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等到時光等到你> 第76章眾裏尋他千百度(4)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76章眾裏尋他千百度(4)

  "桃子。"單修哲有種不好的預感,每一次,她那麽沉默地在他麵前,他就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麽。她的心底好像藏了很多秘密,這些秘密,隔開了他們原本應該靠近的心。


  "原諒了,"淩桃夭抽回自己的手,輕聲笑了笑,"本來三年前你的決定就沒錯,我不恨你了。"

  單修哲的心底好像開了花,顧不上淩桃夭那慘淡的笑容,急切地問道:"真的?你原諒我了?那我們……"

  "沒有我們,"淩桃夭打斷單修哲,房間裏的沉默一下子變得很難堪,外麵的陽光也好像躲了起來,"從來都隻有我和你。我原諒你,代表著我們從此毫無瓜葛,沒有其他任何意義。"

  單修哲的臉色慘白,剛才的喜悅煙消雲散。他死死地盯著淩桃夭,試圖在她臉上找尋一點說謊的痕跡,可是,沒有。她很認真。


  這樣的氣氛,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宮嶼跟唐暖薇麵麵相覷,識相地選擇離開。感情這種事,醍醐灌頂他們做不來。


  單鬱助全程黑臉,雖然他一直保持沉默,但是從表情看來,他似乎在爆發邊緣。這樣的愛而不得,他嚐過,那種痛,稱之為刮骨削肉也不為過,所以他並不想讓兒子也走他的老路。他看一眼自家老婆,有些無奈。


  在某一方麵,淩桃夭倒是像極了蘇半夏,一樣的倔強,一樣的狠心絕情。


  蘇半夏自然不知道單鬱助正在腹誹,她輕聲一笑,打破了這膠著的尷尬,道:"桃夭啊,要不要跟伯母去個地方?"

  淩桃夭累得很,不願意走動,但是為了避開如今難堪的形勢,她微微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待兩個人走之後,單鬱助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聲音帶著滄桑的遒勁:"如果你覺得你的後半生沒有她,你一定會不快樂,那就千萬不要放手。死纏爛打是我們單家的獨門絕招。"

  "就算我一個人在台上唱獨角戲,把自尊踩在腳下?"單修哲低落地反問。他這樣的主動,難道還不夠嗎?他都要把心掏出來給她了,到頭來,隻是換來一句,毫無瓜葛?


  "也許你唱的獨角戲,她在下麵暗自叫好。修哲,在感情裏講自尊,那你必輸無疑。愛情,原本就是一個人丟一個人撿。既然你不能做丟的那個人,那就隻能做撿的人。前提是,你覺得她比你的自尊更加重要。"

  單鬱助沒有說,這樣的愛情,最是卑微。而卑微的愛情一旦得不到對方的回應,就像缺水的花朵,必定凋零。


  淩桃夭是愛他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單鬱助並不想讓單修哲跟淩桃夭再走他和蘇半夏的路,人生短短數十載,相愛都不夠,為什麽要用來錯過?


  走出病房,單鬱助撥通了紀初浩的電話。單家的宅子,安全預警係統完善,怎麽可能會釀成這麽大的火?

  "初浩,查到了嗎?"

  "閉路電視在火災發生前就被人破壞了,但是拍到了有個人在附近出現過。"

  單鬱助不假思索:"溫馨?"

  "沒錯。"

  掛上電話,單鬱助陷入了沉思。他以前一直沒把溫馨當回事,以為隻是小孩子得不到愛情之後的胡鬧,成不了大氣候。如今看來,這個女人似乎入了魔,得不到的就毀掉。遲早有一天,單修哲或者是淩桃夭會死在她手上。


  他必須要做些什麽了。


  蘇半夏一路開著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淩桃夭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路兩旁的樹木凋敝地差不多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樹幹,一派荒涼的景象,恍若淩桃夭的身體深處,似乎也正冬風呼嘯,蒼涼不堪。


  車子逐漸駛進了一個墓園,周邊的景象愈加荒涼,密密麻麻的墓碑靜靜地樹立著,上麵的照片泛著黃,已經看不清臉。墓園的雜草就算在蕭條的冬日也茂盛地生長著,似乎很久都沒有人修剪過,有一個地方卻顯得很幹淨。周圍沒有任何的雜物,除了一束滴著水的百合。


  "看來,卡卡他們來過了,"蘇半夏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淩桃夭說,"真是的,也不叫上我們。"

