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血書托孤
馮文賓厲聲喝道:“什麽事讓你如此大驚失色的?叱雲大將軍這裏就要出發了,耽擱不得。再說了,驚擾了叱雲大將軍的家眷,拿你是問。”叱雲躍軒擺了一下手:“馮將軍先處理營裏的大事,晚些出發也無妨。”
馮文賓滿臉怒色地問士兵:“趕緊稟報,發生了什麽事情?”那士兵喘著粗氣:“小的昨晚值夜,就在剛才交崗時,路過了軍奴們的營帳。見那個莊府的罪奴,吊死在帳外的一棵樹上,就是帶著個傻兒子的那個老婦。”
叱雲躍軒蹙了一下眉:“那刁婦從前欺負過本將軍的夫人,但夫人並沒追究她的罪責,反而寬恕了她。昨晚離去時還好好的,怎麽就吊死了?讓人查一下,是不是被人謀害的?否則本將軍倒要擔一個報複殺人的惡名。”
馮文賓拱手道:“叱雲大將軍不必介懷,一個發配的犯婦,又得罪過將軍夫人,死有餘辜。沒有人會在乎她的死活,不要為此耽誤了將軍的行程。”
叱雲躍軒卻義正辭嚴:“就算是罪奴,她也罪不致死。況且,她是在與本將軍有怨尤的情況下,死於非命。不能排除本將軍或本將軍手下的人,將她殺害。這件事,必須調查清楚。”慕容芷凝也從馬車中探出身:“馮將軍,不急這一時半會兒出發。著人去看看,人怎麽死的?有什麽線索?”
叱雲躍軒的目光掃過慕容芷凝的馬車,他眼裏帶著疑惑:“昨晚采桑有沒有外出過?”桑采撅著嘴,跳下車:“叱雲將軍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是懷疑我謀害了那刁婦?我恨不得她多活幾年,再遭幾年罪。哼,死了算是便宜了她。”
慕容芷凝也撅著嘴,怒視著叱雲躍軒:“將軍怎麽可以亂懷疑采桑?她昨天還吩咐侍衛照料傻子。她這麽善良,怎麽可能殺人?再說她昨晚,一直在我帳中,沒有外出過。”羅思瑤也點頭:“奴婢跟采桑昨晚睡同一張床,她睡在裏麵。她要是夜晚起身,一定會驚動奴婢。”
叱雲躍軒自知理虧,低聲哄道:“凝兒不生氣,本將軍不該無端懷疑她。本將軍這就親自去看看現場。”
慕容芷凝跳下馬車:“我也要去。”叱雲躍軒疼愛地撫著她的頭發:“死人有什麽好看的?晚上又做惡夢。聽話,去帳裏歇著。采桑,扶公主去帳內休息等候。”
叱雲躍軒轉身剛走,慕容芷凝就讓士兵帶著她,跟在了後麵。
離慕容芷凝住的營帳不遠處,有一片低矮破舊的營區。這裏住的,全是發配到軍中的,罪臣家的女眷。
莊夫人因勞累佝僂著的身影,孤零零掛在樹杈上,左右晃動著。她腳下有一堆雜亂的石塊,像是吊上去時,墊腳用的
。她臉上的表情極猙獰,不知是受了驚嚇,還是死的時候極痛苦?
傻子倒在地上打著滾,哭得呼天搶地:“我要……娘……不要……媳婦兒了。”
叱雲躍軒走近樹,仔細觀察,看有沒有人為留下的痕跡。莊夫人頭發散亂,右手上跟前襟都沾有血跡。然而現場並不淩亂,除了踢翻的石頭,無一雜亂可疑之處。
叱雲躍軒托腮苦思著,見慕容芷凝跟了來,趕緊跑到她身邊,將她拉到懷裏:“不要看,上吊死的人,麵目猙獰。你跟來做什麽?有相公在,一定會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的。”
傻子見了慕容芷凝,馬上忘了剛死了娘。他高高興興地跑到慕容芷凝麵前,從懷裏掏出一塊帶血的白布:“我娘……讓……給媳婦兒。”
慕容芷凝展開那塊白布,上麵有鮮紅色的字跡,是莊夫人寫的一封血書:老奴死有餘辜,能得到公主的諒解,已是死而無憾。望公主不念舊惡,憐吾兒心智不全,將他帶離這苦難之地。莊府書房裏,書櫃後有暗格,藏著黑帳本。公主的恩情,來生做牛做馬,定當回報!
