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人生何處不相逢
慕容芷凝將頭靠在叱雲躍軒胸前，馬車慢悠悠地跟在他們後麵。
羅思瑤在車裏調侃采桑道：“嚇壞了吧？要不是叱雲將軍，你早做了柏家小妾了。以後還罵將軍禽獸不？”采桑嚅囁道：“他救我，跟他對公主犯的罪，是兩碼事好不好？反正我是不會原諒他的。”
羅思瑤狠狠掐了采桑一把：“小聲點，公主才開心些，讓她聽到了，又傷心。你就不能不要提以前的事了嗎？將軍真是白救了你。”
采桑眼裏有擔憂的神情：“公主變成了這樣，叱雲將軍這次又是抗旨的死罪。他們要是回了華炎，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呢？我真替公主擔心。”羅思瑤安慰她道：“我就從來沒見到將軍被什麽事難倒過。將軍不管遇到什麽難事，都會迎刃而解。公主就更不用擔心了，不管她變成什麽樣，皇上都舍不得為難她，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叱雲躍軒輕輕將下巴抵在慕容芷凝後腦：“要回家了，過了前麵那條河，就到了華炎的地界了。”慕容芷凝環顧著四周：“這一路上，有的地方倒像是真的來過，看著十分眼熟。最近我老愛做些奇奇怪怪的夢，在夢裏，將軍對凝兒殘暴不仁。可是將軍明明就對凝兒很溫柔啊。”慕容芷凝說完輕歎了一聲，叱雲躍軒滿臉羞愧，更加輕柔地摟緊了她。
隊伍進入了華炎的地界，叱雲躍軒在馬上默默想著心事。慕容芷凝身上的毒，尚且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發作？叱雲躍軒從來不敢細想後果，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太過沉重，他隻能走一步算一步。而回到華炎，他將要麵臨的是更加嚴峻的形式。他不僅要麵對慕容芷凝的生死，還要麵對炎烽的責難。
叱雲躍軒正不著邊際的作著各種猜想，前方出現了一隊約莫兩百人的隊伍，是一支華炎的軍隊。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將軍，騎馬走在隊伍前端。
那將軍見了叱雲躍軒，早早就下了馬，恭恭敬敬地行禮：“末將馮文賓，奉旨在此迎候叱雲大將軍。太上皇下旨，讓末將護送將軍一行人，安全返回上京。”
叱雲躍軒蹙了一下眉：“怎麽是太上皇的旨意？應該是皇上讓你等來拿我的吧？”馮文賓低著頭拱手：“末將確實是遵循太上皇的旨意，末將在此等候叱雲大將軍，有好幾日了。這裏是末將的守地，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將軍的人馬也困乏了。請將軍到末將的營地歇息一晚，明早再繼續趕路。”
馮文賓走在隊伍前，叱雲躍軒心事重重地跟在他隊伍後麵，猜測著有可能發生的種種情況。
叱雲躍軒被帶進一座大營帳，馮文賓顯得很拘束：“這是特意為叱雲大將軍準備的營帳，末將這裏條件有限
，怠慢了叱雲大將軍。旁邊是替將軍的下屬和家眷準備的營帳，都挨在一起的，進出很是方便。將軍若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末將去辦。”
慕容芷凝也被迎進了一座營帳，她的營帳緊挨在叱雲躍軒東邊。帳內十分寬敞，裏麵不僅有桌椅文案，還有寬大柔軟的床榻。營帳比客棧的房間還要大，十分舒適。
采桑替慕容芷凝更換了一套幹淨的衣裳，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公主先歇會，晚些用過餐，采桑再替公主沐浴更衣。叱雲將軍的營帳就在旁邊，將軍還在和馮將軍敘話，一會兒就會來看公主。”慕容芷凝笑著點頭。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人佝僂著腰，用托盤托著幾碟精致的茶點，進了慕容芷凝的營帳。她小心翼翼地將茶點擺放在慕容芷凝旁邊的茶幾上：“請叱雲夫人先用些點心，叱雲夫人有什麽需要，直管吩咐老奴。”她低著頭，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采桑搖頭歎息：“這罪臣的家眷，真是造了孽了，以前都是官家的夫人、小姐。”
慕容芷凝臉上帶著笑：“嬤嬤不必拘謹。采桑賞她些點心，也挺不容易的。”采桑端了碟棗泥酥遞給婦人：“這是公主賞你的，拿下去慢慢享用吧。用到你的時候，我會叫你。”
婦人接過糕點，千恩萬謝地對著慕容芷凝磕頭。當她抬頭看到慕容芷凝時，卻驚得渾身發顫，手中的碟子“哐啷”一聲掉在地上。