  照片上的人雖然已經看不清麵容,但是笑容卻很燦爛溫暖,仿佛是幹淨的天空,散發出澄澈的氣息。這個人生前一定是個美男子,淩桃夭心中嘀咕道。


  "你應該沒有聽我們提起過他吧,"蘇半夏拔完草,拍了拍手,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墓碑旁邊,"這裏麵躺著的是,除了單鬱助之外,我最愛的一個男人。"

  "蘇城一?"淩桃夭脫口而出。這個人的名字在C城是個傳奇,三十年了,那些曾經見過他的人,都說他長得很像天使。笑容溫和,舉止溫柔,彈得一手好鋼琴,隻可惜在瑞士的一場雪崩中喪生,才不到三十歲。


  單鬱助,紀初浩,蘇城一,這三個人在C城的商界是神一般的存在。


  蘇半夏轉頭看著墓碑上的人,笑道:"你看,過了這麽久還有小姑娘記得你名字。"她說得極其自然,仿佛蘇城一就在她身邊一樣。


  "城一曾經有個未婚妻,"蘇半夏見淩桃夭將驚奇的目光投向自己,連忙解釋,"當然不是我,那個女孩子跟你很像,眼神幹淨,樣貌清秀。"

  淩桃夭努力搜索著有關蘇城一的新聞,怎麽也想不出除了蘇半夏,哪個女人這麽三生有幸能跟他訂婚。


  好像是猜到了淩桃夭在想些什麽,蘇半夏淡淡一笑,繼續說道:"你們這一輩肯定不知道筱亦的存在。她是蘇城一唯一的未婚妻,等著他從瑞士回來就結婚的,結果在機場等到了他的骨灰。"

  淩桃夭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那她一定很傷心。"

  蘇半夏點點頭,道:"所以她瘋了。"她永遠都記得,筱亦拿著沾血的匕首的模樣,不是驚慌失措,而是解脫。黎亞修的死,是她間接造成的,她怎麽都想不到,筱亦的病會那麽嚴重。


  不知為什麽,淩桃夭覺得心頭堵得慌,眼淚居然不自覺地掉了下來。她寧願相信,這樣悲傷的故事發生在電視裏,也不願現實如此殘忍。


  "筱亦等了城一五年,終於等到他願意娶她。我相信,在城一答應結婚的那一刻,他心裏是真心愛著筱亦的,隻是,愛情之神從來不曾眷顧過他。"

  上天是公平的,給了蘇城一完美,必定會拿走他另外的東西。他那短暫的一生,如煙花般絢爛,偏偏在愛情中,屢屢觸礁。


  "桃夭啊,誰都不知道下一秒還會不會活著,所以,想吃就盡情吃,想玩就放手玩,想愛,就勇敢去愛。人生那麽短,等你想明白一些事,也許已經來不及了。"

  "如果當初不是我太過倔強,我跟鬱助可以再多愛十年,每個人能有幾個十年?"蘇半夏拉住淩桃夭的手,就像一個母親一般,"我不想你跟我一樣,錯過太多,老來後悔。"

  淩桃夭鼻子酸酸的,這些道理,她何嚐不知?有句話不是說,聽過太多道理,卻仍然過不好這一生。為什麽呢?因為每個人的人生軌跡不一樣,一個道理,不能用在所有人身上。"伯母,從一開始,我跟他相愛就是個錯誤。不同世界的人,是不會有交集的。"

  "傻孩子,愛情哪裏分對錯。隻要是你愛的,那就是對的。因為,關於愛情,這裏,"蘇半夏指了指淩桃夭的心髒位置,"比腦子更有權威性。"

  淩桃夭沒有辦法反駁,隻能一個勁地搖頭。


  見她如此固執,蘇半夏試探性地問道:"是不是因為你過世的父親?"

  淩桃夭猛地一震,淩良波臨死前的模樣又映照在她腦海裏。是的,她答應過爸爸,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跟單修哲有任何瓜葛。


  蘇半夏觀察到她的反應,知道自己說在了點子上。她有聽唐暖薇提起過,淩良波跟單家的恩怨,也理解他臨死前,逼著淩桃夭跟單修哲斷絕來往的狠心。


  "桃夭,我猜,當初你父親那麽做的理由,是不想你痛苦。他以為,修哲遲早會拋棄你,傷害你。相較於沈習,選擇後者更為明智。"的確,有一個青梅竹馬知根知底的候選人,如果是她,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他恨單修哲,恨單家。雖然我後來才知道,一切隻不過是誤會而已。"淩桃夭低聲說道,真正該恨的人,是她的親生母親。


  "他的恨,比不上看你幸福。"蘇半夏斬釘截鐵地說道,"他絕對不願意看著你孤苦伶仃地度過餘下的一生。"

  這一次,淩桃夭沒有反駁,也沒有搖頭。她不得不承認,蘇半夏說得沒錯。爸爸曾經說過,他這一輩子唯一的心願就是看著她開開心心地活著。可是,沒有單修哲,沒有小念跟小然,她要怎麽開心快樂地起來?

