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發燒

  陸時喬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第一次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窗戶外麵還是亮的。


  她沒出汗,渾身燒的難受,像是被困在一個軟綿綿的棉花裏,渾身無力,身體一直往下墜。


  一個清涼的巴掌落在她額上,好涼快,她近乎貪婪地蹭了蹭。


  “嘖,”周寅皺著眉,“咋還這麽燙呢?”


  想著,去洗手間打了盆水,毛巾打濕擰幹,放在陸時喬額上。


  然後又坐下,兩隻胳膊搭在椅背上,下巴擱上麵,看著床上的人兒。


  嘖嘖,瞧那小臉紅的,真不落忍。


  陸時喬眼皮子一動,眼縫裏看到熟悉的人影,心裏一安,又沉沉睡去。


  再一次醒來,已是第二天早上。


  陸時喬睜開眼,感覺渾身無力,但是燒應該退了,身體很輕鬆。


  她偏了偏腦袋,下一秒瞪大了眼睛,呼吸一輕。


  周寅的臉就近在咫尺,他穿著那件萬年不變的老年白背心,就睡在她的旁邊。


  沒有獨睡時那四仰八叉放肆的睡姿,抱著胳膊,微蜷著腿,側對著她,很克製的守在一旁。


  呼吸微酣。


  周寅睡著的時候,有難得安靜的一麵。他醒著的時候吊兒郎當,像個頹喪邋遢的中年大叔,還是易暴躁易咋呼的那種,實際上也才二十八九歲。


  睡著的時候,從細碎散落的劉海裏,可以看見他有對英挺的劍眉,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輪廓,小麥色皮膚,以及,輕抿微微幹燥的雙唇,下巴雜亂的胡渣。


  這一切落在陸時喬眼裏,勝過世間萬千。


  窗外,太陽升起,陽光恰好照進來,落在那張臉上。


  許是陽光刺眼,周寅微微皺了皺眉。


  陸時喬下意識抬手,遮住他眼睛斜上方。


  ……


  滿足。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寅醒來,就那樣猝不及防睜開眼睛。


  撞進了陸時喬近乎貪婪的眼裏。


  陸時喬渾身一僵,第一反應是慌亂,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怎麽收回去了。


  兩人就那樣互盯了一會兒,周寅是剛醒,腦袋都還沒開始運轉,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看著生龍活虎瞪著眼睛的陸時喬,反應慢了半拍叫道,“哎呀,小鬼你醒了?!退燒沒?”


  說完就抬手去摸陸時喬的額頭,另一隻手搭在自己額上。


  陸時喬偷偷縮回自己的手,閉了閉眼睛,再睜開,一片平靜。


  “嗯……”周寅反複試了試溫度,“好像是退了,感覺怎麽樣?”他收回手,側躺那兒撐起腦袋,看著麵前的人,臉色相對昨天好太多了。


  陸時喬點了點頭,“好多了。”


  “那就好,”周寅起身,打了個嗬欠,又伸了個懶腰,問:“餓了沒?”


  “餓……”


  “想吃什麽?”


  “粥……”陸時喬笑笑,補了一句,“你做的。”


  周寅無奈,“行,你是祖宗。”


  廚房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陸時喬嘴角含著笑,笑出了聲兒。


  周寅的廚藝……一言難盡,屬於把東西做熟就萬事大吉的級別。


  他煮的粥,不白,有點黃,看起來應該是煮糊了,不像粥,像是水放多了的飯,總之比幹飯稀一點,比稀飯幹一點。


  陸時喬靠床頭上,手裏端著碗,一口一口吃著,吃的有些急。


  周寅像個慈母一樣慈愛地看著她,“別急,吃慢點兒,煮了一鍋呢。”


  陸時喬笑笑,又拿勺子舀了一大口吃掉。


  這粥的味道著實有些不敢恭維,但她吃得很開心,覺得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嘖,你吃慢點兒。”周寅探身,拿手指擦了擦陸時喬站在嘴角的飯粒,然後將手指上的飯粒又放到自己嘴裏吃掉,砸吧了幾下嘴,皺了皺眉,“怎麽感覺味道有些奇怪啊?”


