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不見合歡花,空倚相思樹(2)
"小念……"唐暖薇的手輕輕放在玻璃上,似乎能觸及到孩子的體溫,"真是個好名字,"她一頓,憂傷瞬間在她的美目中彌漫開來,"可惜,出生到現在,都不曾見過媽媽一麵。"轉過頭,絕美的眸鎖住單修哲,仿佛能直達人心,"單修哲,我從來不喜歡你,但是我知道,既然你不顧一切地救下這個孩子,也會讓他健健康康長大。請你,一定要好好對待妖桃的兩個孩子。"
"好。"單修哲毫不猶豫地答應。到最後,他也沒有和唐暖薇解釋陷害淩桃夭的原因,他原本就不是個喜歡解釋的人。他不在意變成唐暖薇口中冷血無情的人,他隻在意他在意的人是不是誤解他。淩桃夭,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把她弄出來。而溫馨,他也會讓她知道,惹惱他的下場。
讓她坐牢太便宜她了。他要一步一步毀掉這麽多年來她苦心經營的一切,更要讓她成為人盡皆知的妓女。
娛樂圈爆出驚天醜聞,戛納影後溫馨為了上位主動勾引導演陪睡的傳言像地震一般,讓整個圈子都震了三震。
溫馨十二年前出道,兩年後一炮而紅,而這次醜聞的男女主角,正是當初慧眼識英雄的某導演。之後,溫馨在好萊塢闖蕩利用身體得到角色的傳聞也一發不可收拾,甚至,網絡上有了她的陪睡視頻。
一時間,溫馨成為了搜索的熱門,穩居搜索排行第一位,網友的罵聲甚囂塵上,偶有幾個溫馨的鐵杆粉絲出來幫腔,也淹沒在強大的水軍中。
女明星最忌諱性醜聞,而溫馨的名聲,一路從國內臭到了國外。經紀公司接解約的電話接到手軟,她手上的廣告和電影,通通換了人。
僅僅兩天,帶著影後桂冠的大明星溫馨,臭名昭著。娛樂圈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上一秒,可以寫血情書以示癡情,下一秒,厭惡你就像你是個背叛了他的賤人。
那些口口聲聲說愛你的人,在你腦子都沒有轉過來的時候,變成了傷害你的利刃,捅一刀不見血。
明明,那隻是你自己的事,卻變得你對不起全世界一樣。
溫馨在空蕩蕩的房間裏,依舊酒不離身。就算變成萬人唾棄的妓女,她還是笑得那麽優雅。影碟機放著舒緩的鋼琴曲,溫馨穿著白色連衣裙,赤著腳翩翩起舞。她踏著節拍,喝著調,一圈又一圈地旋轉。
她很美,美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能被導演看中。陪睡是真的,可是他們隻看見自己為了上位不擇手段,卻沒有看見,她為了角色茶飯不思刻苦努力的樣子。有今天的成就,是她應得的。
桌上放著的是經紀公司的合約,她現在醜聞纏身,已經沒有任何商家和導演願意用她。經紀公司礙於合約沒到期,不能解約,於是便想出了一個讓她拍三級片的辦法。
以後,她視若珍寶的身體,會變成男人口中猥瑣的談資,在任何電腦上都可以看見她袒胸露乳了。
單修哲,你果然沒有食言,讓我生不如死。
從綁架唐蔚然,讓單修哲陷害淩桃夭入獄開始,她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結局。可如果不這麽做,讓她看著單修哲和淩桃夭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寧願用毀掉自己來拆散他們。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她還是旋轉著,白色的裙擺綻開一朵潔白的花,美得不可方物。
可惜啊,單修哲,你不知道,我手裏還有一樣東西,可以置你跟淩桃夭於死地。我現在不反擊,隻是因為不到時候。
我們,來日方長。
淩桃夭被判了不輕不重的三年,這裏麵,有多少見不得人的交易和內幕,她不想去追究了。
唐暖薇三番幾次申請探視,都被淩桃夭拒絕,宮嶼想盡辦法疏通獄警,淩桃夭就是避而不見。兩個人都束手無策。
直到有一天,沈習的手下突然打電話給宮嶼,說淩桃夭托他帶口信,要單獨見宮嶼一麵,還特別囑咐,不能讓唐暖薇知道。
宮嶼見到淩桃夭的時候,嚇了一跳。才短短一個月,她便瘦得不成人形,枯瘦如柴的身形撐不起藍白相間的監獄服,仿佛隻要有人輕輕吹一口氣,她就瞬間倒下一般。原本清秀的臉泛著青色,一雙靈動的眼睛此時此刻也如同死水一般,沒有一點波瀾。
宮嶼暗自慶幸,幸好唐暖薇沒來,否則她看見淩桃夭這幅模樣,得有多心疼?回去一定又會提著刀就去找單修哲算賬。
淩桃夭機械一般地坐在宮嶼麵前,呼吸微沉。
"怎麽回事?怎麽瘦成這樣?在裏麵沒好好吃飯嗎?"宮嶼連問了三個問題,陰柔的臉滿是擔憂。她給他的感覺,就像瀕臨死亡一般。
淩桃夭輕聲一笑,吐出的氣息像水蒸氣一般瞬間消失在空氣中。她捏著自己的袖口,比了比:"第一次吃國家飯,大概還是有點不習慣。替我給單修哲說聲謝謝。"
宮嶼哽住了,喉嚨難受地緊。這樣的淩桃夭,讓人覺得陌生。原本她清澈如泉水,此刻,她的笑就像泉水裏摻雜了毒藥,發出異樣的氣息。
"單修哲他……他也許是有苦衷的。"宮嶼無力地替好兄弟辯解,無論如何,他都不敢相信,是單修哲親手設計,把淩桃夭送進了監獄。
單修哲在商場上心狠手辣不錯,但是他從來不會對自己心愛的人下這樣的狠手。一定是有什麽原因,隻是這個原因他目前還沒有猜到罷了。
"有沒有苦衷又有什麽關係?"淩桃夭雙手一攤,削瘦的臉上將剛才淡淡的笑容收好,話鋒一轉,問道,"薇薇她怎麽樣?"
