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少操些心吧
縱然徐氏再怎麽不想將南依梧放出去,可老爺都發了話,她也不好再將人關了,更何況那對夫君照顧不周的名頭本就是她強加上去的。
可徐氏咽不下這口氣,解除南依梧禁足命令之後就去了老祖宗那兒。
老祖宗閉目養神撥弄著手中的佛珠,緩緩道:“當日是我下的命令,衍兒知道無法到我這兒來說情,便對你下令,你倒也不冤。”
徐氏瞧著老祖宗,冷冷笑了聲:“老爺素來不愛管內院的事兒,除了容喬那賤人,誰還做得出這等齷齪事兒?一個勁兒地給老爺吹枕邊風,您瞧瞧,若這事兒傳出去,又要有人說顧府老爺寵妾滅妻沒有章法了。”
“人是你帶回來的,也是你親手送去衍兒那的,你到我這兒來慪什麽氣?”老祖宗懶懶地抬了抬眼皮子,沒看徐氏。
徐氏也不覺尷尬,氣定神閑地拿著南來喜鵲的團扇扇了扇,道:“母親,您這話可就錯了。您老人家縱然不管這府上的事情,也知道若那南依梧結黨營私對顧府會是個什麽後果。南府雖沒了,南依梧一時半會兒也掀不起什麽大浪來,但始終就是橫在顧府的一根硬刺,她哪兒配得上我兒,本想她病死之後就萬事無憂了,哪成想這賤丫頭命硬得很。雖然您對她多有照拂,可她領您的情嗎?自從得了鋪子經營得風生水起,何時來您這兒看過?”
老祖宗撥弄佛珠的手頓了頓,隨後又恢複如常:“徐氏,你到底想說什麽?”
徐氏輕笑一聲,用團扇輕輕掩了半張臉,隻剩下那充滿笑意的彎彎眼眸,“兒媳的意思呢,您既然已經將棋走死了,又何苦再費心思呢?不如早早棄掉的好,另尋他法,才是良策呀。”
“有些事兒,咱們都心知肚明,臂如說前陣子死在路上的劉姨娘,我兒接連遣散所有妾室,又臂如說南依梧那臭丫頭屢次以身犯險卻毫發無損。若換做以前,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這府中十有八九是出了暗鬼,這鬼還未揪出來,好幾次在您眼皮子底下瞎鬧,也不知老祖宗您每夜可否能安睡呢?”
——嘭!
“放肆!”老祖宗一掌拍在桌上,終於是開了眼看著她,渾濁的老眼中迸射出狠厲的寒芒。
徐氏身子跟著抖了抖,臉上有驚怒之色閃過,她挑眉,麵上帶著微微笑意:“老祖宗您跟我發什麽脾氣呢?我治家多年,這顧府也不比你了解的少。若您要開罪於我,您請便,可是這暗鬼難找又難除,咱們這些年的恩怨大可放一放,將這鬼揪出來再一一算賬也不遲。”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老祖宗冷哼一聲,“這樁樁件件的事兒哪一件不是跟你兒子有關係的?還輪不到你來唾沫星子亂濺狗似的一般叫!”
提起兒子,徐氏驟然色變,臉色冷了半分:“這與我兒絕無關係!他是什麽樣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要無中生有來汙蔑他!”
“你又不是他,你怎知與他沒關係?”
徐氏一噎,而後目光陰沉道:“老祖宗,他可是您的親孫子!”
老祖宗像是出了口氣一般舒爽,臉色之中擋不住絲絲得意:“我親孫子可不止他一個。”
徐氏不自覺攥緊了團扇那瑩潤的手柄,“那老祖宗您的意思是您要作壁上觀?”
“你可知道你這些年就算機關算盡卻還是在原地打轉麽?”老祖宗喝了口茶,似是說故事般那樣娓娓道來:“其一,你性子剛烈強悍,自打與衍兒成婚以來就從未抓住過他的心,且你本來就不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兒媳,不過就是太老爺定下的婚事罷了。其二,你為討衍兒歡心就大肆為他添置妾室。其三,你孕有二子一女,可教出來的盡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崢兒一心隻在朝堂,楓兒現下也舍棄你這個娘親什麽都緊著他的小妻子,那真姐兒就更別提了,被你嬌生慣養成了個沒腦子的蠢貨,也已被送走了。”
老祖宗嗬嗬一笑,繼續道:“你說我將棋給下死了,殊不知身在棋局將一手好棋下的稀爛的正是你自己。你現下知道府中生了鬼,便打著為了顧府的名號到我這兒來尋求幫助,不過就是你眼瞎耳聾丈夫不愛重子女不孝順無計可施的下下策罷了。”
徐氏被老祖宗連珠炮似的譏諷弄得啞口無言。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她生了三個孩子,是身份尊貴的丞相夫人,雖還未被封誥命,但那也是遲早的事兒。可那又怎樣,在顧府的這些年,她機關算盡步步為營,卻還是將自己逼近了死胡同裏。曾幾何時,她獨守空房時對著這漫漫長夜獨自悔恨,她當初就該聽了爹爹的話不嫁給顧衍,可她那時年少氣盛又倔又傻,看中了丞相府的諸多榮譽諸多殊榮,直到入門後才得知,這惡婆婆,這好色的丈夫,後來又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給老爺不斷納妾。
徐氏攥緊了手中的團扇和絹帕,麵上雖然早已覆上冷意,卻不像從前那般暴脾氣了。
她緩聲道:“老祖宗說的在理,也多謝老祖宗提點。”
老祖宗瞧著她不慌不忙的樣子,神色微變,卻聽她繼續道:“不過老祖宗您將我當成什麽人了?您幹得出利用兒女的事兒來,我可做不來。此前的確是我大意了,也是不懂事,但現下我仍是這府中的當家主母,也是那些個庶子庶女的嫡母,挑幾個記在我名下為我所用也不是不可以。路嘛,都是人走出來的,這檔子危險的事兒怎可叫我親骨肉來呢?別人的孩子用的照樣得心應手不是麽?”
老祖宗的雙眸又恢複了方才的銳利的模樣,她緩緩吃了口茶,“真是好算計,不過啊,徐氏,你可知道執意要將真姐兒送走的人是誰麽?”
“您說。”徐氏笑意盈盈。
“是你最疼的小兒子顧楓。”
徐氏的心髒猛地一抽,雙眼發黑險些暈過去,脊背上開始冒出層層冷汗。
她低下頭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裙擺,蒼白著臉別過頭去,徐徐搖著扇子看向外頭那鬱鬱蔥蔥的園子,“老祖宗您就別逞口舌之快了,咱們鬥了大半輩子了,有什麽意思呢?您這一大把年紀了,還是少操些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