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南國有佳人,絕世而獨立(3)
吃完飯,唐暖薇回到公寓已經十點左右,她喝了一點酒,腳步有些不穩,卻拒絕了聶容北送她回家,她心中是明白的,要是邁出了這一步,原本兩個人的感情再多加一個人進來,會更加複雜。唐暖薇討厭複雜。
正掏出鑰匙開門,黑暗的角落忽然動了一動。唐暖薇嚇了一跳,"誰?"
"是我。"高大的身影逐漸在黑暗中清晰起來,聲音緩慢而低沉,襯著這黑夜愈發淒涼。
唐暖薇眯起眼睛,借著樓梯口微弱的燈光,看清了來人。她嘴角的微笑來不及綻放,就想起白天機場裏的那一幕,炙熱的心就像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哧地一聲熄滅了。她回過頭,狠狠地轉動門鎖,冷冷問道:"你來做什麽?"宮嶼沒有回答,隻是一步步緩緩地靠近唐暖薇。
當她把門打開的那一刹那,身體忽然被人抱住,宮嶼順著她的腳步進了公寓,順手就把門關上,將她抵在門上,下一秒,準確無誤地吻了上去。熟悉的薄荷味瞬間充斥唐暖薇的口腔,柔軟的唇被動地吮吸,宮嶼一手箍住唐暖薇的腦袋,另一隻手覆在她的側臉上。
宮嶼依依不舍地放開唐暖薇,用額頭抵著她的,鼻尖親昵地摩擦,氣息曖昧地流轉。
"薇薇,我們不吵架了好不好?"他的唇依舊留戀不舍,輕輕地摩挲,"跟你分開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你,想得難受就隻能喝酒。"他的聲音帶著卑微的請求,聽上去那麽悲傷,"不要再折磨我了,薇薇。"
在唐暖薇麵前,他把過去二十幾年的自尊當成了狗屁。沒有唐暖薇,他什麽都不是。原本以為心髒上的傷口會痊愈,沒想到,唐暖薇是一把啐毒的匕首,解藥隻有她有。
唐暖薇留戀於他的溫暖,她想要緊緊地抱住他,想要親吻他,告訴他這些天她有多難受,可是理智狠狠地將她扇醒,這個男人太過優秀,她害怕掌握不住,更害怕得到後的失去。
"我喜歡你,宮嶼。"唐暖薇緩緩地說出了這幾個字,黑暗中,她的臉看不清,"我喜歡你,隻是,我很清楚,我們走不到最後。遲早有一天,你會碰上一個與你相配的人,無論家世學曆,跟你天造地設。"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光,冰冷的月光打在唐暖薇的臉上,冷若寒霜。宮嶼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人玩弄的玩具,她讓自己上一秒如臨天堂,下一秒卻永墜地獄。可就算這樣,唐暖薇就像是罌粟花一般,明知有毒,欲罷不能。
宮嶼鬆開唐暖薇,往後退了幾步,因為忽然拉開的距離,身子一下子失去了溫暖,血液也像要凝集起來一般。
"別的女人巴不得自己男人有錢有貌,可是你偏偏因為這個要放棄我,"宮嶼輕聲笑起來,氣息不定,左耳上的鑽石耳釘光彩熠熠,閃著冷光,"既然這樣,唐暖薇,你看好了。"
房間裏沒有開燈,月光清冷,宮嶼妖媚的臉帶著詭異決絕的笑,拿起身邊櫃子上的玻璃杯,狠狠往櫃角一砸,碎片四濺。唐暖薇根本來不及想他要幹什麽,下一秒,就聞到了充斥著甜膩的血腥味。她心下一慌,連忙開了燈。
雪白的白熾燈閃爍了幾下,把房間照得通亮。而麵前的宮嶼半張臉已經被紅色染透,嘴角卻還帶著笑,看上去既詭異又華麗。拿著碎片的手也已經被割破,手指滲出了黏稠的血液,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就算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笑依然那麽耀眼,猶如那顆鑽石耳釘。金黃色的頭發招搖著。
唐暖薇被眼前這一幕驚得說不出話,隻能半張著嘴巴,發不出一點聲音。
"你擔心的這張臉已經毀了,現在不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你了。"宮嶼的聲音冷靜地不可思議。
唐暖薇靠著門框,癱軟在地,她的眼淚如珍珠,一串串地往下掉。"宮嶼……你真是個傻瓜……"她無奈地笑著,淚水肆虐,最後捂麵痛泣,"你讓我怎麽下定決心離開你……你讓我這麽愛你,以後要怎麽辦……"
宮嶼放下了碎片,看著哭得像個淚人一樣的唐暖薇,走過去輕輕擁住了她,語氣溫柔似棉花:"嗯,我是個大壞蛋,我就是讓你離不開我。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人。"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多麽美的承諾,可惜這一輩子都過不完,哪有下一輩子?如今這些蜜糖一般的話語,都會變成血淋淋的傷口,腐爛敗壞。
"傻瓜……笨蛋……白癡……"唐暖薇手指緊緊地抓住他的領口,"快點去醫院。"於是宮嶼就咧開嘴,開心地笑了:"薇薇,你親我一口我就去醫院。"
"滾,一臉血!髒死了!"