提到這個名字,宮嶼焦急的神情一下子又回來了:"你不肯見她,她在外麵快要急瘋了。無論如何,你讓她見一見你吧,好讓她安心。"
"我就是因為不想讓她看見我這幅模樣,"淩桃夭搖搖頭,眼神黯淡,"她那個脾氣,一定會找單修哲替我報仇。可是,你比我更清楚,她根本鬥不過單修哲,隻會越陷越深。"
宮嶼沒有說話,幾乎是默認了。
看著眼前這個傾國傾城的男子,淩桃夭想起了唐暖薇六年前留下的淚。她每一夜都哭得撕心裂肺,喝酒抽煙,把能糟踐自己的事情都做了,卻依然還是沒有辦法忘掉他。想必,這就是所謂的愛情,痛,就像印記,狠狠地烙在心中,無法抹去。
"宮嶼,你還愛著薇薇嗎?"
宮嶼一愣,細長的狐狸眼驀地就充滿了驚痛,他苦笑一聲,聲音帶著無奈的痛楚:"我已經分不清愛和不愛有什麽區別了。我跟薇薇,好像兩塊磁鐵,永遠都是相背而立,所以隻能將對方越推越遠。"
他的手端放在桌上,略顯緊張地交握著:"我愛她,愛得不惜毀容都要把她留在身邊,可是,她一次次地……一次次地把刀尖對著我……"
宮嶼的指尖一用力,便泛著青白,有些事,他是極不願意提起的。"她想要報複宮家,跟大哥二哥上床,甚至利用小然作為嫁給二哥的籌碼,算計宮氏,把大哥踢出公司,就算現在她把股份還給我,我……我也已經不知道該怎麽愛她了。"
他的神情顯得很痛苦,左耳上的鑽石耳釘也黯淡了下去。他有著一張連女人也會嫉妒生恨的臉,他有著穿梭在女人之間,遊戲人間的資本,可是偏偏遇上了唐暖薇,愛上了唐暖薇,結果,愛情高手輸得一敗塗地。
每個人都有他的天敵,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宿命。
如果唐暖薇不是唐連安的女兒,此刻,恐怕她跟宮嶼之間連孩子都有了吧。隻是薇薇她太倔強,寧願帶著麵具在眾人麵前笑,也不願意被人看見自己流淚軟弱的模樣。
"宮嶼,有件事如果我不說,恐怕你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淩桃夭的聲音輕輕的,冷冷的,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咬得特別清楚,生怕宮嶼聽不見,"當初,是宮汀跟宮洺強暴了薇薇,折磨了她整整一夜。"
耳朵嗡嗡作響,宮嶼仿佛失聽了一般,愣愣地問道:"你說什麽?"
外麵的陽光燦爛地如同春天絢麗的花朵,而探監室裏,空氣冷得卻猶如地球的兩端。
"一開始,掀開這場複仇大戰的人不是薇薇,是你的好大哥。你那麽愛她,也該知道,就憑她的性格,怎麽可能告訴你這件事?她一個人默默地承受了七年,看著你跟許蕾淨結婚,看著你利用另一個女人傷害自己。"
"你以為愛就是你愛我,我愛你就可以了麽?宮嶼,你太天真。你的愛是占有,是不顧一切,可是薇薇的愛,卻是包容和忍辱負重。她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黑白分明,偏偏對你,愛不起,放不下,隻能折磨了自己。"
"薇薇跟宮洺結婚的那一天跟我說,這一輩子,她幸福不了了。她愛上的人,不僅僅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還是強暴了她,毀了她的禽獸的弟弟,你讓她還怎麽不顧一切去愛你呢?"
