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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喬裝改扮入內城(下)

  隋朝建立之處,天下歸心,京城裏的天牢也派不上多大的用處。到隋末,煬帝昏庸無道,各地軍閥起事,京城裏天牢的護衛才日漸繁忙起來。


  近一段時間,別說掌管天牢的長官,便是守在老房門口的獄卒老張頭都覺得手頭上的事比先前繁忙了許多,手下看管的人物更是一個比一個大。


  前頭,戶部官吏黃霈佑和重臣楊玄感“下榻”的牢房才清掃幹淨,今日,宮裏的凝嬪娘娘和雲成公主竟有一同被押了進來。


  在京裏幹了一輩子,老張頭一直覺得朝堂和宮闈裏的人物高高在上,也覺得這輩子也不可能有機會和她們有瓜葛。誰知,臨老了,不但“伺候”了幾位朝廷裏的官員,還破天荒地當了回公主和娘娘的奴才。


  當然,身份尊貴的宮中女子輪不到他親自招待,入獄時,宇文承趾便破天荒地同意她們將日常侍奉的奴婢放在身邊。這種入獄都待下人的待遇實在是破天荒得緊,老張頭嘖嘖稱道之餘,更明白牢裏這兩人怠慢不得。


  每日,老張頭都按時從小灶夥房裏取來膳食送到牢房門口。公主和娘娘從不親自露臉出來接飯,那兩個叫玉香、入畫的丫鬟,也總是等老張頭走了之後,才伸出手來,將門外的飯食送進去。


  待主子們和自己吃完了,兩個丫鬟才將空的飯碗送出牢房門外,由老張頭或是手底下的徒弟們收走。老張頭本想上前說兩句,和這些身份原本尊貴的人套套近乎。可惜,這四個女人從來不搭理自己,連一聲牢騷都不曾發過。


  是而,在牢裏帶了半個來月,老張頭都不曾見過這四位的真容,連名字和背影都對不上號,隻知道公主身懷六甲,肚子有些大,公主的丫鬟入畫臉上又道疤痕,其他的事情就再也不清楚,隻能靠衣裳是否鑲金邊兒來判斷哪個是凝嬪娘娘,哪個是玉香。


  朝野上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故,老張頭自然也是一頭霧水。


  不過,照上官的說法,聖上從江都回來之後,身子就一直欠妥當,無人打理的朝政委托給了宇文化及大人。而這兩個在江都把聖上氣出重病的主子也定在三日後處決,因為按照國師的說法,隻有及時除去聖上身邊的魔障,才能讓天下恢複太平,大隋的江山也才能長久穩固。


  聽到這個消息,老張頭本能地對這種香消玉殞的事情感到痛心。尤其是對那兩個無辜的奴婢,老張頭更是覺得氣憤。誠然,主子犯了盛怒該殺,可這兩個小丫頭卻冤得很。


  有那麽一瞬間,老張頭甚至覺得應該讓四周起義的農民軍將這群作威作福的主子和將軍們一並滅了。


  好在宇文承趾憐香惜玉,在父親麵前求來釋放奴婢的旨意,這才讓那兩個無辜的丫鬟不至於被牽連,也算是給老張頭這樣的窮苦人一些安慰,暫時扼住了他們揭竿而起的衝動。


  行刑的這一日,老張頭親自督促著徒弟們將凝嬪娘娘和雲成公主送上斷頭台,待兩個姑娘漂亮的臉蛋隨著人頭落地重重砸在地麵時,他的心不由得抽了抽。


  若是時間寬裕,老張頭或許還能幫這兩個姑娘把腦袋收拾好,也好在身子下葬的時候擺在一起。但今日,事情很多,老張頭除了要送兩個主子“上路”,還要送另外兩個奴仆上路。


  回到牢房,兩個奴仆抱在一起哭得稀裏嘩啦。雖然還是一句話都沒說,老張頭卻能體會到這兩人喪主的悲痛。


  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主子沒了,老張頭還是希望這兩個奴婢能好好活下去。


  想到這兒,老張頭摸了一把不爭氣的鼻涕,二話沒說地打開了牢房,將身穿粗布和臉上劃著疤痕的丫鬟送出了天牢。


  原本,他還擔心這兩個小丫頭找不到回家的路,好在,入畫的鄉鄰們早早地駕著牛車在天牢門口等著。老張頭心感安慰,目送這兩人坐上牛車消失在朱雀大街的盡頭,這才深吸一口氣轉身走了回去。


  四方戰亂逐步向長安逼近,可這裏的人們卻依舊對殺頭行刑充滿了興趣。


  玄武門處,公主和娘娘的處決場麵吸引了眾人的目光,萬人空巷的長安城裏,連繁華的朱雀大街都變得暢通無阻,牛車從天牢門口出來後,毫無阻礙地走到城門口。


  通關文書遞交給守城的宇文承趾後,車上兩個姑娘安全的離開了京城。宇文承趾登上城樓,望著這輛不起眼的牛車,心中長舒一口氣,眼眶竟不自覺地模糊了起來。


  有那麽一瞬間,他詢問自己,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這兩人。可答案還未給出,他卻意誌堅決地希望——今生永不相見。


