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並不是幫你
夜上有月,城際星星點點,蔚山別墅像是叢林中的古堡一般靜謐。
我從蜿蜒的鵝卵石小道徒步前行,廖冰則開了車回去了。
我見遠處燈火閃爍,想必是栗子沒睡在等我,於是我加快了步伐。
山間空氣清新,特別是晚上,伴著夏日裏罕有的絲絲涼意。
仿佛也就是回到了蔚山別墅,我的心境才能不似箭在弦上一般緊張的不可收拾。
於是我暫且忘掉了白日裏的樊老太,也暫且忘掉方才薛成愷那一番波瀾不驚卻帶著深深震撼的言語。
我推開門,在玄關處換了鞋,走近大廳,開口叫了聲:“栗子?”
栗子沒有應我,倒是一個熟悉且溫暖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回來了。”
許穆森正一身米色家居服坐在落地窗邊,手裏捧著一本書,神色有些疲憊。
我見到他,就像是孤帆看見了島,我記得他跟我說過,回到蔚山的家裏,隻用做他的西西就好。
於是一股腦的悲傷全部湧了上來,我小跑過去,坐在地板上,將半個身子匍匐在他的腿上。、
我垂著眼睛,喃喃道:“穆森,我想你。”
這是第一次我這樣開口說情話。
我總是相信情之所至有一個過程,可此刻的許穆森卻並不這麽覺得。
但他依舊伸出了手揉了揉我的頭發,聲音溫柔的像是山穀裏的風,輕拂過我耳畔:“怎麽了?”
我搖搖頭,再將身子往他身旁靠了靠。
他問道:“今天怎麽這麽晚,是在忙麽?”
我如是答道:“我去了樊家,找到了樊老太太,想做一些危機公關,溝通一下賠償事宜。”
許穆森“嗯”了一聲,淡淡地開口:“結果如何?”
我並不想他操心,隻得抬起臉,撚起一個笑臉:“她挺好說話的,放心吧。”
許穆森似乎沒有絲毫懷疑,也撚起一個溫潤的笑:“然後呢?”
我的眼光微微閃爍,第一次撒了謊:“然後我跟廖冰吃了個晚飯,她送我回來的。”
許穆森的笑容也不見變化,揚了揚唇角,手指滑過我的臉頰:“西西,我希望,你遇到困難,第一個想起的人,是我。”
我心中酸楚卻感動,點點頭。
可穆森,你知道嗎,我第一個,就是不想讓你擔心。
男人的愛,是獨斷專行的希望你需要他。
女人的愛,卻是卑微體諒的不想你操心。
這是男人和女人的社會角色所致,也是溝通的欠缺。
這是很久之後我才了解的道理.……
接下來的三天,我都在為此次工程事故跑前跑後疏通關係。
許家聽聞後,采取了按兵不動的舉動,我也能理解,畢竟趙書記正當朝為相,不好插手。
“新聞媒體現在基本全部壓下來了,隻不過當時在場人數雜亂,不排除有再次泄露的風險。”廖冰站在辦公桌前一五一十的匯報。
我冷靜道:“那就排除所有風險.……”
話音未落,辦公室的敲門聲響起,前台文員小張神色匆匆的跑進來,說道:“小陳總,微博運營部門的電話找您。”
我心下一緊,現下網絡發達,信息傳遞急速,再滴水不漏也做不到密不透風,此番微博運營主動找上門來,一方麵是有新聞,另一方麵又不想得罪當事人。
於是我讓小張將電話接進來,調整了坐姿和呼吸,盡量讓語氣聽起來淡漠沉穩。
幾句溝通後掛了電話,廖冰關切問道:“怎麽說?”
