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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抱子懷中細觀瞧

  從前在板城廝混的時候,凝如就曾在長工胡七出遠門時,幫著他老母親張羅媳婦兒生孩子的事情。所以,生產時需要燒熱水的事情,她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


  可是,那時,她隻在門口站著,穩婆們進進出出地拿剪刀、端熱水,她也隻是眼見罷了,裏頭穩婆們怎麽接生的,凝如有如何知道呢?


  此時,雲成早已疼得天昏地暗,連凝如手上的衣服都被雲成抓爛了。凝如曉得,再過不久,雲成的羊水便要破了,孩子也便要露出頭來了,可是沒有穩婆、沒有大夫,這孩子露出頭來了又該怎麽辦呢?


  方才還清晰的思路一下沒了頭緒,被雲成喊叫聲弄得心煩意亂的凝如站起身來,猛地衝到破廟外頭,打算下山找個大夫來給雲成接生。


  隻是,沒跑出幾步,屋裏雲成的又一聲喊叫緊緊拴住了她的心。


  此時,大雪封山,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白雪皚皚,凝如根本分不清下山的路該往何處尋。漫說確切地找到山下的村莊,便是真的帶著大夫上山來,她也不一定能重新找到這個地方。


  耗時多長先不算了,若這當眾突然來了歹人,雲成與這孩子豈不都要遭殃?!


  思來想去,凝如越發覺得下山的法子不妥,火燒眉毛的情景裏,她最終還是決定:自己為雲成接生!

  想到這兒,凝如猶豫的心一下盈滿篤定,她二話沒說地從懷中掏出那把刻著山茶花的匕首,而後轉頭走到雲成身邊。


  見凝如回來,雲成焦急而失落的心自然緩和過來。


  她輕喚一聲:“凝兒姐姐。”


  凝如點頭,一邊將身上的襖子脫下來,一邊看著雲成的眼睛回應道:“別怕,有我在。”


  說著,她將解下的襖子放在雲成身邊,又撕開衣服上的布料,團成一團,墊在雲成的牙關之間,防止她太過疼痛,將舌頭咬了去。


  之後,她又站起身來,扯下窗邊淩亂吊著的幔帳,蓋在雲成架起的雙腿上,然後將手上的匕首在火苗上烘烤了許久,待刀刃上泛起微微的紅色,她才收了手,將那匕首放在一旁待用。


  鍋裏的水終於翻滾開來,看一切準備就緒,凝如鼓起勇氣,坐到雲成雙腿旁,睜大眼睛看著那個黑色的小腦袋一點點地顯露出來。


  孩子的每一點清晰,都讓雲成的痛楚增多一分。凝如從雲成喉間的低吼中,真切地感受到她的痛苦,但生產就是一個疼痛的過程,凝如的心早就糾在一起了,但還是拚了命鼓勵雲成再用多一點力氣。


  終於,經過一個半時辰的煎熬,雲成腹中的孩兒終於順利從目前身體裏鑽了出來。


  哭聲劃破了身上的寂靜,凝如捧著渾身粘乎乎的小嬰兒,激動得熱淚盈眶,連雲成叫她時都差點回不過神來。


  “凝兒姐姐,是男是女?”


  凝如回過神來,猛地擦了擦眼淚,回了句“是個漂亮的姑娘”,這才將她放在雲成身邊的襖子裏,小心的包裹起來,輕輕送到雲成麵前,讓她瞧上一瞧。


  和凝如一樣,才看到小女孩兒的那一眼,雲成的眼淚忍不住滑落下來。


  凝如曉得她的心情,也知道她在難過什麽。方才經曆的痛苦是雲成悲傷的原因之一,但未能見到自己孩子出生的海若平才是雲成落淚的根源。


  隻是,凝如覺得:逝者如斯,過去的事情誰也沒有辦法改變。再說,若讓這悲傷惹得雲成更加虛弱,海若平泉下有知,定然也不會放過自己,所以,猛擦了擦眼淚,凝如轉化話題,將雲成的念頭移到了別處。


  “墨兒,想好給孩子取什麽樣的名字了麽?”


  雲成聽的這話,果然不再沉陷在回憶中,轉而眨了眨眼,就著鼻音回了句:“還沒想好呢。”


  凝如聞言,俯身看向雲成身邊的小嬰兒,伸手摸了兩下,這才若有所思道:“你看她這個小臉蛋,又圓又白,用古人的話講,真是‘皎若雲間月’。不如,咱們就叫她‘海月’吧,這名字既說出了這小家夥的特點,又藏了你的‘雲’字,將你夫婦姓名連在一處,你覺得如何?”