  見他將自己嘴邊的吃掉,陸時喬“噌”的一下,臉通紅,連耳朵都紅了。


  然後,一噎,又給嗆了。


  最後,陸時喬足足吃了三碗粥,最後還是周寅自己舀了半碗一起端進來吃,結果發現真的太難吃了,讓陸時喬也別吃了。


  “把藥吃了。”不大會兒,周寅又端來一杯水和藥。


  “今天學校有課嗎?”


  陸時喬點頭,一口吞了藥。


  “那就別去了,反正一堂課不去,也沒事。這感冒啊,也傷元氣,得休息好咯,聽見了嗎?”


  見過逼人上學的,沒見過勸人逃課的。


  陸時喬愣愣看著周寅哼著小調走了出去。


  結果,這一天,周寅也沒出門,為了照顧他家小祖宗,還真是第一次連著兩天都在家呆著。


  還不止呆著,他還在家搞起了衛生。


  在家乖乖呆著,還搞衛生,這概率發生在周寅身上,不亞於彗星撞地球。


  陸時喬坐在床上,聽著外麵周寅哼著不著調的歌,還有在修一些舊器械的聲音,抬頭看了看窗外碧藍的天空。


  很安寧,很滿足。


  如果永遠都這樣就好了。


  ……


  當晚,陸時喬又發起了低燒。


  周寅站在床前看著昏昏欲睡的人直嘀咕:“今天白天不是已經好轉退燒了嗎,怎麽又開始發燒了?”


  他在房間焦急地走了一會兒,最後出去客廳打了個電話。


  “喂,今天晚上的任務我做不了了,推了。”


  臥室床上,陸時喬睜開眼,看向客廳打電話的人,見人打完電話進來,又閉上了眼睛。


  周寅這晚又守在床前照顧陸時喬。


  連續四天四夜,他都不離不棄照顧這丫頭,結果這家夥愣是不爭氣,一直都是低燒軟綿綿的狀態。


  要帶她去醫院,打死都不去。


  那就沒辦法了。


  “我讓你蘇曼姐來照顧你,我今天晚上要出去工作。”


  陸時喬看著麵前的男人。


  還是要走麽。


  “你好好吃藥,既然害怕去醫院打針,我這次回來帶個醫生回來,給你瞧瞧什麽毛病,屁大的感冒拖了這麽久。”周寅給陸時喬掖了掖被角,一臉恨其不爭。


  陸時喬垂下眼眸,道:“不用醫生,你回來應該就好了。”


  “也對,你蘇曼姐比我會照顧人,她過來照顧你,興許好得快些。”


  “你這次……要去外地嗎?”


  “嗯,這次工作要出趟遠門,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說著,周寅就往外走。


  “等等。”陸時喬叫道。


  周寅回頭,看見陸時喬從脖子上扯下一根紅繩。


  是銅錢平安符。


  他眼睛一亮,“哎,我說怎麽不見了,原來在你這兒。”


  他走過去,本來直接伸手去接,哪知被陸時喬繞開。


  “我幫你戴上。”


  周寅挑了挑眉,“行,沾沾我妹子的好運氣。”說著,他將陸時喬從被窩裏扶了起來,俯身,低下頭。


  陸時喬偏坐在床上,抬手,強忍著右肩的痛,將紅繩係到周寅的脖子上。


  末了,忍不住拍了拍麵前黑色的腦袋。


  周寅於晚上八點出門了,說是蘇曼晚上下班後會過來。


  陸時喬從床上起來,去到洗手間,脫掉衣服,拆掉繃帶。


  鏡子裏,雪白的後肩頭,有一道裂開的傷口。


  仔細看,傷口像是愈合之後又被外力撕開了一樣。


  這次,陸時喬的感冒是由於這傷口引起的。


  第二天,高燒已經退了,傷口也開始愈合了。


  但到了晚上,她又開始發起了低燒。


  因為傷口又裂開了。


  不是外力,她自己弄的。


  原因很簡單,因為她嚐到了發燒生病的甜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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