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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4)

  六年前,單修哲失手把她推下樓梯,送進醫院,李醫生告訴她孩子沒事,隻要靜養幾天就好,可是那個時候,她對單修哲已經心如死灰,隻想快點離開他,於是就拜托李醫生說了謊話。


  現在想來,這個決定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她不僅剝奪了單修哲作為父親的權力,就連小然知道自己生母是誰的權力都剝奪了。


  單修哲一步步地走進淩桃夭,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上。他的眼神淩冽如刀,一如他當初看見自己跟沈習在床上一樣。痛像是一種毒藥,透進了他的骨頭,疼得他想要全身蜷曲起來。幽深的眸仿佛一片暗不見天日的深淵,醞釀著瀕臨死亡的怒吼。他穿著黑色的西裝,整個人都散發著讓人無法忽視的修羅氣息。那是一種絕望而又憤怒的氣息。俊美如天神的臉陰騖地能夠滴出黑色的水,薄唇如翼,豔麗如血,他緩緩地開口,在這樣清冷的天氣裏,聲音仿佛透過了冰層,帶著徹骨的冷。


  "淩桃夭,你真殘忍。"

  第一次,他覺得眼前的人那麽陌生,那麽讓他心寒。他將顫抖的手指收緊,可是慘白的臉色還是出賣了他。


  他的孩子,他思念了六年,內疚了六年的孩子,成為了複仇的工具他卻不知道。六年了,他日日夜夜都沉浸在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痛苦中。每一夜,他輾轉難眠!每一夜,他都能夢見被他親手害死的孩子血淋淋地飄到麵前,質問他為什麽那麽狠心殺死他!


  如今,當不堪入目的真相赤裸裸地呈現在他麵前,讓他如何麵對?


  不遠處,有隱約的雷聲滾過,沉悶沉悶的,空氣裏的每一寸因子都不安分起來,似乎在迎接著暴風雨的準備。


  墓地周圍的樹颯颯地響起來,在幹淨而又清冷的墓碑之中,淩桃夭跪倒在地,長發已經被雨絲打濕,她抓住胸口,聲音空洞地像是直接從肺裏發出來。


  "對不起,單修哲……"輕輕吐出的句子在空氣中瞬間消散成輕煙,卻重重地砸在單修哲的心上。


  "小夭……"沈習心中揪痛,上前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他的立場,根本不能說任何話。能給予的,就隻是一個懷抱而已。


  單修哲的黑眸裏倒映著淩桃夭顫抖的身軀,心髒狠狠地痛起來。他很想上去像沈習一樣把她抱在懷裏,可是,現在的他不僅沒有資格,他更是害怕眼前這個人。把自己的孩子當做別人複仇的砝碼,該是有多狠心?

  單修哲斂下眼眸,悲傷埋進眼底,他低聲問,語氣悲傷:"淩桃夭,我跟你的孩子,為什麽都變成了別人的?因為你恨我麽?"

  淩桃夭難受地說不出話,隻能拚命地搖著頭,她霧眼蒙蒙地從沈習懷中抬頭看著單修哲,張了張嘴,發現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不是的,單修哲,不是這樣的。我隻是身不由己,不能選擇。


  "反正,現在我們什麽關係都不是了,"單修哲忽然苦笑,聲線澀地恍若未成熟的檸檬,"知道你恨不恨我也沒有價值。"

  他緩緩地轉過身,一步步地往墓門走。淩桃夭啞了嗓子,伸出手朝著單修哲的方向,想要叫住他,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逐漸遠離,氣急攻心,她眼前一黑,整個人都癱軟下來。


  沈習察覺到懷中人的不同尋常,一低頭,才發現淩桃夭已經暈過去了。他慌了神,失聲叫道:"小夭!"

  單修哲一聽到聲音,猛地回過身,便看見沈習將昏倒的淩桃夭抱起來,身邊的唐暖薇臉色蒼白。


  人群再一次混亂起來,宮汀在這樣的錯亂中,悠閑地讓福嫂推他回去。他仰頭望著陰沉的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天氣還真是不錯啊。


  墓園外,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人緩緩地戴上墨鏡,嘴角一抹冷笑。當她看見唐蔚然的時候,就有一種錯覺,果不其然,去了淩桃夭所在的城市調查了一番,才知道原來唐蔚然的身世。


  溫馨明亮而又漂亮的眸此時綻放著難以言喻的光芒。就算明知道單修哲跟淩桃夭不可能了,但是淩桃夭的存在就是一根刺,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幸福。


