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總被無情惱（4）
在二樓的房間裏看著福嫂出去，背影消失在半山腰的公路上。唐暖薇這才放心地拉上窗簾，往二樓最邊上的房間走去。那是宮汀的房間。
敲了許久的門都得不到裏麵人的回應，唐暖薇微微一笑，大方地推門進去。宮汀伏在書桌上，顯然已經昏迷。旁邊是吃了一半的土司，還有小半杯的咖啡。她在咖啡裏下了足量的藥，喝幾口也該昏昏沉沉了。
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我親愛的大哥？
宮洺翻看在新加坡的賬目，疑惑一點點地注滿他的心頭。明明新加坡的公司發展前景是最好的，怎麽忽然說危機就危機了呢？而且，那邊指名讓宮嶼過去，這件事也太奇怪了。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手機滴滴地響起來，他將賬目放在一邊，撩起手機。上麵的名字讓他喜出望外——唐暖薇是從來不給他主動打電話的。
"薇薇。"宮洺那張陰柔的臉上綻放出幸福的微笑，整間辦公室都仿佛被他照亮。
"喂？"電話那邊卻遲遲沒有聲音，隻有窸窣的聲音。宮洺將手機靠近，才能勉強聽清楚透過話筒的聲音。猛地，他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剛才還因為唐暖薇而綻放的光此時已經變成殺人的劍，一觸便是血肉模糊。
他聽得很清楚，剛才的是聲音是——
唐暖薇的求饒聲！還有，床的撞擊聲！
"放開我！求求你……你放開我……啊！放開！！"
那種聲音，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六年前，在客房中，唐暖薇在宮汀的身下，也曾這樣求饒過；在浴室中，花灑下，她用最卑微的聲音乞求著。那尖叫，那帶著近乎屈辱的壓抑，讓他在六年裏都沒有好好睡過一覺。
正因為這樣，他才想要用盡一切方法去補償。
"總裁……"秘書見他又匆匆忙忙地跑出去，後麵的話消失在他的背影中，她也隻能顧自歎氣，"所以說啊，要不要開會你好歹支會一聲，這都第幾次了……"
宮汀感覺自己臉上有冰涼的液體，在黑暗中走了很長的一條路，夢見了自己的父母，也夢見了那般血淋淋的事實，他眉頭微皺，醒了過來。當看見藏青色的天花板時，他還有些愣怔。這裏……是自己的房間？他記得他明明在書桌上吃早餐，怎麽會到床上來呢？
"醒了？"清脆的女聲在耳邊響起，他一驚，轉過頭，便看見唐暖薇赤裸著躺在自己身邊，被子蓋住她的身體，露出潔白圓潤的肩膀，上麵卻有著一些不知名的傷痕。
宮汀的神經似乎在一瞬間斷了，"唐暖薇！！你怎麽會在這裏？？"而且還是這種樣子？
"你怎麽能問我呢？"唐暖薇妖冶一笑，像是綻放在荊棘中的野玫瑰，危險而又誘人，"自己做了什麽難道一點都不記得了？"
宮汀一愣，這才後知後覺地檢查自己，"你做了什麽？！"
唐暖薇蛇一般地將身子靠過去，冰涼細膩的身體觸碰到宮汀，讓他狠狠地打了一個寒戰。她笑，魅惑的眼神仿佛啐毒的匕首："我做了什麽？你以前對我做了什麽，我這次就做了什麽咯。"
"你！"宮汀剛想說話，唐暖薇卻從枕頭底下抽出一疊照片，甩給他。
"看完這些你再說話。"
那是他們倆的裸照，照片上他們看上去很是親密，在外人看來，完全是情侶之間才有的舉動。
"怎麽樣？技術不錯吧？我可是學了很久，才能拍出這麽高質量的照片哦，"唐暖薇笑容在陰暗的房間裏宛如一把利劍，狠狠地刺進宮汀的心髒，"你說要是寄給雜誌社，他們會不會很感興趣啊。"
"這麽做，你也會身敗名裂吧？"宮汀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這個時候一定不能亂了手腳。
"當然，我早就做好了遭受唾棄的準備，"唐暖薇似是什麽都明了，語氣輕鬆，桃花眼裏暗藏著深不見底的潭水，下一秒就變得異常狠絕，"可是你，卻會因為和弟媳上床失去一切！"
"你想要什麽？"宮汀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既然唐暖薇亮出了條件，沒理由他不做交易。
"我要你手上的一半股份。"唐暖薇幹淨利落，好像在說她想要一顆糖一樣簡單。
"唐！暖！薇！"宮汀暴怒的瞬間，忽然就愣住了，這樣的情況，難道……猛然抬眼看向唐暖薇，後者在豔麗的微笑之後，突然卷著被子，往地上倒去。
"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六年前你毀了我一次，為什麽現在還要這麽做？我隻是想和宮洺安安靜靜的生活在一起……你為什麽不放過我……為什麽！！"