  蘇半夏站起身,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泥土,抬頭看天,正是中午時分,初冬的陽光照在身上剛剛好,周身像是被棉花包圍了一般。光暈在蘇半夏身邊,綻放出五顏六色的模樣,像極了一個落入凡間的天使。明明半生滄桑,如今又是風燭殘年,偏偏她身上卻看不見時光的印記。她微微一笑,道:"彼此相愛,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在千萬人之中,恰好你喜歡的那個也喜歡你,隻要這樣一想,大概就能奮不顧身去愛了吧。"

  淩桃夭感覺鬱結在心口的東西突然被人打了個洞,所有難受都嘩嘩地往身體外流。她那麽糾結的事情,卻可以輕鬆地從別人口中說出,這便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蘇半夏深吸一口氣,轉頭對淩桃夭說道:"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家吧。"

  淩桃夭搖頭:"伯母,你在可以打的的地方放下我,我也有個地方想去。"

  蘇半夏沒有追問她想去哪裏,她大概也能猜得到。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接下來就看他們倆的造化。盡人事,聽天命。


  唐暖薇接到淩桃夭電話的時候是下午兩點左右,她困得不行。昨天折騰了一晚上,閉上眼睛沒一個小時就被蘇半夏的電話吵醒,嚇得她睡意全無。好不容易有個時間讓她可以眯一下,結果淩桃夭的電話又催命似的響起來。


  "淩桃夭,你最好有天大的事情,否則我一定每天晚上去你公寓外麵學發情的貓叫!"唐暖薇聲音還是迷迷糊糊的,威脅力卻破表。打擾她睡覺的人全部都該扔去黃浦江喂魚好麽!

  "我在爸爸的墓園裏,你有空過來陪我一下嗎?"淩桃夭的聲音很是低落,完全不顧及氣衝衝的唐暖薇。


  不到半個小時,唐暖薇便風塵仆仆地跑過來,她來不及喘氣,直接就發了問:"發生什麽事了?"

  "薇薇,你說,我還能不能跟單修哲在一起?"

  唐暖薇嗅到了其他的味道,剛出獄的時候,淩桃夭信誓旦旦想跟單修哲斷絕關係,如今卻開始動搖,想來一定是蘇半夏說了什麽。她也不點破,反問道:"你覺得你為什麽不能跟單修哲在一起?"

  淩桃夭蹲下身,輕輕擦拭著墓碑上淩良波的照片,沒有正麵回答:"你知道的,我在爸爸臨死之前曾經答應過他,這輩子絕不會跟單修哲再有瓜葛,"她垂下眸,用近乎悲傷的語氣,"可是我的心居然動搖了。我想被單修哲抱著寵愛著,這樣的念頭一天天強烈起來,卻讓我無時無刻沉浸在失信的痛苦中。薇薇,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被囚禁的那幾天,她居然想過,如果這輩子都生活在那幢別墅裏該有多好。外界的一切肮髒她都可以不記得,忘記當初對死去父親的諾言,忘記三年前那個夢靨。


  唐暖薇直直地站著,沉默地看著蜷縮成一團的淩桃夭。削瘦的雙肩輕微聳動,她知道,淩桃夭在哭泣。是的,她太辛苦了。命運在捉弄她的同時,還不忘給她希冀,這才是最殘忍的。


  心如死灰反而是最佳的解脫方式,而最絕望的是,黑暗中那零星的光芒指引著你不停地追逐,追逐,卻始終得不到。也許,一開始就放棄,就不必這麽痛苦。


  "妖桃,我有一個辦法。"

  淩桃夭抬起頭,一雙淚水朦朧的眼驚喜地看著唐暖薇。她太想要一個人指給她一條路走了,就算那條路的盡頭是黑暗。


  唐暖薇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硬幣遞給淩桃夭,道:"讓天上的淩伯伯看著你,看他會給你什麽選擇。"