宮嶼連嘴唇都顫抖起來,他騰地一聲站起來,弄翻了椅子也不自知:"這怎麽可能……大哥他,怎麽可能這麽做……不可能的……"可是言語中,已經有了破綻。他一直都覺得當初唐暖薇的離開是有苦衷的,但他怎麽都猜不到,原來真相居然是如此的殘忍。
"宮嶼,你已經相信了,"淩桃夭一針見血,她冷靜讓人覺得不寒而栗,"隻有你那麽傻,相信薇薇愛上了聶容北。那一個晚上,你那所謂的大哥二哥整整折磨了薇薇七個小時!"
聲音在空氣裏回蕩了一圈之後,然後重重地敲在宮嶼的心上,他頎長的身形猛地頹廢下來,雙手撐住桌子,聲音沙啞地就像壞掉的卡帶:"這件事,聶容北也知道?"如果是這樣,所有的事情就可以聯係到一塊兒了。為什麽聶容北當時跟瘋了一樣地和宮家作對,原來是為了報複宮汀和宮洺。
所有人知道,惟獨,讓他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
"既然都已經瞞了我這麽多年,為什麽現在又要告訴我了?"良久,宮嶼的聲音低低地,像是從喉嚨裏擠壓出來一樣,他幾乎被擊垮了。
淩桃夭淒慘地笑了起來:"宮嶼,薇薇愛你愛得放棄了自己,我隻是想幫她重新找回一點尊嚴罷了。如今,"她低頭看了看身上那洗得發白的監獄服,"我不在她身邊了,不知道她能不能撐住。宮嶼,好好照顧她,別再讓我失望。"
她站起身,在回到監獄之前,從那小小的身軀裏發出最後一句話:"那一天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訴單修哲。否則,你現在的痛就會一模一樣地發生在單修哲身上。"
宮嶼一個人愣愣地佇立在探監室,身子忽地就軟下去,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想起七年前分手的那一幕,她的狠心和決絕,居然是建立在如此痛苦的基礎上。可是唐暖薇,既然你愛我那麽深,為什麽就不肯信我一次,讓我跟你一起承擔?
隱瞞了七年的真相在這一刻撥雲見日,宮嶼感覺自己的胸腔好像被抽空了一樣,腳下懸空,心隱隱發慌。
鐵門在背後關上,淩桃夭虛脫一般地癱軟在地。薇薇,不要怪我,如今唯一能為你做到的就隻能這樣了。宮嶼一旦知道你的遭遇,便不會對你袖手旁觀。
就算宮嶼最終選擇包庇宮汀,至少,唐暖薇還是會得到宮嶼的保護。如果照淩桃夭的料想,借宮嶼之手除掉宮汀,那是一石二鳥之計。
C城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別冷,才初冬就已經開始讓人無法忍受了,加上連夜的幾場雨,路麵居然結起了冰,連人們呼出的氣都好像要凝結一般。
宮家別墅裏一個陰暗的房間,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將食物統統掃到了地上,怒吼:"這叫什麽?這是給人吃的嗎?!給我重新做!!"
站在不遠處的仆人戰戰兢兢地把食物打掃幹淨,聲音顫抖著:"是,大少爺。"
宮嶼打開門,拍了拍仆人的肩膀,聲音柔和:"你先下樓吧,有事我會叫你。"
仆人如臨大赦,慌慌忙忙就退出了房間。
幽暗的窗簾邊,宮汀他喘著氣,蒼白的臉上怒氣難平。見宮嶼進來,才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小嶼,下班了?"
"嗯。"宮嶼低低地應了一聲,走過去刷地一下把窗簾打開,外麵的陽光縱使陰沉,對於長久處於暗室之中的宮汀來說,也是一道刺眼的光。
他連忙用手把光擋上,有些生氣:"小嶼,把窗簾拉上。"
"大哥,生活地太陰暗,會覺得黑暗就是所有的生活,"宮嶼將兩邊的窗簾統統拉到一邊,於是,整個房間變得亮亮堂堂,"其實,外麵的世界挺好。"
宮汀是什麽人,怎麽可能聽不出畫外音,眼睛逐漸適應了強光,他把手放下,冷冷地看著宮嶼:"小嶼,你有話對我說?"
宮嶼站在窗戶前,看著外麵光禿禿的樹木上吊著幾片葉子,搖搖欲墜。原本以為,他會像這幾片葉子一樣忐忑,出乎意料的,他卻異常冷靜。
"大哥,七年前,是你跟二哥強暴了薇薇吧。"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仿佛在說一件既定的事實。淩桃夭說得對,其實他心裏已經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