝如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神采未嚐消散,淮占郴低沉而柔情的嗓音清澈地傳遞到凝如的耳中。


  “方才說的那些,為何不曾告訴我?”


  凝如本因為自己經曆了這麽多,麵對淮占郴的尋問早已可以處變不驚,誰知被他這一問,她心中強忍的酸楚還是不可避免地蔓延開來。


  她下意識地低下頭,生怕自己長久以來強撐的倔強因此土崩瓦解,也怕眼裏不爭氣的淚水讓自己變得嬌氣、懦弱。


  可她不知道的是,此時的淮占郴需要的哪裏是凝如的堅強,又何曾對她的剛毅感興趣。


  從愛上凝如的那一刻開始,淮占郴就希望自己能成為凝如永遠的依靠,即便這個姑娘天生倔強,不服輸,他還是希望她能拋下別人眼中堅強的外衣,在自己麵前肆意的展露她較弱、單薄的一麵。


  以前的淮占郴這樣想,此刻,因為誤解而虧欠的他更是這麽想。


  幾乎是下意識地,淮占郴伸手抬起凝如的下顎。當凝如那雙杏花帶雨的眼睛正正映入眼簾時,淮占郴強撐著的心幾乎瞬間融成了一灘水。


  他情不自禁地將凝如的臉攏在胸前,淚水浸潤他衣襟的時候,他忍不住開了聲。


  “你還記得上次你這樣伏在我懷裏是什麽時候麽?”


  凝如未曾想過他會問這個問題,反應了一會兒,才小心掐起手指算起來。


  可兩指才合攏,淮占郴的問話卻早已飄了過來。


  “那一夜,你我相遇在斯文閣,我最後一次抱你,之後,便在也不曾擁你入懷。整整二百一十三日,每一日夜幕降臨,我都會夢見你伏在我胸口上的模樣。可一覺醒來,冰冷的床榻卻讓我輾轉反側。


  從京城回來,我發誓要恨你一輩子,可隻要心中劃過你的名字,那些決絕就全都化作烏有。


  當年,我爹曾說你是我命裏的劫數,我不信邪,交出自己的心任你撥弄,卻終究躲不過遍體鱗傷,傷痕累累的下場。


  明明看你上了花轎,我還是固執地等著你回來。被你從宮裏趕出來,卻還癡心妄想著攻下長安城後到大興宮裏與你相見。


  胡元說我不可救藥,可我就是放不下你。我知道,我病入膏肓,但唯一的解藥就是你,如果不想著你,我隻怕沒戰死,也會被這蝕骨的相思活活折磨死。”


  凝如聞聽此言,哽咽地連聲回道:“對不起,對不起。”


  臉頰更是被不斷滑落的淚水浸透,連垂放在膝間的衣袖都被淚水打濕。


  “都是我的錯。你爹說得對,我是你的劫數,若不是我,你便不用受這無畏的苦,也不會到現在還孤身一人,早就過上兒女繞膝,其樂融融的日子了。”


  淮占郴沒想過凝如會說出這樣的話,微微一愣,好半天才默然一笑,用力將凝如摟得更近,吻在她的額尖上,喃喃回了一句:“是啊,你的確是我的劫數。沒有你,我的日子裏又怎會出現‘兒女繞膝,其樂融融’這幾個字呢?”


  凝如身子一僵,強忍的哭聲終於忍不住響了起來。


  淮占郴抱著凝如顫抖的身子,心中頓時柔軟得一塌糊塗。


  或許,言語上的開導師讓凝如鎮定下來的好法子,可這一刻,他什麽也不想說,隻想用自己溫熱的雙唇啄去她臉上的淚痕。


  吻痕落在臉上,凝如的呼吸變得淩亂起來。夾雜著水霧的氣息讓淮占郴迷離,雙唇在臉上滑動的細響勾起了內心深處對懷中女人的渴望。


  彼此貼近的那一刻,淮占郴忽然意識到自己對凝如是那麽的渴望。橫在心間的芥蒂在溫熱中消融,淮占郴隻希望天邊的陽光永遠不要升起,唯有如此,他才能長久地擁有懷中的美好,也才能將戰爭的血雨腥風永遠拋諸腦後。


  隻是,太陽每日都要升起,縱使昨夜的纏綿令人眷戀,晨曦號角的鳴響還是將周身的溫存再次剝離。


  鐵甲在一夜寒光的照射下,透著清冷的光。可著上身的淮占郴卻覺得今日的戰衣格外溫熱。


  凝如小心地將淮占郴身上的鏈子係好,淮占郴定定看著眼前矮小的姑娘,念及昨夜的溫存,情不自禁將她擁入懷中。


  “等著我,點完兵我就回來。”


  凝如的半邊臉被淮占郴的氣息噴的火熱,麵紅耳赤之餘,不由得將他往外推了推,嬌羞道:“門外有人,聽到就不好了。”


  淮占郴卻無甚所謂,隻將凝如摟得更緊,回道:“如今,你是我的人,便是讓人聽見了,又有什麽不好的?”


  他輕歎一口氣,雙唇落在凝如鼻尖上,如感慨、如祈求地歎了句:“此刻,我隻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這樣,你才不會再被人霸走,我也才能安心擁有你一生。”


  凝如被他突如其來的感慨弄得心生愧疚,本能地抵上他的額頭,輕輕回了句:“不會了,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屬於其他人了。”


  淮占郴喜歡她這樣的承諾,輕笑一聲,俯身將凝如的氣息含在嘴裏。


  喘息的聲響在營帳裏蔓延,直到門外兵士們行進的吆喝聲傳進來,淮占郴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凝如那已然紅透的雙唇。


  胡元識趣地在門外喊了聲“淮帥”,又等了片刻才掀了簾子走進來。


  淮占郴斂了柔情的神色,接過胡元的令牌這才英姿挺拔地邁開步子往點將台的方向走去。


  凝如喜歡這個樣子的淮占郴,也為他能如願以償的為理想而戰感到高興。


  身為女子,貿然出現在點將台附近顯然不合軍規,所以,便是凝如再好奇,也隻是站在營帳的窗邊,透著縫隙觀看淮占郴指揮雄兵的氣魄和英姿。


  她忽然想起當年淮占郴因為帶著自己爬樹而被私塾先生罰站的模樣,即便當時的他頂著“逃學”的名頭,但眉宇間卻依舊透著一股大義淩然的正氣。


  仿佛翻牆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麽大逆不道的行徑,反倒是責罰他的矮小夫子被他這七尺男兒的“錚錚鐵骨”,生生襯成了錙銖必較的小人。


  往事撲麵而來,凝如忍不住笑出聲來。隻是,笑聲還沒蕩漾開來,門外掀起簾子走進來的故人,卻讓她不由得斂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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