  人生的兩難題,最後用拋硬幣來決定,似乎顯得過於隨意。可是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最有效直接的辦法。有人說,當硬幣拋向空中的那一刻,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字在上,你就回到單修哲身邊,花在上,那麽就跟他恩斷義絕。"硬幣穩穩地放在唐暖薇的食指上,陽光下閃著金屬特有的光芒,亮得有些紮眼。


  淩桃夭死死地盯著那枚硬幣,屏住了呼吸。


  唐暖薇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閉上眼睛,手一抬,硬幣拋向空中。叮鈴--硬幣發出清脆的響聲,在空中不停地翻轉著。


  淩桃夭的視線也隨著這枚硬幣往上看。短短的一秒鍾,她以為腦海中會出現答案,結果是空白一片。


  硬幣在空中劃出一條直線,穩穩地落在唐暖薇的雙手掌心中。她伸直了手,看著淩桃夭:"妖桃,你想好了麽,想要哪一麵?"

  淩桃夭緊張地快要忘記呼吸,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唐暖薇的手掌,神情緊張。"我不知道,薇薇,我不知道。"

  唐暖薇沒有立即分開手掌,而是轉頭看著墓碑上淩良波的照片,道:"淩伯伯,請你一定要給妖桃幸福。"

  上麵的手輕輕抬起,那枚硬幣靜靜地躺在唐暖薇的掌心中。淩桃夭在看見硬幣的同時,頓了一下,然後失聲痛哭。


  唐暖薇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朝墓碑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字麵在上。


  淩桃夭雙手掩麵,哭得不能自已。那並不是傷心,而是一種發泄,是一種解脫,更是一種可以得到幸福的喜悅。


  墓碑上,淩良波的笑容似乎也燦爛了一些。淩桃夭積聚了多年的委屈,好像一下子有了傾瀉口,她大聲毫不顧忌地哭著,直到喘不上氣。


  墓園裏,偶爾進出的人不時將好奇的目光投向這邊。原本墓地清冷陰暗,哭聲在一定程度上會顯得更加瘮人,偏偏淩桃夭哭得那麽響亮,卻沒有絲毫的詭異,反而讓人感覺酣暢淋漓。


  終於,淩桃夭哭累了,聲音漸漸地小下去。


  "現在可以回去了嗎?"唐暖薇拍拍淩桃夭的肩膀,問道。


  "還有一件事,"淩桃夭吸著鼻子,聲音因為哭聲而顯得沙啞,"三年前的那件事,我要不要告訴單修哲?"

  "不要。"唐暖薇斬釘截鐵,不假思索,"這件事不用拋硬幣。"

  "我不想對他有任何隱瞞。"

  "那我問你,你告訴他這件事之後,你覺得單修哲會怎麽樣?"沒等淩桃夭回答,唐暖薇搶先一步自己先說了答案,"他不會因為這件事離開你,反而會傷心痛苦,覺得他沒有保護好你。妖桃,這不會是你想要的。"

  淩桃夭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這件事隻有我們三個人知道,這一生也隻會有我們三個人知道。痛苦的事,多一個人知道,隻會多一個痛苦的人。你忍心看著單修哲重溫你三年前的絕望嗎?我跟宮嶼用了多久才逐漸磨平那件事對我們的傷害,就算現在,我也能捕捉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內疚。"

  "愛情裏,坦誠相待是奢侈品,而謊言卻是必需品。"

  "我知道了。"淩桃夭低聲應著,也許唐暖薇是對的,這件事的確沒有必要讓單修哲知道,"回去吧。"

  淩桃夭向淩良波告了別,身體僵硬地往出口走。唐暖薇在淩桃夭的身後,確定她不會再轉過身了,才回過頭,拿起了手中的硬幣。燦爛的光芒下,硬幣居然折射出兩麵同樣的光芒。


  "對不起,淩伯伯,我隻是想看著妖桃幸福。"她把硬幣重新放入口袋,緊緊地跟上了淩桃夭。沒錯,她在硬幣上動了手腳,蘇半夏早幾個小時就給她打電話,說淩桃夭有可能去了淩良波的墓地,她便做了準備。她太了解淩桃夭了,如果不這樣做,這一輩子她跟單修哲也許再也走不到一塊了。


  所以,所謂的拋硬幣並沒有選擇,隻是她設計的小小的陰謀而已。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