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蘭苑未空,行人漸老,重來是事堪嗟(4)
溫馨才一回家,一路的東西砸過去,魚缸、花瓶、盆栽,不管是什麽,隻要是能夠夠得著的都變成了地上的碎片。單修哲冷冷地看著她,不插手,也不說話。
溫馨撕心裂肺的叫罵聲,在夜裏顯得特別恐怖。
"單修哲!!!光明正大地和淩桃夭搞在一起,你不要臉我還要!!!還讓人把消息用手機傳給我?!你就這麽點出息啊!"溫馨將手機狠狠地砸向沉默不言的男人。
單修哲把地上的手機撿起來,翻開了消息記錄,在看見那條短信的時候,眉毛狠狠地皺了起來。
"淩桃夭那個賤人!!下賤到居然去勾引有婦之夫!!"溫馨來回在別墅裏走著,精致的臉上滿是怒氣,濃鬱地可怖,"單修哲!你怎麽可以背著我去亂搞?!我是你的妻子!你怎麽對得起我??"
歇斯底裏是女人的武器,可卻是男人最不願意麵對的一種手段。就算在怎麽愧疚,當一個女人像瘋婆子一樣吼叫時,唯一僅剩的一點愧疚就會慢慢被蠶食,然後變成冷暴力。
溫馨可以用她風情萬種的笑迷倒任何男人,卻單單對她所愛的那個男人沒有辦法,因為愛,所以沒有理智。
"溫馨,我們離婚吧。"當初結婚,不過是絕望之餘一個錯誤的決定。如今淩桃夭還活著,就代表著他還有得到愛情的機會,他跟溫馨的婚姻便是枷鎖,阻礙著他走向淩桃夭的路。
湧到喉嚨所有的話都被忽然掐住,溫馨帶著滿臉的怒氣愣在了那裏,"你,說什麽?"
單修哲踏過滿地的狼藉,坐在沙發上,口氣很是冷淡:"我說離婚。"他拿出一早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放在她麵前。
"單修哲!!就算和我離婚,我要分走你的一半家產,你也要這麽做嗎??"溫馨聲調一下子高了八度。
單修哲牢牢地看著溫馨,薄唇輕啟:"是。我要淩桃夭。"
一句話把溫馨徹底打入了地獄,她變得歇斯底裏起來:"單修哲!我不會離婚的!!我死都不會!!我不會讓你們如願以償的!!!"
"那我會單方麵申請離婚,"單修哲神情淡淡,絲毫沒有被惹惱的意思,"溫馨,在C城,沒有我做不到的事。"從沙發上起身,無視滿臉狼狽的人,單修哲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大廳隻留下溫馨一個人,她抓起那張離婚協議書,狠狠地撕成碎片。單修哲,你為了替死去的淩桃夭報仇,跟我結婚折磨了我六年,那麽你就該想到,我溫馨也不是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女人!
深夜,大多數的燈光已經奄奄一息,隻剩下路燈孜孜不倦地亮著。寒風凜冽,單修哲就站在淩桃夭她們臨時租賃的公寓內,仰頭看著裏麵微弱的燈光。
他倚在路燈下,暗黃的光照在他英俊的輪廓上,晦暗不明。他抽出一支煙,默默地點上,眉眼之間滿是憂鬱。很難想象,一個男人會把煙抽得如此好看,修長的手指夾著煙身,看上去更像是一副名貴的油畫。
單修哲在路燈下整整站了一個小時,滿地的煙蒂淩亂不堪。終於,他把最後一支香煙扔在地上,狠狠地踩滅,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電話接通了許久才傳來淩桃夭昏昏欲睡的聲音:"喂?"
"淩桃夭,下來見我。"單修哲聲音低沉,不容置喙。
對方似乎驚嚇住了,她支吾了半天,猶豫地回答:"我不在家……"
"下來見我!!!"慍怒的聲音如狂風驟雨一般,單修哲怕自己一衝動就會衝上去要一個解釋,隻是顧及著唐蔚然。
淩桃夭下樓的時候,看見銀白色的跑車停在公寓門口,他穿著灰色的西裝,倚在旁邊的路燈下。
"有事麽?"淩桃夭像個沒事人一樣走過去,淡淡地問。
單修哲逼近淩桃夭,185的身高有種莫名的壓迫感,讓淩桃夭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但是單修哲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為什麽?"他冷冷的吐出三個字。
淩桃夭躲閃著視線,輕聲道:"什麽為什麽?"