宮汀還來不及消化眼前的場景，從門外忽然就闖進來一個人，將蜷縮在角落裏的唐暖薇緊緊地抱住，"薇薇，對不起，我來遲了。乖，不要哭，我在這裏，沒有人會欺負你的。"
"啊！放開我！別碰我！！別碰我！！！"唐暖薇狠狠地推開宮洺，滿臉的淚痕看上去如此淒美，裸露在空氣中的身體上布滿了傷痕，就連嘴角都被咬破。
"薇薇，薇薇，"宮洺不停地叫著她的名字，試圖讓她的情緒平穩一點，"看著我，嗯？我是宮洺啊。"
"宮洺？"終於，那雙混沌的眼中清明了一些，唐暖薇含著淚，叫出這兩個字，然後哇一聲大哭起來，"宮洺，你怎麽才來……你為什麽才來啊……"
"對不起，對不起……"裸露在空氣中的傷痕刺痛了他的眼，他拚命用被子裹住唐暖薇，聽她哭得撕心裂肺，於是將怨恨的目光投向罪魁禍首。
宮汀不得不佩服唐暖薇的心計，時間掐得正好，現在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件事。說他被唐暖薇下藥？嗬，這種伎倆他六年前才用過，宮洺不會信。報警驗尿？誰會傻到把家醜外揚。他現在才知道，唐暖薇這個女人的手段，竟然選擇玉石俱焚。
"大哥，為什麽？"宮洺的眼神像針一樣，紮得宮汀渾身不舒服。
捉奸在床，他說什麽都沒人信。何況唐暖薇的戲做得那麽足，還有他反駁的機會麽？倒不如隨了唐暖薇的心願。
"你問為什麽，阿洺？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宮汀質問道，自從他娶了唐暖薇，簡直就像被那個女人下了蠱，什麽話都不聽他的。
"所以我剛才叫你大哥。"宮洺冷冷地回答，懷中的唐暖薇在哭泣之餘，嘴角的笑沒有被宮汀遺漏，他裸著身體，肌肉萎縮的腿在他眼中變得惡心異常，他愈發地煩躁起來。
"我隻不過用六年前同樣的方法教訓這個女人，你就心痛了？難道你忘了……"
"大哥！當年是父親強暴了葉梅！是父親逼葉梅做他情婦！是父親逼死了母親！和葉梅一點關係都沒有！更和唐暖薇沒有半點關係！！"宮洺狠狠地打斷宮汀，抑製不住內心的狂暴，終於爆發，"別再提當年的事了！要恨你也恨夠了，該報複的你一點都沒有少。薇薇是受害者，她是無辜的！"
仿佛是一道晴天霹靂，外麵明明晴朗的天猛然間烏雲密布，飛沙走石之間，還有風的怒吼。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宮汀和唐暖薇都不知所措。
"宮洺！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宮汀渾身顫抖，聲線都開始不穩定，"你哪裏聽來的謠言？我要把他的舌頭割下來！居然敢這麽侮辱父親！"
"不是謠言，是福嫂告訴我的，"宮洺比起剛才已經安定下來，知道話已出口，覆水難收，也隻能硬著頭皮把事實說清楚，"福嫂親眼看見父親把葉梅強暴，也親眼看見母親下跪求父親為了這個家離開葉梅，是父親辱罵了母親才逼得她自殺的！整件事，葉梅是無辜的，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想要破壞我們的家庭，她隻想守護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隻是因為父親拿他們的裸照威脅，葉梅隻能一再軟弱妥協。"
"不，你在騙我！你一定在騙我！"宮汀不可置信地搖著頭，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父親在他的印象裏是頂天立地的男人，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一定不會！一定是福嫂說謊！一定是！
"福嫂知道父親對於你的重要性，所以不曾提起這件事，"宮洺一想到六年前，他們對唐暖薇做的禽獸不如的事，就恨不得用刀刺穿自己的心髒，"可是我們做了什麽？我們對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當年還隻是一個孩子的唐暖薇做了什麽啊！"強暴了她，折磨她七個小時，逼她和宮嶼分手。如果當初做這些還是有理由的話，那麽現在，連唯一的信念都崩塌了。當福嫂告訴他這些時，他隻覺得世界一片黑暗。從那一刻，他便發誓，無論會讓他付出什麽代價，他都要守護唐暖薇。
眼淚從宮洺臉上劃過，落在唐暖薇的手上，她顫抖著，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害怕。波光瀲灩的眸子裏，黑霧聚集，仿佛化不開的濃霧，遮天蔽日。是啊，你們對我做了什麽？你們宮家對我做了什麽？！！強暴我母親，害死我父親，讓我家破人亡，到最後，連我唯一的幸福都被你們摧毀。你們到底做了什麽！！這一切，讓我如何善罷甘休？！