"這還不是為了你嗎!"
"腦袋被門夾了的家夥!誰讓你把碎片往自己臉上劃的!"
單家。
宮嶼的傷口幸好不深,處理得當倒也不會留疤。隻是當他頂著一張包紗布的臉出現在單修哲和淩桃夭麵前時,淩桃夭毫不猶豫地大笑出聲:"宮嶼,這是要Cosplay木乃伊啊,不過包得真醜。"
雖然最好的兄弟被嫌棄,但是單修哲顯然是站在自家老婆這一邊的,他摟著淩桃夭,一臉的埋汰:"這麽帥一張臉都下得了手,宮嶼,最毒婦人心這句話要被你顛覆了。"
宮嶼一臉怨念看著他們:"我這已經後悔到腸子青了,你們就別埋汰我了。"
唐暖薇一瞟眼,"這麽快就後悔了?"
宮嶼立刻笑得一臉狗腿:"不會不會,這麽點傷換你,值得!"
"算你識相。"
宮嶼攬著唐暖薇,俊美的臉滿是幸福感。單修哲和淩桃夭對視一眼,覺得不可思議,真看不出來,宮嶼還是個典型的妻奴。
"薇薇,要不我搬回來吧,"宮嶼討好地看著懷裏的可人兒,"天天來回跑不利於傷口愈合。"
唐暖薇伸手就擰了宮嶼的腰一把:"想搬就搬,你當我那兒是收容所麽?出去了就別想回來。"宮嶼吃痛:"薇薇,給我一次機會吧。"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還能隨時隨地把她撲到,多好的福利。
"不行。"唐暖薇幹淨利落地回答。
淩桃夭的雙眼已經快要冒出愛心泡泡了,薇薇,果然夠霸氣!她是絕對不敢對單修哲說一個不字的。
"我好歹也是那間房子的產權人吧,連住的權力都沒有。"宮嶼不滿意地咕噥了一句。
"怎麽,有意見?"唐暖薇語氣一冷,宮嶼立刻就繳械投降。
"沒有,那屋子有什麽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我24小時為你開機。"單修哲無語地看了宮嶼一眼,"宮三少,宮家和男人的臉都被你丟完了。"
宮嶼和唐暖薇以為,他們之間的難關已經度過,殊不知,前方有巨大的陷阱等著他們去跳。而那個陷阱,會把他們現在的幸福給吞沒。
宮家。
偌大的房間裏,陽光隻照進來一點點,坐在輪椅上的人麵容精致,頭發是柔和的亞麻色,襯著原本就蒼白的臉愈加沒有血色。白皙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隱隱可見。他好像是個脆弱的布娃娃,隻是漂亮的不可思議。
"哥,不是說不要隨便開窗嗎?"後麵的人進來,將打開的窗戶關上,然後拉上了窗簾,將房間裏連唯一的陽光都硬生生地擋了下來。
"咳咳!我隻是想要呼吸點新鮮空氣。"宮汀咳嗽了幾聲,聲音軟綿綿的。
宮洺將一塊毛毯蓋在他身上,責備聲中帶著點關切:"等天氣再暖和一點,我推你出去走走。"
"好。"宮汀淡淡一笑,答應著,"小嶼怎麽樣了?"