手上的力道收緊,單修哲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咬出來的:"溫馨是你發短信叫來的吧?"當他看見溫馨手機上的短信時,一切都已經明了。
她把一切都算在了裏麵,知道自己會因為男人灌酒而生氣,而她隻要稍加勾引,他便會像條聽話的狗一樣任由擺布。於是,便有了今天抓奸這狗血的一幕。
對於單修哲的質問,淩桃夭並不說話,相當於默認。
"淩桃夭,你既然恨我,為什麽還要回來?!"暗沉的眸滿是驚痛,他不想相信,他的桃子居然會如此工於心計。
淩桃夭的手腕處傳來陣陣的疼痛,她想要甩卻怎麽都甩不開,於是揚起眼狠狠地瞪著單修哲:"就是因為恨你,我才回來!你跟溫馨暗度陳倉,把我當傻瓜一樣,憑什麽我不能恨你?!我也想讓你嚐一嚐被人當玩具一樣的感受!"
後麵的話淹沒在單修哲重重的懷抱中,淩桃夭死命地掙紮,又踢又打,可就是掙脫不了。那個人的雙臂很有力,好似要把她刻進身體裏一樣,連聲音都變得異常的悲傷。
"恨我,報複我都無所謂,隻要你不再消失不見就好。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待在我身邊,我這條命是你的,你想要怎麽折磨我就怎麽折磨。"
淩桃夭掙紮累了,索性便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抱著,笑聲從肺裏發出來,空洞地恐怖:"單修哲,這是一個已經結婚的男人應該說的話麽?"
"我會和溫馨離婚,我會給你一個名分,我可以什麽都不要,隻要你不離開我。"六年前她的離開,讓他的生命變得缺乏可陳,好像在一個白色的迷宮中,怎麽都出不去。
"算了吧,單修哲,早在六年前我就已經看透你了,"淩桃夭的聲音冰冷,"如果你願意為我放棄一切,我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淩桃夭狠狠地推開他,表情生硬。"你明知道薇薇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卻始終不肯出手幫她,現在又來說什麽願意一無所有呢?真可笑。"
單修哲氣悶:"淩桃夭,你換位思考一下好不好?唐暖薇傷害了宮嶼,我讓你幫忙教訓她,你會願意麽?在唐暖薇和宮嶼的事情上,我們的立場不一樣,你不能要求我像你一樣對待唐暖薇!"
單修哲說的話句句在理,淩桃夭啞口無言,的確,他們原本就是不一樣的立場,她有什麽資格要求單修哲一定要幫唐暖薇呢?她怨,她恨,可是到最後她也沒有說什麽不是麽?
"單修哲,唐暖薇的事情上我有逼過你嗎?你有你的原則,我也有我的堅持。我沒有因為這件事跟你鬧不是麽?到最後,並不是因為薇薇,讓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而是你,是你親手摧毀了我們的一切。"他們不是沒有幸福過啊。窩在他的懷抱裏吃東西,一起講故事給肚子裏的寶寶聽,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緊緊地摟住,這些都是幸福的啊。隻是,單修哲的不信任讓這一切都變成了灰燼。
隻要一想到那天他看自己的厭惡眼神,隻要一想到他狠狠推開自己的動作,她的身體就像死過一回一樣。有些傷口,一直都會隱隱地滲著血,疼痛著提醒自己,她曾經受過怎樣的傷。
路燈下,淩桃夭的臉被凍得通紅,她單薄的睡衣外麵隻套著一件呢子外套,脖子上空無一物,赤腳穿著一雙棉拖鞋,嬌小的身軀不停地顫抖著。
單修哲忽然有種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當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時候,一束燈光忽地閃了他的眼。恍若白晝的光讓昏黃的路燈瞬間黯然失色,單修哲跟淩桃夭下意識地拿手擋住自己的眼睛,好一會兒,直到適應了,才看清眼前的人。
沈習依舊是一襲白衣,在這寒冷的冬天像是一朵傲然獨立的梅,他大步越過單修哲,站在淩桃夭麵前,笑容綻放:"小夭,你回來了。"
淩桃夭將眼底的怒意悉數收拾幹淨,換上了笑臉:"這麽多年,謝謝你照顧爸爸。"
"伯父從小看著我長大,照顧他是應該的,"沈習察覺到淩桃夭的身子在顫抖,不由得擔心,"小夭,你冷麽?"他連忙脫下衣服披在淩桃夭的身上,自己僅著一件單薄的衛衣。"這樣好一點沒有?"