牙齒都開始不由自主地打顫，唐暖薇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有一股寒氣入侵，順著她的血液開始流遍全身。所到之處，疼痛加劇。
"呀，這是怎麽了？"打開門的福嫂看著眼前的景象，蒼老的臉上滿是呆愣的表情。床上的宮汀仿佛是怒氣的中心，而唐暖薇卷著被子蜷縮在宮洺懷中，看上去，似乎是發生過什麽了。
"福嫂，把少奶奶送回房間。"宮洺將眼中的戾氣收斂了一些，口氣生硬。
"哦，好，好。"福嫂到底是過來人，不該她問，不該她知道的事情，她一定不會多嘴。從宮洺懷中接過唐暖薇，她能夠感覺到唐暖薇的顫抖。
房間終於隻剩下宮汀和宮洺兩兄弟，氣氛比起剛才似乎愈加的焦躁起來，讓人無法呼吸。宮汀已經穿戴整齊，靠在床邊。而宮洺站在窗簾前，白皙的臉印著窗簾灰暗的花色，顯得更加蒼白不堪。他原本就有一種瘦弱美，和宮嶼一樣，論精致，大概連女人都無法企及。但是宮嶼比他更加陰柔，而他比宮嶼更加英氣。
"大哥，你放過薇薇吧，她承受地夠多了。"良久，在空氣都像要燒灼起來的時候，宮洺終於開口。這輩子他都不曾低聲下去，這一次，為了唐暖薇，他選擇乞求。
宮汀覺得好笑，他這個傻弟弟根本不知道唐暖薇的手段，恐怕現在並不是他不肯放過唐暖薇，而是她不肯放過他了吧。"阿洺，你覺得虧欠她了麽？"
"大哥，我們強暴了她！！！"宮洺莫名地激動起來，冷靜如他，隻要一想到當年的事情，他沒有辦法鎮定如常，"我們毀了她啊！！她是小嶼的女朋友，她那麽信任我們，結果……結果……"
宮汀的眼中有著一潭死水，卻將世界看得清清楚楚，他臉色平靜如常，口氣冷淡："阿洺，她不屬於你。記住，世界上的東西，永遠都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不要把唐暖薇看得太重，到時候失去她的時候，你會生不如死。"
那種不帶感情的眼神是最恐怖的，仿佛能夠把一個人的心看穿，然後--旁觀。看著那淋漓的心髒掙紮，卻始終以局外人的身份。宮汀就是這樣的人。宮洺心中刺痛，他何嚐不知道唐暖薇的心不在這裏，隻是他來日無多，隻想讓唐暖薇陪在身邊而已。
房間裏的唐暖薇打開手機，看著宮汀傳過來的簡訊，嘴角的笑意如冬日裏的陽光一般，燦爛無比。
簡訊內容是：好，我給你一半的股份。
宮汀啊，現在才是你噩夢的開始呢。我雙親所遭受的一切，以及你們對我所做的事，我會一點一點地，加倍地奉還給你。宮家，我會就此讓它覆滅！
剛才明明是很晴朗的天氣，現在卻陰雲滿布。陽光也就此變得陰沉，冷冰冰的。房間昏暗，她半坐在床上，看著房間裏的光一點點的黯淡下去。
宮汀接到公司電話，說要召開股東大會的時候覺得很奇怪，宮家擁有公司的絕對股份，開會的事情他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下意識的，他覺得不安起來。
果然，當在會議室看見唐暖薇時，他的不安終於靈驗。宮洺推著宮汀，走進會議室，唐暖薇的出現也讓他大吃一驚。片刻之後，他冷靜下來，嘴角有著無奈的笑，大概她知道了股份的事情，想把他拉下馬，自己上位吧。
這種事情，當他決定要股份全部轉讓的時候就已經料到了。不過，這是他欠她的，他心甘情願。
"唐暖薇，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宮汀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名下一半的股份到了唐暖薇手上，她完全可以以小股東的身份進入董事局，這他很清楚，但是也絕不會多到可以讓她召開董事會。
"待會你就知道，到底誰才不該來這兒。"化著精致妝容的臉笑意滿滿，帶著媚人的眼，讓會議室的男人們都移不開目光。她穿著純白的女式襯衫，紐扣開到第二顆，剛好似有若無的露出豐滿，黑色緊致的一步裙，將修長的美腿包裹起來，細長的高跟鞋越發顯得她高挑，今天的唐暖薇，漂亮的不可思議。
她坐到主席位子上，優雅地交叉雙腿，下麵便有一片吸氣聲。
"唐暖薇！你有什麽資格坐那個位置！"宮汀終於抑製不住內心的狂暴，提高了聲線。就算他把股份分出去一半，唐暖薇也不可能做公司的決策者，最多參與表決。
唐暖薇對於宮汀的抓狂很是滿意，她轉一下軟椅，然後雙手平放到褐色的會議桌上，宣布："現在我是持有股份最多的人，我召開這個股東大會的目的就在與告知大家，從今往後，公司的一切事務由我打理，"她扭頭，望向宮汀，得體而又燦爛地微笑，"抱歉，這個位置我坐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