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箜篌別後能鼓,腸斷天涯(1)
單修哲,我們的愛情一定遭了天譴,所以才會如此艱難。
人群因為不和諧的聲音而將視線集中。
手拿著一個飲料瓶的矮胖男人正得意地看著地上的人笑,那扭曲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栗。飲料瓶裏的液體已經隻剩下一點點,殘餘的紅色順著內壁緩緩滑下。而地上的女孩臉色蒼白,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盛滿了驚恐和不可思議。
"喂,你幹什麽?!"唐暖薇聞音趕過來,當看見倒在地上的淩桃夭時,桃花眼裏立刻閃出濃鬱的殺氣。"何林,你自己做了好事,還有臉到這裏來鬧?保安!把他給我拖出去!!"
淩良波撥開人群,看見淩桃夭臉色慘白地倒在地上,心中大痛,連忙上前,關切地問道:"怎麽回事?有沒有哪裏受傷?"
淩桃夭咬著唇搖頭,在眼淚掉下來之前,緊緊地抱住了淩良波。蔣之熏站在人群中,想要上前卻被許俊雄拉住,"你瞎湊什麽熱鬧,還嫌不夠丟臉?"
許蕾淨穿著雪白婚紗,雙手環胸看著這一幕鬧劇,嘴角漾起一絲不可察覺的弧度。
"唐暖薇!別那麽囂張!不就是爬上了宮洺的床嗎?!像個妓女一樣上了宮家三兄弟,你真是來者不拒!比婊子都不如!!"何林的聲音很洪亮,帶著憤怒,他手指著唐暖薇,斑禿的頭發微微顫動。
身穿深藍色警衛服的兩個男人匆匆忙忙跑過來,想要架住發狂的人,結果居然被甩開了。
"唐暖薇!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為了打贏官司,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千人騎萬人踏的身體要我都覺得惡心!!!"
"這裏不歡迎你,請你出去!"宮洺走過去,單手握住他的胳膊,一個用勁,便讓何林疼地皺起了眉頭。
單修哲剛從洗手間出來,便看見大廳圍成了一個圈,他心下不安,果然,撥開人群,就看見縮在淩良波懷中的淩桃夭。隻一眼,周身便像刮起了黑色旋風,氣壓低地讓人窒息。
"你們知不知道唐暖薇這個女人是怎麽打官司的啊!"男人一邊被宮洺拖著,一邊還不停地大聲嚷嚷,"地上的這個女人就是她的餌!別看她一臉清純的模樣,勾引起男人來一套一套的!我就是被她們下了套,弄得妻離子散!她們是妓女啊!有錢就可以上的妓女!!!"
"保安,把他的嘴給我堵上!"唐暖薇冷聲道。
"H城所有人都知道她們贏官司的手段,就是用身體去勾引被告人,騙錄音!為了錢她們不擇手段,髒得不行!你們看清楚,就是這兩個女人!"
"淩桃夭的身材很正點!在我懷裏浪蕩地很!"何林的嘴巴終於被堵住,他雙目欲裂,死死地盯著唐暖薇跟淩桃夭。
人群議論聲越來越大,有意無意開始對著淩桃夭跟唐暖薇指指點點,看她們的眼光帶著明顯的懷疑和鄙夷。
"媽咪,小媽!"稚嫩的聲音在窸窣的議論聲中顯得很是刺耳,唐蔚然從人群中鑽出來,小小的身軀塞在做工繁複的燕尾服裏。
"宮洺,把小然帶出去!"唐暖薇看見他,立刻冷臉說道。這樣的場麵不適合唐蔚然,她不希望讓他知道,她和淩桃夭所做的事情。唐蔚然是幹淨的,是全新的,不應該被汙染。
唐蔚然很聽話,並沒有哭鬧,隻是在遠離人群之後,深邃的眼還望著那個方向,小聲地問道:"為什麽你們都要欺負媽咪和小媽?"他還記得,抱著他的這個人,也曾經為難過唐暖薇。
宮洺抱著唐蔚然的手僵硬了,他很明顯感覺到這個小孩並不是很喜歡他。他放下唐蔚然,將手搭在他小巧的肩上,"小然,你太小,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這個世界原本就不是黑白分明的,受欺負的永遠都是那些善良好心的人,而壞人,永遠都是笑到最後的人。
就在人們竊竊私語的時候,一直沉默著不發話的單修哲忽然一步跨過去,他身材高大,居高臨下地看著何林矮胖的身體,俊美的臉風雨欲來。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極為壓抑的低氣壓,頓時噤聲。誰不知道,單修哲打個噴嚏,C城都要抖三抖。
他一腳踹上何林的小腹,強大的衝力讓身邊的兩個保安不得不撒了手,何林翻了個跟頭,倒在地上半天沒有起來。他又單腳狠狠地踩在何林的胸口,微微俯下身,那雙黑眸裏全部都是駭人的殺意:"我的女人,輪不到你說三道四。"輕輕提起腳尖,朝地上男人的臉掃過去,在場所有人都聽見結實的肌肉爆裂聲,那張油膩的臉一下子血肉模糊。
身穿黑色禮服的他整整衣領,站得很直,頎長的身影透出無法比擬的王者之氣,他環顧四周,用足夠結冰的語氣說道:"今天的事,誰要是再敢多說一句,我就殺了他!"
