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千裏

  我發了瘋地來到機場,發了瘋地到處詢問。


  “為什麽去X城的機票沒了?”


  “為什麽末班機已經飛走了?”


  “為什麽最早的飛機也是明天早上7點了?”


  地勤人員十分耐心的一遍又一遍地回答我。


  我似乎失去了理智,我確實失去了理智,於是我病急亂投醫地給薛成愷打了電話,電話剛接通我便哭了起來。


  我說:“我今晚就得回去,你開車送我好不好,我今晚必須回去!”


  我似乎忘記了半小時前我才剛剛將一盆冷水潑向薛成愷,也忘記了許穆森應當是十分介意薛成愷。


  可我沒時間去想在上海有沒有合作商能把我送回去,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個無論什麽時候都會幫我的薛成愷。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這樣叫做依賴,也叫做自私。


  很久以後,身邊的人全部都變了之後,我才知道,我的所謂寬容善良,我所謂的獨立堅強,全都是傷人的刺。


  我站在機場出發大廳外,看著每一輛從我身邊呼嘯而過的車。


  我既盼望薛成愷來,又害怕他來。


  我隻是想回去找到許穆森跟他解釋清楚,可我讓誰送我回去都會將消息傳到父親那裏去。


  我雖著急,但也沒有完全失了理智。


  大約半小時,我獨子放空了半小時,頭頂的星辰一顆一顆的蹦出來。


  夜色濃得像是山水畫最沉重的那一筆,夜色中像我投來的那一束光,就是山水畫裏獨行的孤舟。


  薛成愷用大燈晃了晃我,我呆愣地看向車道的另一頭。


  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才開始清醒起來,也才開始後悔自己打的那通電話。


  我站在兩束燈光之中,上海夏末的風刮起了我的裙角。


  一時間,我竟不知道該不該走過去。


  我咬了咬唇,我等不到明天早上的早班機,現在開回X城需要7個小時,至少也能在許穆森醒來前出現在他眼前。


  於是我終於是奔向了那兩束黑夜裏的光。


  我拉開車門,看見緊縮眉頭穿著家居服的薛成愷,我係好安全帶,不敢轉頭看他,隻是淡淡地說了句:“所有班機都沒了。”


  薛成愷並沒答話,而是狠狠地踩了一腳油門,車子就這樣呼嘯著上了高速。


  七小時的路程,薛成愷一刻都沒休息過。


  他也沒跟我說一句話。


  我撐著十足的困意正襟危坐,腦子裏一片空白。


  終於從天黑開到了天明,X城也近在咫尺。


  我張了張口,嗓子有些啞:“給你買機票,車我讓司機給你送回去。”


  薛成愷不答話。


  我咽了咽口水,便看見他從側邊車門拿出一瓶蘇打水。


  我小心翼翼地接過來,擰開,再遞給他:“你喝麽?”


  他不理睬,我隻好悻悻地自己喝了一小口,然後糯糯地說了句:“謝謝你。”


  “以後不要再麻煩我了。”


  他冷冷張口。


  我點頭:“最後一次。”


  話音剛落,他又明顯地踩了油門,加速著朝蔚山方向開去。


  “就停這吧。”我看到前麵的石子小路,忙開了口。


  薛成愷刹車的突然,我整個人向前傾去,倒也不惱,畢竟我理虧,於是拿出手機一邊說道:“我讓秘書給你定機票,要不要先去酒店休息一下?”


  “不用。”


  “那你.……”


  “下車。”


  我見薛成愷臉色實在不好,隻好下車,一步一步踩著石子小徑,不回頭地離開,朝蔚山別墅走去。


  兩旁是園藝師裁剪的十分整齊的花木,泛著陣陣清晨特有的幽香。


  我猜我應當一下車,薛成愷就走了吧。


  我猜我真的是一個十足讓人討厭的人吧。


  我懷揣著對他的極度內疚躊躇著回頭。


  卻發現,石子小路的那一頭,那一輛黑色越野還停在那裏。


  我的心像是被仙人掌紮了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於是我咬著唇,轉過頭小跑著離開那條路,跑到了薛成愷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天蒙蒙亮,太陽還沒躍出地平線。


  我躡手躡腳地開了門,發現栗子已經起來在打掃衛生。


  栗子有些驚訝:“太太回來了。”


  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穆森呢?”


  栗子皺眉:“先生一夜都沒回來呀,我還以為你們倆在一起呢。”


  我愣了愣,看了時間。


  早晨六點四十分。


  於是我撥通了陳蘇巧的電話,陳蘇巧接起來的時候還是一副懵懂慵懶的樣子。


  她張口:“西西,我昨晚是不是惹禍了?”


  我歎氣:“沒事,昨天怎麽回事?”


  她說:“你老公來找路博士喝酒,我也在,我接電話的時候放了外音,他走的時候反正臉色不大好。”


  我急到:“他去哪兒了?”


  陳蘇巧打了個嗬欠:“能去哪兒,回家了吧。”


  “我就在家,他沒回來,一夜都沒回來。”我越發擔心。


  陳蘇巧一個激靈:“你從上海回來了?大半夜的還有航班?”


  我說:“我回來了,怎麽辦,巧巧,我來接你,你陪我去找穆森好不好?”


  陳蘇巧長歎一聲:“姑奶奶,我還沒睡醒。”


  我說:“畢竟是你惹的禍。”


  她無奈:“罷了罷了,半小時我刷個牙。”


  我沉吟:“好。我開車。”


  “能不能讓司機開?”


  我沉重道:“家醜不可外揚,我開車。”


  她說:“我的命很重要,你開個耐撞的。”


  “行。”


  掛了電話,我轉身就走,栗子叫住我:“太太怎麽又要出去?”


  我來不及解釋,而是揮揮手:“沒事,早飯別準備我和穆森的,你們自己吃。”


  一路上我都在想許穆森會去哪裏,應該是在公司吧。


  於是我打了電話,他助手說,許總不在。


  我在想,那可能去他爸媽家了?

  於是我又旁敲側聽地打電話給趙書記,發現許穆森也沒回家。


  這一下,我更慌了,我踩了油門,像是薛成愷那樣,把所有的車都甩在身後。


  我無比需要陳蘇巧和我一起,如果她晚出現一秒,我可能就不再是那個穩重理智的陳喬西。


  我被愛情打敗了。


  這一天我才意識到,五年來我建立起的所有銅牆全部被許穆森打敗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