采桑怕嚇到慕容芷凝，大聲叱責婦人：“真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奴才，我們公主又不會吃了你。看把你嚇成這樣？倒是你，嚇到了我們公主了！”那婦人跪伏在地上，抖如篩糠。
慕容芷凝寬容地燦然一笑：“采桑，你不要嚇到她，讓她下去吧。”婦人不敢抬頭，跪伏著往帳外退。采桑像突然明白了什麽事：“且慢，回來。抬起頭來。”婦人跪伏在地上，就是不敢抬頭。
采桑一腳將那婦人踢翻在地：“你以為不抬頭，我就認不出你了？你也有今日？”婦人跪著爬到慕容芷凝腳下，直向她磕頭。
慕容芷凝滿臉疑惑：“采桑，你怎麽這麽凶？她是何人啊？”采桑揪住那婦人的頭發，讓她的臉對著慕容芷凝。正在這時，叱雲躍軒剛好快步走進了營帳。
叱雲躍軒見狀一愣：“采桑，我們這是在別人的營帳裏。打碎一碟點心就算了，別為難那奴才了，怕驚嚇了公主。”慕容芷凝也一臉的不忍：“采桑，算了。就一碟點心，摔了也是賞了她的。讓她走吧。”
采桑憤憤地抓住那女人的衣襟，狠狠地抽了那婦人一記耳光：“公主忘了你，我可忘不了你，莊夫人。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采桑
給莊夫人請安了。”
莊夫人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老奴對不起慕容小姐，對不起采桑姑娘，對不起！對不起！饒了老奴吧。”慕容芷凝蹙著眉：“她怎麽會認識我？”叱雲躍軒卻是反應了過來，慕容芷凝的身世，他後來也去打聽過了。
叱雲躍軒暴怒地吼道：“慕容小姐？你也配這麽叫她？她現在商夏的鳳儀公主，也是本將軍的愛妻。你以為她還是你府上那個，任你欺淩的童養媳？”
營外的侍衛聽到動靜，跑了進來：“這老奴才，笨手笨腳的，驚擾了叱雲夫人，真是罪該萬死。請問叱雲將軍想怎麽發落她？她還有個傻兒子，也在這軍中，這母子倆人，也是遭了罪了。”
莊夫人其實才不到四十歲，被發配軍中，僅一年多時間，養尊處優慣了的她，看上去已像個五十多歲的老嫗。她身著打滿補丁的粗葛布衣服，臉上滿是油汙和縐紋。
采桑開口道：“去把她那傻兒子帶上來。”莊夫人爬過去抱著采桑的腿：“采桑姑娘饒了他吧，他就是個傻子。所有的壞事都是老奴做的，你們懲罰老奴吧，饒了我那傻兒子。”
傻子被人帶著，推進了營帳。不知道這一年都經曆了什麽，傻子看上去麵黃饑瘦的。他一眼看到了慕容芷凝，笑眯眯地喊道：“媳婦兒……我媳婦……”
叱雲躍軒滿臉怒色，一腳將傻子踢倒在地：“做你娘的夢？那是老子的媳婦兒，跟你沒絲毫關係。”傻子依然傻嗬嗬地笑著，趴在地上，撿起掉在地上的點心，往嘴裏塞，看著卻讓人分外揪心。
慕容芷凝滿臉的狐疑：“這孩子真可憐，雖然我不記得發生過什麽事，但這傻子好像真的很可憐，很無辜。算了，反正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放了她們娘倆吧。”
采桑走到傻子麵前，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從桌上的碟裏，拿了塊白眉紅豆糕，遞給他。傻子開開心心地吃起來，嘴裏嚷著：“好……好吃。媳婦兒……好……”采桑搖搖頭：“這傻子投胎到這戶人家，也真是造了大孽了。饒了傻子可以，那個老刁婦，必須受懲罰。”
莊夫人使勁磕著頭，頭都磕破了，流著血：“謝謝采桑姑娘肯饒了我的傻兒子，老奴願意接受懲罰。”慕容芷凝搖頭歎息：“她現在這樣，就已經是最大的懲罰了。算了吧，采桑。”采桑點點頭，又遞了一塊點心給傻子。
采桑從包袱裏取出一錠銀子，走到侍衛麵前，將銀錠塞到他手裏：“小哥，以後拜托你照顧點這傻子。不要讓他凍著餓著，他挺可憐的。往後這軍中有什麽最髒最累的活兒，直管派那老刁奴去做就是。”侍衛拱手：“好嘞！”他帶走了
莊夫人和傻子，莊夫人千恩萬謝地退出了營帳。
采桑唏噓不已：“看來還是有天道輪回的，好人有好報，壞人會遭報應。公主要是還有記憶，不知道她會怎麽處置這個刁鑽的毒婦？”
慕容芷凝微笑拉起采桑的手：“人不是應該往前看嗎？沉浸在遭受過的苦難裏不能自拔，對人對己，都沒有好處！”
叱雲躍軒笑著將慕容芷凝拉到身前：“本將軍的凝兒，最是善良，又通情達理。”采桑不滿地白了叱雲躍軒一眼：“人還是不要太善良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公主就是例子。”叱雲躍軒憤怒地瞪了采桑一眼：“大膽。看在公主麵子上，本將軍不跟你計較。”
次日一早，馮文賓早早就調配好兵馬，列隊等候叱雲躍軒。叱雲躍軒將慕容芷凝扶上馬車，準備出發。
馮文賓對著叱雲躍軒拱手道：“末將已準備好，請將軍發令。”正在這時，一個士兵驚慌失色地跑來：“啟稟馮將軍，營裏出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