冰冷的身軀像是被暖水灌進了一般,淩桃夭緊了緊衣服,揚起了笑臉:"好多了,謝謝。"
眼前這兩人一來一往,動作親密,完全把單修哲當空氣,他的臉因為沈習放在淩桃夭肩膀上的手而漫上了陰雲。這幾年,他跟沈習沒有來往,隻是偶爾會在養老院見到他跟淩良波下棋聊天。原來,他一早就知道淩桃夭沒有死。
單修哲一步上前,拂開沈習的手,拉過淩桃夭:"桃子,跟我走。"
淩桃夭踉蹌著跟上他的腳步,又掙脫不開,急急地問:"去哪兒?!"
單修哲抿著唇不說話,動作迅速把淩桃夭塞進車,啪一聲關上門,沈習幾乎來不及反應,迎麵就被自己的衣服砸到,下一秒,單修哲已經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沈習剛想追,後麵傳來熟悉清冷的聲音:"沈習,不要追。"
他停下腳步,心中已經明了,苦澀在他清秀的臉上彌漫開來:"暖薇,原來,你一直看得比我透徹。"追上去又能怎麽樣?他不是都明白,小夭已經不是他的了麽?
唐暖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望著車子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沈習,其實我更願意是你在妖桃身邊,因為你舍不得傷害她。可是,你跟我都明白,妖桃想要的幸福隻有單修哲能給。"
昏黃的路燈下,沈習的臉漫上了一片悲傷,仿佛是靜靜流淌的河流,他穿上衣服,聲音幹燥猶如沙漠裏的砂石:"暖薇,我寧可我不明白,這樣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把她搶回來。我痛恨我自己看得那麽透,痛恨自己清楚小夭喜歡的人不是我。我太清楚,所以連努力的勇氣都沒有。"
他那麽愛淩桃夭,愛到甘願為他隻身犯險,最後卻因為這份愛而失去了她。
"這六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去做臥底,小夭就還是我的小夭。伯父的官司我可以找人幫忙,也好過如今,我看著她愛著別人而痛苦,而我卻無能為力。"
唐暖薇靜靜地聽著他說話,他的背脊挺得那麽直,就像是一株枯萎在沙漠的白楊,寂寞而又絕望。可是她又有什麽辦法?她多心疼沈習多為他惋惜都沒有用,愛情這種東西原本就是那麽無可理喻,一個人丟,一個人撿,毫無公平可言。
單修哲將她帶進一幢靠海的別墅裏,落地窗戶大開,海風呼呼地吹進來,揚起素白色的窗簾。木質的地板涼涼的,赤腳踏上去很舒服。別墅的擺設和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就連冰箱裏的食物都塞得滿滿的,似乎一直都有人住著。遠方的夕陽隱隱地透著末尾的紅,海麵染成鮮豔的顏色,異常平靜。
淩桃夭赤腳走上陽台,雙手握住身前的圍欄,癡癡地望著大海。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漂亮的海水,藍得驚心動魄。海風吹在臉上有些鹹濕,把淩桃夭的心也弄得粘稠起來。
身後忽然貼上來一具溫熱的軀體,淩桃夭一瞬間就僵硬了,她沒有轉頭,冷聲問道:"把我帶來這裏幹什麽?"
"這裏是我們的新家,"單修哲緊緊地環住她的腰,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淩桃夭,你給我時間,等我跟溫馨離了婚,就娶你好不好?"