  斷頭台上,凝嬪和公主的稱謂隨著兩個奴婢的殞命煙消雲散;牛車裏,頂著玉香和入畫姓名生存下來的凝如和墨兒,又何必再回來這京城送死。


  宇文承趾明白的道理,凝如和墨兒自然也曉得。隻是,世事無常,命途多舛,有時候,想見的人無論如何也見不到,不想見的人卻不費吹灰之力便會狹路相逢。


  天牢裏,為了保全雲成肚子裏的孩子,四個姑娘不敢發出一點聲響,生怕獄卒認出了各自的聲音,偷梁換柱的計策就會被識破。所以,便是行刑前的告別,淚眼婆娑的四個人也隻能靠咬破手指強忍悲痛,連訣別的話都不曾說出一句。


  如今,到了太原地界,沒了宇文承趾安排的牛車做掩護,凝如生怕李家軍的兵丁發現雲成的身份,更是一句話都不敢多說,連逃竄的路線都盡可能往山裏繞,絲毫不敢出現在車水馬龍的小鎮上。


  可惜,就是這樣,她和雲成還是躲不開兵丁的眼線。


  暴風雪襲來,衣衫單薄的雲成毫無意外的受了風寒。若在平時,凝如或許還能趕著她往前走,畢竟,逃命路上什麽都不能和宮裏相比,忍些傷病吃些苦倒也無可厚非。


  可偏巧,從清晨開始,雲成的肚子便開始有了陣痛的跡象。


  到此刻,凝如依然是完整的處子之身,但未經過男女情事的她卻也知道這陣痛意味著什麽。


  生命的降臨是不可阻止的,凝如知道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卻明白他是海若平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也是支撐雲成活下去的希望。


  原定的穿山進程是不能繼續下去了,凝如纏著乏力卻又笨重雲成艱難地在雪花飄揚的山上行走著,眼神則慌亂地在四周尋覓,隻希望能找到一處遮風擋雪的地方,讓雲成趕快躺下來。


  連年戰亂,山上的路因為無人問津而荒蕪起來。雲成疼得渾身都是冷汗,陣痛隱去的時候還能稍微走兩步,陣痛襲來的時候,她卻疼得連雙腳都邁不開,隻能附在凝如身上艱難地呻吟著。


  凝如曉得她這會兒有多難受,但走不出這片林子,別說生產了,就連她倆的性命都將被這片皚皚的白雪裏淹沒。


  看著雲成陣痛的頻率越來越高,凝如無奈,隻得使出渾身力氣,將雲成倒背在肩上,而後俯著身子將她扛出這片林子。


  雪天路滑,凝如身單力薄地扛著雲成,腳下的步子稍微邁得大一些,便有滑倒的趨勢。


  沒辦法,雙腳早已被打出水泡的凝如隻能強忍著疼痛,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


  可惜,便是她如此小心,負重過大的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摔了一跤。


  一個踉蹌,凝如狠狠地往前倒了下去,雲成疼得沒了知覺,自然沒發現身子往前傾,凝如眼看情形不妙,生怕雲成和肚子裏的孩子有閃失,趕忙騰出一隻手撐在地上,以免整個人平攤在地上。


  然而,盡管提前做了準備,雲成和凝如兩個人的重量還是重重壓在了她右腳的膝蓋上。


  耳邊是風吹過的聲音,可凝如還是清晰地聽見了膝蓋骨碰在地上“哢”一聲的脆響。


  疼痛瞬間直衝大腦,凝如強忍著不喊出聲來,但眉目早已猙獰起來。


  血沿著白色的雪地順流而下,凝如不得不將雲成卸在地上,抬起膝蓋,仔細查看傷情。


  還好,骨頭並沒碎開,指尖觸碰的那條縫隙說明骨頭裂了一條縫隙,凝如覺得這樣的傷應該還能堅持一段時間,便從身上取了一塊帕子,就著棉衣死死困住膝蓋當做固定。


  待傷口上的血不在蔓延的時候,凝如又重新站起身來,將雲成加載傷腿的另一側,而後一步一踉蹌地往前方走去。


  好在,除去方才狠狠摔倒的那一跤,接下來的行路還算順利,碎步邁出林子後,凝如終於見到了不遠處破廟一般的所在。


  於是,顧不上休息,凝如趕忙將雲成扛進了那座荒蕪的院落。


  盡管這座所謂的破廟已經沒有門窗遮擋,但隻要有頂棚,凝如就覺得那是躲雪的聖地。


  當雲成的脊背終於貼在殘破的幔帳時,凝如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真起身來,將散落在地上的幾個木門重新架起來。


  簡單地給雲成搭了個生產的小房後,凝如又從佛像旁邊取下插香用的爐子,然後在外頭撿了幾根幹燥的柴火,用火星點燃後,捧了幾捧雪花扔在香爐裏,以便將它們燒成熱水,供給雲成生產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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