宮洺暗色的眸動了動,回答:"醫生說傷口沒什麽大礙,隻要忌口,應該不會留疤。"
宮汀蒼白的臉上看不清表情,隻是冷意從眼底流瀉出來:"為了一個女人,居然差點把自己的臉毀了。我絕對不會允許她踏進我們宮家大門,一步都不可以!"
"要我去處理麽?"
宮汀淡淡地笑:"不用著急。知道貓捉老鼠嗎?獵物到手要慢慢玩,這樣才有折磨的快感,"他緩緩地睜開眼睛,暗沉的眼底仿佛是積滿了青苔的濕滑石板,讓人不寒而栗,"我要讓她萬劫不複。"原本以為,那一場夢魘已經過去,卻偏偏不曾想到,宮嶼會喜歡上那個人的女兒,這就是所謂的孽緣嗎?
宮嶼掛掉電話,臉色陰晴不定。正在沙發上吃著零食看電視劇的唐暖薇注意到他的表情,問道:"怎麽了?"
"大哥叫我明天晚上跟你一起回去吃飯,"他嚅囁嘴唇,為難地看了唐暖薇一眼,"其實你不願意我的話,我可以打電話拒絕的……"有了上次的教訓,宮嶼哪還敢隨便拿主意。他可沒有那麽多臉可以任他劃。
唐暖薇把薯片放進嘴裏,嚼得嘎嘣響,出乎意料地答應:"好啊。"既然決定要跟宮嶼一起,那麽她便會努力向他靠近。她原本就是這麽簡單的人,確定了,她就努力,不確定,她就放棄。
宮家很大,像一個法國的莊園,裏麵的裝潢極其奢華,仿佛宮殿一般。唐暖薇的手心微微滲出了汗水,在這樣的房子麵前,她忽然就感覺到一種強烈的不安全感,那種不是一個世界的想法又回來了。
宮嶼覺察到唐暖薇的緊張,於是握緊了她的手,微微俯下身,在她的耳邊說:"不要擔心,他們倆都是很好的人,不會刁難你的。"他的聲音一向都很柔和,臉上又帶著如沐春風一般的微笑,讓唐暖薇的心裏就安定了下來。
走進金碧輝煌的大廳,宮汀和宮洺筆直地站立在中間,宮洺穿著藏藍色的休閑衫,單手插進褲袋,明明是很老氣的打扮,卻被他生生穿出了帥氣的味道。宮汀一如既往的白色棉質T恤,腿上照例蓋著一塊毛毯,笑容恬靜。
"大哥,二哥。"宮嶼朝他們打招呼,動作親昵地攬著唐暖薇。
"宮大少爺,宮二少爺。"唐暖薇疏離地打招呼。
宮汀笑:"來得可真早呢,福嫂還在煮晚飯,先去客廳坐一下吧。"宮洺伸出手,推著宮汀往裏麵走去。
這一頓晚飯吃得很圓滿,唐暖薇一開始還以為宮汀會刁難她,沒有想到,宮汀對她很是熱情,倒是宮洺不冷不淡,話說很少。宮汀笑起來的樣子就像個大男孩一樣,唐暖薇很快就對他放下了戒心。
這頓飯吃到晚上八點才結束,宮汀和宮洺將他們倆送到門口,在看見他們開車離開之後,宮汀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暗沉的眸如刀子一般的淩烈,透著寒光。
宮洺站在宮汀身後,聲音有著不易察覺的擔心:"哥,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宮汀冷冷一笑,道:"隻有這樣,唐暖薇這個女人才會離開小嶼。"
"可是……"
"阿洺,"宮汀打斷他,艱難地轉過身看著身軀高大的宮洺,"你想退出這個遊戲嗎?"