"不好,"淩桃夭掙脫他的懷抱,粗暴地拒絕,"送我回家。"一分一秒,她都不想跟單修哲待在一起!轉過身,她就往門口走,可是單修哲動作更快地將她拉住,任憑她怎麽反抗都緊緊地抱住她。
"桃子,你走不了的,就算要把你囚禁在這裏,我也留下你。"單修哲將頭深深地埋進淩桃夭的肩窩,不容置喙,"你討厭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不會再放手了。"淩桃夭,你於我,是珍寶,而我於你,卻是塵埃。
我以前欠了你的情,現在還,還來得及麽?
單修哲把所有的門和窗都鎖住,把這海邊別墅變成了一個密室,沒有鑰匙根本出不去。淩桃夭在試了幾次徒勞無功之後終於放棄,聽天由命了。
單修哲每天上班都會把門窗檢查一遍,確認安全之後才出門,他沒收了她手機,把網線全部切斷,使得淩桃夭沒有辦法與外界聯係。
淩桃夭徹徹底底被禁錮了。她反抗,跟單修哲大吵大鬧,朝他身上扔所有能丟的東西,用最惡毒的語言罵他,他都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收拾東西,包紮被淩桃夭砸出來的傷口,然後一個人自言自語地跟她說話。
淩桃夭有時候覺得,他們倆都是瘋子,被愛情逼瘋了,瘋狂地用愛情來相互傷害,一個不肯原諒,一個甘願受罰。
時間一久,淩桃夭倒也安靜了,不再吵架,不再砸東西,卻也不說話了。隻是呆呆地坐在陽台上看著大海,海風吹得海麵一陣陣漣漪,然後無聲無息地平靜下來。
她就像一隻被折斷翅膀的鳥,關在了單修哲的牢籠裏。
淩桃夭並不知道,C城正醞釀著大事,而始作俑者就是她的好姐妹——唐暖薇。
宮洺看著坐在自己麵前的人,幽深的眼眸看不出情緒,聲音冷淡:"你怎麽會有我的電話號碼?"
唐暖薇被他逗樂了,"身為一個律師,怎麽能連小小的打聽技巧都沒有呢?宮二少?"
宮洺被她的笑容吸引,居然愣愣地看著她,出了神。這樣的笑容,隻有在麵對宮嶼的時候她才會有,在他和大哥麵前,她總是禮貌而又疏遠的。可就是這樣的人,卻讓他深深陷進了愛情的泥淖裏啊。
察覺到宮洺近乎癡迷的視線,唐暖薇嘴角彎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這麽多年,你看我的眼神還是沒有變啊。"當初在浴室,他也是拿這種眼神看著自己。在這種眼神的注視下,他瘋狂地要了她,折磨她。
宮洺緩過神,慌忙收回視線,聲線僵硬:"你找我什麽事?"
唐暖薇放下咖啡,一雙鳳眼看著宮洺,像是要把他吃下去一樣,笑容妖冶邪魅:"我想跟你結婚,讓你當小然的爸爸。"
宮洺失手打翻了杯子,咖啡漬浸染了他白色的襯衣,顯得有些狼狽。"你說什麽?!"從六年前見到唐暖薇那一次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的愛情是無望的,在那樣的絕望之下,他走錯了一步。那一個晚上,唐暖薇淒慘的叫聲持續了幾個小時,她反複地昏迷又清醒,到最後隻能看見那雙漂亮眼睛裏絕望的光芒。
"好。"短暫的沉默之後,宮洺忽然出聲,"大哥那邊我會去搞定的。唐暖薇,我們結婚。"
他不曾料到有一天他可以得到她,從第一眼看見她開始,他無數次地幻想著能夠和她站在一起。所以那個晚上,那種妄想達到了一個頂端,宮汀就是利用了這種接近膨脹到要爆炸的占有欲,讓他變成了幫凶。
隻是身體占有,他就已經覺得是奢望。
"你說真的?"唐暖薇沒想到會這麽順利,她以為要磨好一會兒,畢竟宮洺是不敢違背宮汀的。
"唐暖薇,我喜歡你。"覆上那雙冰涼的手,宮洺終於說出了六年來不敢說出的話。他沒有注意到,唐暖薇笑容背後暗藏的冰冷,猶如一把刀,要把宮家的一切都切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