  雲成還在悲傷裏沉浸的心思一下被凝如這話鉤了回來,喃喃念了兩聲“海月”,覺得這名字實在好聽,不由得破涕為笑,點了幾個頭,連說了幾個“好”字表示答應。


  凝如為雲成這難得的笑容趕到欣慰,卻也為她的饑餓感到擔憂。熱水,多燒些雪花還能應急,可幹糧她卻實在一籌莫展。


  背包裏僅剩的半塊大餅被雲成吃下後,凝如的這份擔心自然跟更甚。看著外頭的雪似乎有停住的趨勢,凝如顧不得快要黑下來的天色,幫睡下的小家夥和雲成掖好被角後,三兩步出門下了山,打算到村裏討要些須口糧,給雲成充饑。


  可惜,一切就是這麽不湊巧,凝如原以為天黑路暗,巡夜的兵丁不會發現自己的蹤跡,可誰知,才從佘糧的老伯家走出來時,一群李家軍的兵丁竟攔住了她的去路,並徑直將她拉回軍營,交給李家軍的統帥做處理。


  雲成醒來,等不到下山的凝如,心中自然緊張。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的她還在張望著,一群兵丁竟闖進破廟,將她與孩子一同押了起來,打算也待到李家軍營帳中,交由統帥處理。


  姐妹相見時,李家軍的所謂的主帥還在營中議事,兩人顫顫巍巍地躲在角落裏,對了半天口風,才知道那位好心老伯賒給凝如的糧食,不是自家的米糧,而是李家軍府庫中的軍糧!

  偷盜尋常人家尚且要獲罪,“偷盜”軍糧更是罪加一等。凝如氣得雙唇發白,覺得手裏的糧食還來不及煮上一口,便被李家軍“人贓俱獲”的經曆實在太過委屈。


  此時,主帥議事結束,凝如被單獨待到帳中交由主帥發落。


  凝如曉得偷盜軍糧不好,但怎麽說自己也是受害者,便決定同這主帥說道兩句,也好讓他免了雲成和海月的罪名。


  可才抬眼看見的,那張映入眼中的麵孔卻讓她正在原地,而麵前那個讓她魂牽夢繞的人自然也同她一樣吃驚!!


  多少個夜晚,凝如都在幻想著自己逃出宮牆後,與淮占郴相見的場麵。可是,當她真的見到淮占郴的時候,她卻比任何時候都篤信:眼前這個威風凜凜的將軍,的確是她一生的劫數。


  一直以來,凝如確信自己對淮占郴是了解的。


  所以,在她看來,便是背叛和出賣的往事橫在淮占郴心間,他與自己再次相見,最可能說的話,也應該是:“你竟還有臉來見我!”


  可她沒有想到,當自己真的被帶到淮占郴麵前時,這個冷如寒冰的男子,卻隻瞥了自己一眼,然後開口道——


  “賞她個全屍,讓她死得體麵點。”


  連日的逃亡讓凝如的身子有些虛弱,便是如此,她還是用盡全身的力氣顫了兩顫。


  果然,眼前的這個人早已不是當年的淮占郴了。凝如覺得,自己敢在他的營帳裏露麵,簡直是自信過頭了。


  帳外,寒風凜冽,冰凍三尺。冰天雪地裏,淮占郴帳下的男兒們,正為推翻隋朝的最後一場戰爭奮力準備著。


  按照出兵的慣例,將敵方的俘虜斬首祭旗,確實是不錯的鼓勵之法。更何況,凝如本就頂著大隋朝如妃的名頭,將她當場殺了,更能讓將兵士氣高漲。


  從這個角度講,淮占郴的決定,是明智的,也是正確的。


  門外,侍衛應聲而入,淮占郴麵色淡然看著軍報。盡管那雙握著軍報的手青筋漲起,他依然沒有一句挽留。


  而他麵前的凝如,又何嚐不是如此。


  沒有爭辯,沒有求饒,凝如驚訝於淮占郴的絕情,卻對這樣的處決毫無疑義。相反,她本能地覺得:淮占郴的安排,僅僅三年前那場死亡的延續罷了。


  不過,站在一旁胡元卻不這麽想。


  盡管他知道,這兩人的恩怨糾葛不是他所能指點的,但從戰事的角度講,有些問題,他必須向淮占郴說明,如此,才不會辜負手上那方“副將”的印鑒。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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