"當然不是,"宮洺連忙辯解,"隻是,畢竟那件事和唐暖薇沒有關係,而且另一方麵來說,她也是受害者。"
"阿洺,永遠不要同情敵人,否則最後輸的是你自己,"宮汀回過身,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聲音如夜色一般讓人捉摸不透,"她爸爸欠我們家的,就由她來還。"
宮洺目光低沉地看著宮汀,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再說話。他對宮汀一向是言聽計從的,不僅僅因為他是大哥,更因為自己欠了他兩條腿。
"阿洺,我有點冷,進去吧。"
"好。"
世界上總有一些人不肯忘記過去的痛苦,因為他的人生,隻有痛苦才能讓他感覺自己還活著,宮汀就是這樣的人。
結婚已經半個多月,單修哲對淩桃夭算是疼愛有加,如果不是淩桃夭強烈要求,恐怕他連班都不給上,讓她好好在家養胎。雖然淩桃夭想要極力隱瞞她跟單修哲的關係,可是哪有不透風的牆,單修哲在公司對她的與眾不同,以及上次知道淩桃夭懷孕之後的不尋常,都從正麵側麵反映出他們關係的不一般。
公司上上下下哪敢讓淩桃夭幹一點重活。淩桃夭也是無奈,想當初剛進公司,倒茶端水,影印文件,甚至跑腿買飯,哪件雜活不是她幹?如今她被人供奉起來,反倒不適應了。
單修哲笑著罵她:"傻瓜,這就是所謂的人情世故。我是你最大的靠山,他們怎麽敢使喚你幹活?"
淩桃夭覺得別扭,可是又無能為力。看著自己越來越凸的小腹,又想想淩良波,心情不由得煩躁起來。懷孕的人原本就容易脾氣暴躁,單修哲對她表現出了空前的耐心,用唐暖薇的話來說,隻要淩桃夭說得出口,就是天上的星星,單修哲也能發射衛星替她摘下來。
蘇半夏和洛卡卡對這個媳婦可是越看越順眼,隔三差五就煲湯送過來,噓寒問暖,聊聊家常嘮嘮嗑,倒讓淩桃夭不至於悶出病來。
洛卡卡給淩桃夭買了孩子出生之後穿的衣服,雖然早了一些,但是淩桃夭卻歡天喜地拿到房間展開來,一個勁兒地說好看。
樓下,單修哲跟蘇半夏喝著茶,聊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正巧,單修哲的手機響起來,他看了一眼,將手機調成靜音,塞到了靠墊下。一係列的舉動被蘇半夏看在眼裏,聰明如她,也猜到了電話的主人是誰。
"溫馨的電話?"蘇半夏抿著茶,不動聲色地問道。
"嗯,"單修哲並不想隱瞞,或者說,他覺得沒必要隱瞞,原本他就想知道當初蘇半夏到底對溫馨做了什麽,"三年前,媽咪你……"他頓了一下,考慮接下來到底該如何問出口。
"三年前,是我逼著她離開你的。"蘇半夏沒有給他問出口的機會,接下了話茬,那張精致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她緩緩地抬起了眼眸,"但是,我從來沒有後悔這樣做。"
那個女人從一開始就在欺騙單修哲,隻是當時她的兒子一心一意被愛情蒙蔽,看不清她華麗外表下那已經腐敗不堪的心,所以才當了這個惡人,剝開了她的皮。
用自己身體去交易,換來出人頭地的機會,蘇半夏覺得無可厚非,想要得到就必須要付出代價。隻是,她不該一麵在其他男人身下輾轉,一麵在修哲麵前扮演冰清玉潔的女神。所以,她給了溫馨一個去好萊塢演出的機會,讓單修哲親眼見到了導演和女演員在床上狼狽不堪的模樣。
溫馨失去了單修哲,但是換來了大好前程,等價交換,她不應該不知足。
"她配不上你。"蘇半夏的聲音清冷。她不願意讓他見識到愛情世界裏的醜惡本質,選擇了隱瞞,寧願讓單修哲怨她,不理解她。她明白,時間久了,傷口自然會好。而淩桃夭的出現,更讓她確定了這種可能。
"媽咪,對不起。"單修哲緊緊地握著杯子,從上次溫馨陷害淩桃夭,他就逐漸感覺到了那個女人並不像他原來認識的那樣單純,又或許,她一直都沒有單純過。而他因為溫馨離開的事,怨了蘇半夏三年。
蘇半夏笑,伸手拍了拍單修哲的頭,飽經歲月的臉依舊美麗如初:"一家人,有什麽好說對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