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親生的?
過了良久,直到風都停了,花瓣與樹葉不再落下,在這有些燥熱的初夏時節裏,隻剩下聲聲蟬鳴時,容喬才直起身子來,潦草地擦了擦眼淚:“那婆子說,我兒早就死了,有三年了。我這個做娘的才知道這件事,婆子說,孩子在莊子裏被當奴役使,見他沒人護著,就死命欺負他,不給飯吃,沒有睡覺的地方,他就隻能睡在夥房的爐子旁邊,天冷了沒有衣服穿,生病了也沒人管,做事做得少了就要挨打。就在冬天的時候,活活地凍死了。婆子還說,夫人親口告訴莊子裏的人不必客氣,左右是個賠錢貨,早死早超生了,小小的孩子還不到十歲啊,我真不知道是何種歹毒的心腸才能說出這種話做出這種事來。我的孩子……我竟連他最後一麵也沒見著,三年了,後知後覺地才知道他的死訊。到現在屍骨都找不到,連個衣冠塚都沒有。”
“那時候我傷心欲絕,本想與夫人撕破了臉,將她買人婦做妾的醜事一應抖摟出去。可是在得知我兒死訊後的沒多久,我又知道了一個消息,當年……當年我丈夫不是上山砍柴失足掉落懸崖的,而是被夫人叫人殺死的……”
“夫人就這麽一刀一刀將我的心給殺死了,我身為人婦卻因美貌而害死丈夫,又因美貌害死兒子,我活著已沒了指望。可直到……許多次老爺因貪戀我的美貌過分寵愛我偏信我,我才看到機會。我這輩子活著不為別的,隻要顧府全家上下給我丈夫兒子陪葬,也不怕弄個魚死網破來。”
顧楓神色平靜地聽著她的話語,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石桌,“你倒是個明白人,知道我是可以合作的人。不過,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幫你?你的苦楚歸你的苦楚,與我沒有半點關係。我不是常人,更沒有惻隱之心,就連我那親爹親娘我也可以丟棄,世間萬物於我而言不過爾爾,談買賣還是將利益都挑明了的好,否則就沒有商談的餘地。”
容喬將滴在手掌的眼淚擦幹,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道:“我自然知道這規矩,三爺神通廣大,但宅內之事或許不如我知道得清楚。我唯一的本事便是對老爺尚有幾分影響,若三爺肯放下身段與我合作,您若有什麽涉及到老爺的謀劃,我也可幫襯一二。”
顧楓眯起眼睛望著晴空萬裏的天空,麵上仍舊波瀾不驚,叫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良久,再度起風了,他才道:“你若真有這個本事左右老爺的想法,合作尚可一試。”
他們是沒有利益衝突的,顧楓不在乎家族不在乎顧府更不在乎那個便宜的狠毒爹娘,他在乎的從始至終隻有南無衣而已。雖然現在每一步都尚在他的掌控之中,但難免會生出意外,比如說於竟,比如說押送顧真真時出現的那些山賊,留著容喬,在日後或許有些用處。
容喬的眸子在此刻終於明亮了一瞬,她對顧楓做了個大禮,“多謝三少爺!容喬必然不會叫您失望!”
顧楓淡淡地應了一聲,“現在府中形勢你可明了?”
“自然,我此前想著要離間老爺和夫人才好辦事,但卻錯的離譜。這顧府的根基所在乃是老祖宗,但憑我一己之力去離間他們夫婦二人是遠遠不夠的,因為有老祖宗坐鎮,就算老爺與夫人不和那也改變不了什麽,礙著夫人娘家的勢力也不可能休妻,更不可能將我抬成正妻。所以隻有鏟除老祖宗,才可叫顧府方寸大亂,她一死,顧府就毫無還手之力可言。”
容喬說了許久的話,也有些口渴了,氣定神閑地將茶水送入口中,“夫人為人強勢,卻在早年間為討老爺歡心各處搜羅貌美女子,而顧府在她的治理之下表麵上看著光鮮亮麗,實則有多少爛賬腐水也不得而知。老爺那邊,眾多姨娘察覺到我獨占老爺之後,都向夫人反應情況,但夫人也無法左右老爺,畢竟是她親手將我送入府中的,久而久之,積怨者愈加積怨,憤恨者愈加憤恨,嫉恨者愈加嫉恨。夫人隻知身在高位便要一應打壓,卻不知物極必反,總有反噬自身的一天。”
“顧府是個有意思的地方,或許能從老東西那兒挖出點東西來也未可知。”顧楓冷冷哼了一聲,收了折扇在石桌上敲打,“不過解決顧府不是我的當務之急,我還有別的事要做,你可別操之過急了,到時候得不償失。你等了這十幾年,也不差這些日子。需得找準門道才是。”
容喬點點頭,“三少爺的教誨容喬必定謹記於心,萬不會做無意義的蠢事。”
待容喬走後,黑影從樹上跳下來,臉色凝重:“主子,真紅那邊來消息了。”
“說。”
“顧真真逃了。”
顧楓捏住茶盞的動作一頓,神色漸冷,從齒縫間擠出兩個字,“廢物。”
“主子,真紅是您派給她的,也必然察覺到您的目的了,既然出逃,按著她的性子,十有八九會想方設法回京然後告上一狀。咱們要應付於竟,還要盯著顧祁昇和蘭香,顧真真若順利回京來鬧騰,雖說她不是什麽上得了台麵的人,但蚍蜉撼大樹,事情鬧大了若引起於竟的懷疑,隻怕對主子您不利啊。”
顧楓將茶一飲而盡,雙眸間閃露凜冽寒光,逐漸泛起殺意,“有生路她不走,她偏要往死路上跑。傳我命令,務必半路截殺。”
“是!”
“醉香樓那位招了麽?”
黑影點頭道:“招了,不過所說有限,還需往下追查。”
“說了什麽?”
“醉香樓那位被收留的女子是前朝南晉公主的貼身侍女,現不知所蹤,而對於為何收留,目的如何,一概不知。”黑影如實答道。
顧楓眼眸間終於閃過不耐之色:“真是浪費時間,當初究竟是誰給的消息說這老鴇知道的很多?”
“陽府的見習使者許暗生。”
“罰。”
“是!”
顧楓細細思索著:“顧祁昇若心中沒鬼,將那侍女藏起來做什麽,但既然是前朝舊人,就與顧祁昇要謀反脫不了幹係,我早就知道他要謀反,還查他做什麽。原以為知道更多訊息方便了解他,但現在沒必要了。不打緊的事情慢慢來吧,或許會有意外收獲。”
“醉香樓那邊已經察覺到老鴇失蹤了,這老鴇不能留。她還嚷嚷著要見女兒,主子,小的百思不得其解,您此前將那套說辭教給小的,是如何確定蘭香就是她的女兒?”
顧楓輕輕一笑,將茶杯放在陽光下仔細端詳,殘忍道:“顧祁昇要追查隨他追查去,至於是不是真的,那就要問她死去的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