周圍隻剩下倒吸冷氣的聲音,卻再也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他回身,把身上的西裝脫下罩在淩桃夭的身上,也顧不上淩良波疑惑的眼神,將淩桃夭打橫抱起來,昂首挺胸地往門口走。人群紛紛自覺地替他分開了路。
他就像個天生的王者,沒有人敢質疑他的權威,就算他們心中奇怪,明明是有家室的人,為什麽光明正大地為另一個女人出頭。
淩良波剛想追出去,唐暖薇眼疾手快地拽住他,道:"淩伯伯,你別擔心,那個人是妖桃公司的老板,他不會傷害妖桃的。"
淩良波再笨也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尋常,他想起剛才淩桃夭的話來,總算明白了為什麽她剛才那麽胸有成竹。他老了,孩子的事也沒有精力去幹涉,既然淩桃夭從未跟他提起過,大概也是因為時機不到。
一場婚禮不歡而散,唐暖薇把淩良波送走,感覺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樣。回到大廳,隻剩下寥寥的幾個人在打掃衛生,她癱坐在位置上,想起了何林那可惡的嘴臉。那種人渣居然沒有坐牢,這個荒唐的世界,就連號稱最公平最正義的法律也不能相信了。
"你沒事吧?"薄荷一般清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唐暖薇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宮嶼那張絕美的臉,還有右耳上耀眼的鑽石耳釘。
唐暖薇看了他一眼,從位置上站起來,擺擺手,疲憊道:"沒事。"這樣狼狽不堪的自己,她不想讓宮嶼看見。拒絕了宮嶼的關心,便向化妝間走去。結果冤家路窄,剛巧撞上了從走廊裏出來的許蕾淨,她眼皮子都不抬,卻在經過她身邊時,便聽到一聲輕蔑的冷哼:"唐暖薇,尾巴太多,就別怪別人抓,你要記住,這隻是開始。"
唐暖薇步伐一頓,機械似地轉過頭,一雙桃花眼像結了冰:"許蕾淨,要不是看在你肚子裏有孩子,我早就一刀把你殺了。"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傻瓜都能猜到何林是許蕾淨找來的,否則怎麽會對她和宮家的事情知道地那麽清楚。
"你上次不是已經把我推下樓了嗎?怎麽,還想再推一次?"
"那一次到底是你自己摔下去的,還是我把你推下去的,你心裏比我清楚。居然拿孩子當賭注,你簡直不是人。"
"隻要能夠讓你和淩桃夭痛苦,就算讓我死,我也樂意啊。"許蕾淨低笑著,完全是一副瘋狂的模樣。
唐暖薇懶得和她再糾結下去,冷冷地丟下一句:"瘋子。"便朝後台走去。
身後,許蕾淨那張妝容精致的臉上露出近乎扭曲的笑容,她掏出手機,撥通了溫馨的電話:"有時間出來一起吃個飯吧,我手上有些東西你應該會很感興趣。"按掉電話,手機屏幕停留在單修哲抱著淩桃夭的畫麵上,她笑,淩桃夭,以前你鬥不過我,以後也不會讓你有贏的機會。
淩桃夭坐在副駕駛座上,偏過頭,看著窗外不停往後靠的路燈,車裏的氣氛壓抑地不行,讓她沒有辦法呼吸。身邊的單修哲一言不發,讓她暴風雨來臨前的瀕死感。
她在H城的事從來沒有跟單修哲提起過,今天卻以這樣的方式展現在單修哲麵前,他生氣在所難免。
淩桃夭有些煩躁。身上的衣服還沾著血跡,血腥味彌漫在她鼻尖底下,讓她的胃翻江倒海。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門,單修哲脫了西裝,一句話都不說直接上了二樓,沒過一分鍾,樓上傳來水聲。淩桃夭穿著弄髒的禮服,極為艱難地一步一步走著樓梯。
鼻子好酸,喉嚨好像哽了一根魚刺。單修哲的沉默仿佛一個巴掌,悶悶地打在她的臉上,疼得她直想哭。
剛進房間,單修哲鬆散著領帶,一襲白襯衫皺皺的,袖子卷到手臂以上,有些狼狽地出現在淩桃夭麵前。
"熱水給你放好了,進去洗個澡,我去給你拿睡衣。"他的聲音好聽地仿佛琴聲,俊美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跟剛才一言不發的模樣判若兩人。
淩桃夭怔住了。他不是在生氣麽,怎麽……
"傻瓜,你發什麽呆?"單修哲捏了捏她的臉,將她推進了霧氣騰騰的浴室。
脫掉沾著狗血的禮服,淩桃夭把整個人都浸在浴缸裏。水溫剛剛好,水麵上灑滿了玫瑰花瓣,加了精油,鼻尖下的血腥味被芬芳的味道代替,淩桃夭的身體一下子舒展了開。
疲憊從腳底一直蔓延到頭頂,淩桃夭重重地舒口氣,閉上眼睛。今天晚上薇薇恐怕也不好過,宮汀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奚落她的機會。如今宮嶼也不能名正言順地護著她,往後這條複仇之路,她要如何走下去?