慕容芷凝眼眶一紅,有一串淚,從腮上滾落:“不用調查了,她是自盡而亡。她是為了她的傻兒子而死,其情可憫,好生葬了她,將傻子帶著一起走。”叱雲躍軒上前摟住慕容芷凝:“來人,一切都依夫人說的做。”
叱雲躍軒讓武思遠拿了一袋銀子,去替莊夫人買了一口像樣的棺木,和一身好壽衣。將她體體麵麵地葬在了營地後麵的墳崗裏。
慕容芷凝帶著傻子在墳前燒了一堆紙錢,采桑也在墳前念叨著:“下輩子投胎,希望你做個好人。放心去吧,你的傻兒子,公主和采桑會替你照顧好的。”
采桑看著傻子:“沒想到這婦人刁鑽刻毒,卻肯為自已的傻兒子,命都不要了。她深知公主善良,隻有這樣做,他的傻兒子才能脫離苦海。”
慕容芷凝遞了塊糖糕給傻子:“也許,她也苦夠了,活夠了吧?誰知道呢?如果有天道輪回,老天一定是認為她受到的懲罰,夠還債了,才允許她脫離這苦難。換個層麵看,死,也未嚐就是壞事。”
叱雲躍軒拉了慕容芷凝一把:“走吧,凝兒。這婦人也算死得其所,先將傻子帶回上京。莊夫人的娘家也是大戶人家,如果親人肯收養他,倒是比跟著我們合適。如果他的家人都不要他,就讓他呆在將軍府裏吧,本將軍替你養著他。”慕容芷凝看著叱雲躍軒,感動地使勁點著頭。
次日早晨,隊伍整裝待發,叱雲躍軒叫過馮文賓:“這邊的事情已安排妥當,你通知隊伍,即刻上路。對了,你的人馬,帶上
幾十人即可。華炎的土地上,很太平,其他人留守吧。”
馮文賓奉叱雲躍軒命,重新安排了一百人的隊伍隨行。一隊人馬在馮文賓的帶領下,往上京的方向而去。
羅思瑤奉命在另一輛馬車上看管著傻子,采桑陪同慕容芷凝坐同一輛馬車。叱雲躍軒騎著馬,和走在隊伍前麵的馮文賓敘著話。
采桑悶悶不樂的樣子,慕容芷凝看著她:“采桑,我昨晚做了個夢,夢見我們倆在一個小山村裏瘋跑。那裏有我的養母,你卻叫她姑母,真是奇怪,我最近總是做些難以想像的夢。”
采桑縐著眉頭,若有所思:“公主夢裏出現的,都是曾經的記憶。也許公主的記憶會隨著時間,慢慢地恢複呢。我倒是覺得為難,不知道是替公主高興?還是希望公主不要想起來好?”
慕容芷凝的杏眼裏,有一層薄薄的水霧:“我以前的境況,真的有那麽不堪嗎?采桑我想好了,就算記憶再痛苦,也是我最寶貴的經曆。再痛,我也希望我能記住它。”
采桑拉過慕容芷凝的手:“嗯,但公主必須記住,人不可太過善良,否則每個人都會想欺負你。適當的惡,其實是在保護自已。不以害人為目的的惡,並不算是惡。”慕容芷凝一知半解地點頭:“我會保護好自已的,但我始終堅持不會害人。”
隊伍行進還不到五裏地,後方就有一人持黃旗騎快馬,飛奔向隊伍前方。不一會兒,隊伍再次停頓下來。
叱雲躍軒從隊伍前麵騎馬返回到慕容芷凝車旁,掀開車簾:“凝兒,馮將軍營裏遇到點小麻煩,可能今天不能走了,要返回。”
慕容芷凝探出身,憂心忡忡:“遇到什麽麻煩了?”叱雲躍軒伸手拉了她一把,把她抱到馬上:“商夏那個柏賢武和他的女婿姚世磊,不肯作罷,追到華炎邊境來了。剛好本將軍也不想放過他們。”慕容芷凝害怕地側身抱緊了叱雲躍軒的腰:“不要惹他們了,我們走吧。兩條瘋狗而已。”
叱雲躍軒在慕容芷凝額上輕吻:“本將軍不想惹瘋狗,瘋狗卻咬住本將軍不放。待上一兩天,等本將軍親手屠了那兩條狗,就出發。”
隊伍掉轉車頭,回到營地。叱雲躍軒安排好慕容芷凝,就去了馮文賓的營帳。慕容芷凝隱隱感覺到,事情好像有些嚴重。
慕容芷凝叫來一個侍衛,問道:“營中發生了什麽大事?”侍衛恭恭敬敬地回她道:“我們華炎和商夏,一直交好,邊境也從未發生過互襲事件,互相更是沒有戒備。今日守城北過的營地突然來報,說商夏有兩千精兵,奪了我們北邊的一座縣城。並以屠城相威脅,要叱雲大將軍出麵賠禮謝罪!
”
午飯時分,叱雲躍軒匆忙返回大帳,他攬過慕容芷凝,在她額上輕吻:“本將軍有事要去忙兩天,凝兒乖乖呆在營帳裏等著。”慕容芷凝緊緊抱著他的腰不放。叱雲躍軒溫柔道:“須知你是嫁給了一個將軍,你的相公,以後會有數不清的征戰。放心吧,本將軍身經百戰。兩條狗,奈何不了本將軍。”
慕容芷凝含淚道:“我並不擔心將軍的安危,但我深知,這場仗不好打。他們以華炎守城的百姓將士相威脅,必定會讓將軍感到十分為難。我是怕將軍為了息事寧人,向他們妥協,傷害自已。將軍想要不傷城內的一兵一卒,奪回城池,並非易事。將軍不如帶上凝兒,也許臨時能幫將軍出個主意。”
叱雲躍軒推開慕容芷凝:“戰爭是殘酷的,女子不應該參與進來。放心吧,本將軍會處理好的,你安心在此休息,等本將軍的好消息。”
慕容芷凝默默地看著叱雲躍軒披掛好全身鎧甲,雄姿英發地跨上閃電。他戴著眼罩的桃花眼看向慕容芷凝,格外溫柔。叱雲躍軒沒有半分猶豫,率先騎馬衝出營帳,他身後,跟了一隊長長的人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