  如今,一舉將淩桃夭跟唐暖薇拖入了萬丈深淵,這個感覺真的很好。而當她看見因為人群散去,卻依然孤零零留在原地的唐蔚然時,腦子裏猛地一個機靈。


  唐蔚然蜷曲在一棵蔥鬱的樹木下,身軀不停地顫抖著,被雨打濕的臉上還混著淚水,他不停地抽噎著,沒有辦法讓自己停下。


  在此之前,他還是集萬千寵愛與一身的唐蔚然,可是僅僅是一瞬間的功夫,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媽咪不是他的媽咪,小媽不是他的小媽,帥叔叔忽然變成了他的父親。有誰能告訴他,這隻是一場夢,一場噩夢而已?什麽複仇,什麽砝碼,他什麽都不知道,他隻是想讓小媽和媽咪兩個人像以前一樣疼他就好。


  他不知道為什麽小媽不肯認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媽咪會變成他的媽咪,可是他卻清楚,小媽對他的愛和媽咪給他的一樣多,所以這有什麽差別麽?為什麽大家都會那麽激動?把小媽變成媽咪,把媽咪變成小媽,這不是很簡單麽?

  天色逐漸暗下來,墓地的靜讓人毛骨悚然,唐蔚然原本就沒有穿太多的衣服,深秋的冷透過毛孔一點點鑽進他的身體,他凍得打了幾個哆嗦,這才反應過來,他居然靠著大樹睡著了,得快點回家,否則小媽和媽咪會擔心的。


  踉踉蹌蹌地走出墓地,唐蔚然渾身已經冰冷,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一個暖和的地方,但是無奈墓地很是偏僻,屬於郊區,平常經過的人原本就不多,出租車很難打到。他足足在荒廢的公路邊等了半個小時,終於前方有一輛私家車開過來。


  唐蔚然想都不想地直接站到了公路中央,雙手張開,赴死一般地閉上眼睛。刺耳的刹車聲過後,唐暖薇偷偷睜開了一條縫,確定車子沒有碰到自己於是動作利索地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哪來的臭小子,找死是不是?!"怒吼聲從駕駛座發出,隻是當他看見車後座那個小孩的臉時,忽然就噤了聲。


  "叔叔,麻煩你,福田新村。"唐蔚然絲毫沒有注意到那個人的異常,就像坐出租車一樣。


  男人緩緩地發動車子,從後視鏡裏打量著唐蔚然,問道:"那裏可是有錢人家的地方,你一個小孩子,肯定是哪家人的公子吧?"

  "啊,我隻是傭人的兒子而已啦。"唐蔚然雖然小,但是也知道財不可露白的道理,要是萬一這個人起了歹念,綁架了他怎麽辦?

  "那你怎麽一個人在墓地裏?你父母呢?"

  "哦,今天是我家少爺的葬禮,但是我自己偷懶睡著了,醒來的時候他們都不見了。"唐蔚然一想到宮洺,小小的臉將不加掩飾的難過顯露出來,所以垂下的眸也絲毫沒有注意到前麵那個男人詭異而又得意的笑容。


  男人沒有再說話,專心致誌地開著車,前麵的路燈一路照過去,路卻沒有盡頭。今天的葬禮……那就是宮洺沒有錯了。這個孩子果然是宮家的,就是唐暖薇和淩桃夭那兩個賤女人的孩子……


  嗬,真是老天開眼,居然會讓她們的孩子落到自己手裏。


  唐蔚然因為車子的顛簸,又逐漸睡過去,等他重新醒過來的時候,車子還在行駛中,隻是外麵的景象卻陌生地很。唐蔚然心中有些懼怕,出聲問道:"叔叔,這不是去福田新村的路。"

  "放心,我抄的小路,偏僻了一點,但是比大路要快很多。"前麵的人飛快地回應道。


  "哦。"唐蔚然半信半疑,探著頭看外麵的景象。剛才的大路現在已經狹窄地已經隻能讓一輛車通過,車路兩邊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就這樣一直開了半個多小時,眼見兩邊的景物愈加荒涼,唐蔚然這次真的慌了。


  "停車!我要下車!!"唐蔚然從後麵跳起來,拚命地想要打開車門,但是門已經被鎖死,他怎麽都打不開。


  "哈哈,我好不容易逮到唐暖薇和淩桃夭視若珍寶的東西,不好好利用一下怎麽對得起老天給我的好機會呢?"

  猶如魔鬼一般的聲音,在偏僻的郊區恍若死亡的召喚。車子迅速地駛過,留下一片泥濘的車痕。


  夜,寂靜地可怕。


  淩桃夭被送進醫院的時候,李醫生接到通知,才剛走到手術室門口,就看見單修哲一臉痛苦地坐在外麵的長凳上。另一邊,還站著兩男一女,李醫生還記得唐暖薇跟宮嶼,不過另一個長得清清秀秀的男子,她倒是沒什麽印象了。


  "單修哲!怎麽又是你!"李醫生很不願意看見他,特別是在婦產科,這就代表這個長得俊美,可以說是紅顏禍水的男人又把淩桃夭給弄進了醫院,"裏麵的那個一定是淩桃夭吧?!我說你怎麽就是聽不進人話呢!非得把你媳婦弄得不孕才肯罷休是吧?!"