浴室門被拉開,淩桃夭嚇了一跳,差點從浴缸裏站起來。單修哲穿著浴袍,把她的睡衣放在櫃子裏,見她一臉受驚的模樣,於是走過去坐在浴缸旁邊,道:"不要泡太久,我給你衝了熱牛奶,喝完好好睡一覺,嗯?"
寵溺的聲調瞬間讓淩桃夭渾身酥軟下來,她啞著嗓子,主動解釋起今天的事情來:"我和薇薇的確用了一些手段,但是我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出賣身體,何林那個男人是胡說的……"她怕六年前的那一幕再重演。
他伸手,摸了摸她濡濕的頭發,眼神溫柔:"我知道。別人說什麽我都不信,我隻信你。"
憋了許久的淚水傾瀉而下,淩桃夭把頭靠過去,雙手緊緊地纏住他的腰。"你真的相信我?"
"噓--"單修哲摩挲著她半側臉頰,眼淚的溫度差點灼傷他的手指,他不由得心疼起來,"真是傻瓜。我認識你那麽久,難道我不相信你而去相信一個見麵不到幾分鍾的男人麽?六年前我曾經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讓我失去了你。這樣的事情,我不會再做第二次。"
"可是你剛才不說話的樣子好恐怖,我以為你生氣了。"
"剛才那是緩衝過程,我不想說出一些傷害你而且還讓自己後悔的話。"
聽完單修哲的解釋,淩桃夭哭得更厲害了。她知道,這份愛情是值得的,就算以後也許要和淩良波抗爭,也值得了。
世界上的愛情,逃不過猜忌和懷疑,一旦裂口形成,怎麽修補都無濟於事。猶如頂著一塊水晶走路,如履薄冰,再怎麽小心,最後也是碎的一地玻璃。
從小聲嗚咽到嚎啕大哭,單修哲被淩桃夭嚇得束手無措,隻能慌張地替她擦著眼淚,哄著:"怎麽越說哭得越厲害呢,是不是我又說錯什麽了?"
淩桃夭搖頭,抽噎著:"我隻是開心,你相信我。"
"傻丫頭,"單修哲哭笑不得,"好了,不許哭了,再哭下去,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哄你了。你泡得時間差不多了,就趕緊出來,別感冒了。"說完,他起身要走,結果,被淩桃夭一把拉住了衣袖。
"修哲,我有件事要跟你說,其實小然他……阿嚏!"
單修哲伸手一觸水溫,皺眉道:"水有點涼了,你穿好衣服出來,我叫胡嫂去煮點薑茶。乖。"
淩桃夭的話還沒有說完,單修哲便已經出了浴室,她懊惱地將身子潛進水裏,那件事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大概是太累了,淩桃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等她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裏滿滿的陽光,照得亮亮堂堂。她赤著腳走下床,在廚房裏發現了準備好的早餐和便利貼。
桃子,公司裏有急事,今天我可能回不了了,冰箱裏有食物,記得要吃東西。
淩桃夭將便利貼貼到牆上,心不在焉地抓起一片三明治咬進嘴裏。身後,胡嫂在廚房裏收拾碗筷,笑得一臉的曖昧:"我跟著少爺那麽長時間,還是第一次看見他親手為人準備早餐呢。"
淩桃夭抿著唇,不說話,但是嬌俏的臉龐早已經飛上了兩朵紅暈。
單修哲一到公司,就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氛。果然,今天的股票才開盤沒多久都有要跌停的架勢,各種媒體報紙上全都是關於他外遇的消息,甚至有心人放出了溫馨黯然神傷獨自逛商場的照片。幾乎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剛剛平複下去的緋聞一下子又反彈了。
他把報紙狠狠地砸在桌子上,頭版赫然是昨日他抱著淩桃夭離開結婚大廳的照片。
"總裁,這個時候最好召開新聞發布會,澄清你和淩桃夭之間的關係,而且一定要和溫馨一起出麵……"
"我當然知道該怎麽做!"單修哲煩躁地打斷文森的話,昨天的婚禮上一家媒體都沒有,一定是有心人拍了照寄給了報社。他轉著價值不菲的鋼筆,幾圈過後,忽然停下動作,掏出支票遞給文森,"把這個存進溫馨的戶頭,分批存,要幹淨利落。"
溫馨,你想跟我打延時賽,我偏要速戰速決。至於有什麽下場,那是你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