我朝座椅靠背靠了靠:“說有私人用戶將一段視頻放到了微博上,他們後台操作人員發現並壓了下來,問我們如何處理.……”
廖冰蹙眉:“還好之前跟幾大線上媒體也都打過招呼,否則網絡一傳開,事件就會發酵到不可挽回。”
我沉思片刻,將右手抽屜打開,把一個文件袋遞給廖冰:“這件事情要快點結束,不能再給人留任何可趁之機,這裏麵有樊家小二子的一些犯罪資料,想辦法整理一下,看能不能讓檢方判他個三五年。”
廖冰瞪大了眼睛:“小陳總,你這是?”
“賠償方案下來了,沒有一百八十萬那麽多,因為司機造假證上崗,錄取他的又是趙子良一方,所以雙方責任相抵,賠償款項隻有八十萬,這八十萬我們一半,趙子良一半……”
廖冰道:“很合理。”
我沉吟:“但樊家二兒子是個吸血鬼,這錢用完了還回來討要,樊家老太的生活得不到保障,這件事也就不會這麽輕易就了了,所以不如將他送進去關個三五年,再給樊家老太尋一處旺鋪,賠償款項到位,幫她開一個麵店,也能維持生計,這一大筆錢足夠她安穩度過後半生.……”
廖冰眼光靈動,誇讚道:“小陳總思慮周全,我都想不到這一處理手法,這算是斷了集團的後患,也算是給樊家老太一個安身立命的補償。”
我淡淡地揚了揚唇角:“這不是我想出來的。”
廖冰下意識地猜測:“難道是許總?”
我搖頭:“是薛成愷。”
廖冰驚愕:“薛總不是在美國麽?怎麽有時間處理這個事情?”
我心中悵然:“是啊,我也沒想到,居然是他幫我善的後……..”
工作時間自然是懈怠不了片刻,我將神思收回,又囑咐道:“樊家二兒子去年犯過一起打架致人重傷的案子,受害人現在還在醫院裏躺著,植物人,主犯沒有著落,共犯也就隻關了幾個月,從這個案子入手,不難找到證據。”
廖冰思索片刻,道:“如果主犯沒有著落,那麽很有可能是疏通過關係,如果我們要找到證據治從犯的案,免不了把主犯揪出來,能夠疏通關係的,肯定也是名門大戶,這樣會不會得罪人?”
我歎氣:“先查再說,我再好好想想。”
廖冰建議道:“不如你將這個想法告訴許總,他神通廣大,又有趙書記坐鎮,想必處理這件事會簡單的多。”
我蹙眉:“我不想讓穆森擔心,這樣,先把這件案子想辦法查清楚,後麵的事情我來處理。”
廖冰欲言又止了片刻,還是恭敬地轉身離去。
我靠著靠背沉思了半晌,還是拿出手機撥通了薛成愷的電話。
“喂?你還在X城嗎?”
電話那頭靜默片刻,開口道:“我還沒走,但是不是為了幫你擦屁股。”
我一時啞口無言,卻又聽得那邊繼續說道:“但我也不介意幫你擦這個屁股。”
我居然有些想要苦笑出聲,說道:“那你一定知道樊家老二犯事的主謀是誰?”
薛成愷道:“我也是十分鍾前才查到,市公安局副局長有一個獨子,經常跟社會上一幫混混混在一起,去年冬天突然出國,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倒吸一口涼氣,壓低了聲音說道:“那你讓我從這件案子下手,我把樊家老二拉出來,那不就得罪人了?”
薛成愷冷笑:“借刀殺人這一招,你不懂?”
我沒答話,他繼續說:“你不懂,我來教你。”
我問:“你要幹什麽?”
薛成愷道:“我說了替你擦屁股你就不用再管了,我是怕你分心搞砸了我們9月10號的產品發布會,並不是要幫你,記住了。”
我咬咬唇,並沒說話。
電話那頭冷淡道:“好了,不說了,我很忙,掛了。”
隨即沒有一聲再見,電話便變成了忙音。
我怔怔地看著窗外,幾片白雲卷在天邊,天空郎澈沒有一絲雜質,也不知道天的盡頭會不會有視野不及的陰雨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