  單修哲不說話,倒是沈習解了圍:"李醫生,小夭是我的妻子。"

  李醫生麵露尷尬之色,卻還不忘給單修哲狠狠瞪上一眼,才進了檢查室。


  "單修哲,"唐暖薇的聲音冷漠沒有感情,她走到他麵前,臉上還帶著淚水,"知道為什麽小然會變成我的孩子麽?你以為是因為她想報複你,而我想報複宮家?錯!大錯特錯。"

  單修哲緩緩地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布滿了血絲,顯得很是狼狽。他沒有說話,隻是那樣看著唐暖薇,仿佛在等她自己說下去一樣。


  "當年她離開你,隻是想要重新開始,一個把自己推下樓的男人,一個不相信自己的男人,你讓妖桃如何放低自己再繼續和你在一起?你以為,那些年她過得很好麽?你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有沒有問過她,為什麽晚上經常會做噩夢,經常會冷汗驚醒?"

  單修哲一愣,淩桃夭的確經常會因為做噩夢而驚醒,滿頭大汗的樣子好像有什麽恐怖的東西在追著她一樣。他以為隻是尋常的神經緊張,難道,她有什麽在瞞著他麽?


  "和你分手之後,妖桃得了很嚴重的抑鬱症,那時候,她的情緒不穩定到一直想要自殺。而你,口口聲聲說著愛她,到最後卻和溫馨結了婚。是,你沒有辦婚禮,但是溫馨那個女人人前人後都在述說著你跟她的幸福生活。那個時候,淩桃夭正因為痛苦而自殘。"

  單修哲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他雙手交合,想讓自己冷靜,可是唐暖薇的話卻重重地砸在他心上。


  "她知道你結了婚,整個人就跟發了瘋似的,整間病房的東西都被她砸爛,直到醫生給她打了鎮定劑才睡過去。那一段時間,她都隻能靠著鎮靜劑!你知道那是什麽日子麽?單修哲,她為你吃盡苦頭的時候,你在哪裏?你和溫馨在甜甜蜜蜜,親親我我!"

  "而她生下小然之後,被診斷為產後抑鬱症,你知不知道,她試圖抱著小然上天台跳樓自殺!而且不止一次!要不是發現得早,你以為你還能看見妖桃嗎?!為了小然的安全,我單獨把他接到了自己身邊,而妖桃,吃了整整一年的抗抑鬱藥,才好轉過來!那個時候,小然已經會叫我媽咪了。妖桃一時間無法麵對自己曾經想要殺死小然,這才讓我陰錯陽差地做了小然的媽咪。"

  "我承認,我的確利用小然進入宮家,但是這個和妖桃沒有任何關係。單修哲,從來都是你欠了她的。"

  手術室的門咣當一聲打開,李醫生從裏麵走出來。單修哲慌忙撲上去,緊緊地握住了她的肩膀:"李醫生,她怎麽樣?孩子有事麽?"

  李醫生摘下口罩,冷冷地推開單修哲的手,"既然這麽擔心,幹嘛還把她弄到我這裏來?你要是再胡來,我一定和半夏說,讓她好好教訓教訓你!"李醫生氣呼呼地丟下一堆話,猛然想起現在沈習才是正牌老公,於是,又再一次地尷尬了。


  虧得沈習根本不在意,清秀的臉龐上隻有滿滿的擔心:"醫生,我能進去看看她麽?"

  李醫生點點頭:"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受了點刺激,待會兒我開點藥,你帶回家好好調理調理就行。"

  "那謝謝醫生了。"沈習連忙千恩萬謝,那態度對李醫生倒是很受用,於是說了一些孕婦的注意事項,便離開了。


  單修哲邁出去的腳剛提起,又緩緩地放下,轉了方向,朝走廊的盡頭走去。她的身邊,已經不該是他了。


  她的痛,她的苦,她的無可奈何,跟他也沒有關係。


  隻有狠心,才能讓彼此都好過啊。


  淩桃夭呆呆地坐在床上,當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時,忽然就有了光彩,隻是看見來人,那光又黯淡下去。沈習當做沒看見,心中卻有滿滿的酸澀溢出來。


  "怎麽樣,好點沒有?"沈習把枕頭墊高,讓淩桃夭半坐起來,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淩桃夭勉強勾勒出一點笑容,搖搖頭:"休息了一會兒就沒事了。"她往後看了看,繼而問道,"小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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