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牆頭草
看客如牆頭草，全憑當事人的口舌。南無衣忽然覺得諷刺，無人關心真相，無人願意探知真相，有的不過是一顆八卦的心罷了。
那悍婦被噎了一噎，見自己營造起來的氣勢逐漸被壓下去，她是急的滿頭大汗臉色赤紅，正欲強詞奪理什麽，容喬又道：“我近日所用的脂粉全出自於聚香閣，諸位都有眼睛，且睜大了眼睛看看我的臉。三少奶奶自打接手了這鋪子，便日以繼夜不辭辛勞地操勞著，明眼人都瞧著，她親自迎客親自送客親自為姑娘們打扮挑選，諸位不妨都想想，若她真是無良奸商，大可以撒手不管隨意敷衍了事，何至於做到這種地步？”
“至於這位婦人，想來大家心中都有了定數。若非是收了黑心錢，又怎會煞費苦心將自己弄成這豬頭模樣？”
容喬的口才極好，現下看熱鬧的人都倒向了她這邊，她又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南無衣。
南無衣會意，對那悍婦道：“你今日若是承認你的臉與聚香閣無關，我便將這筆帳一筆勾銷往後絕不再計較。你若還是要死咬著，那便隻能官府見了，到了官府，青天大老爺自有主持公道的本事！”
悍婦早已失了氣勢，這件事本來就是她憑空捏造出來的，如何經得起推敲？若鬧到官府去，她也討不到好處，左右都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她的臉也毀了，也算仁至義盡了，再糾纏下去隻能自食惡果。
悍婦打定了主意要逃，便往後退了幾步，漲紅了臉，一甩袖子唾沫星子亂濺：“你！你等著！你們就是欺人太甚！且等我養好了臉，再來與你理論去！”
語罷，灰溜溜地跑了。
此時，一位身著玄色常服的公子隔著人群看著南無衣的方向。
見著她因為生氣而喘氣不勻的模樣，氣鼓鼓好似河豚，一位如玉公子攬過她，輕輕地對她說了什麽，像是給小動物順毛一般輕輕撫著她的後背，不顧她的反抗將她摁在懷裏說著話，她掙紮了片刻，便乖乖地縮在他懷中，隻露出半張委屈巴巴的側臉。
於竟覺得心髒某個地方有些突突的疼，過了片刻，公子似是察覺到什麽，朝著他的方向看來，與於竟對視了片刻，眼眸間瞬時覆蓋冰雪寒意滲人，將懷中人兒緊了緊，輕蔑又炫耀似的朝他揚了揚下巴，擁著她轉身回了鋪子。
於竟從懷中掏出一個質樸的小匣子，微微出神地看了片刻，指腹輕輕摩挲著已然有些掉漆的邊角，複又將匣子收回了懷中，握緊了腰間佩劍，轉身離去。
他第一次見她，隻覺得她不過區區凡俗之人，除了容貌靚麗之外，竟找不到半分她父兄的影子。
第二次見她，她吃醉了酒，竟堂而皇之地攔了他的去路，小臉嫣紅眸中帶笑，似是將不曾展示於人前的嬌俏秀美都顯露得淋漓盡致，他三思之下便明白了，她將自己的光輝都隱藏了起來，套上庸俗的殼子，小心地活著。
第三次見她，臉上挨了一巴掌，小臉通紅，從始至終未流過一滴淚，顯然是被打蒙了，那日在顧府中遊刃有餘的姿態全然不見，她細聲細氣地與那悍婦說道理，承受著圍觀者的風言風語，她還未及笄就嫁給了顧楓，該是何等委屈才能練就如此韌性？
他想到這位少女出生時的光景，她家像是過節一般熱鬧，他那時還小，隨父親哥哥遠遠地瞧過一眼，人群攢動觥籌交錯之間，五位少年將軍喜氣洋洋地將那小粉團子抱在懷中，似是天賜至寶，惹人歡欣。
於竟覺得，母妃說得對，世間再冷，也有星火之光暖人心肺。
下午鬧了一出荒唐事兒，南無衣險些挨了一巴掌，又險些揍了人，現下氣得狠了，這嬌弱的身子又喘不動氣兒了。
顧楓吩咐雲洛去請了柳芷靜來。
“夫……夫君……”南無衣醬紅著臉，目光含淚地看著顧楓。
顧楓扶住她，叫她躺在自己懷中，聲音倒是溫柔得能擰出水來：“何事？”
“我現下若是被氣死，是不是……”
“放心，死不了。”顧楓心頭一抽，不由自主地攥緊了她的手，微笑著給出了官方回答。
南無衣原本急促的呼吸愈加喘不動了，她瞪著顧楓，現下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狗男人！成心跟她過不去呢！
柳芷靜一進來便瞧著南無衣小臉紅的跟血似的，心裏一陣突突的疼，顧不得罵人，便立即給南無衣用了些鎮靜安神的藥，過了片刻，她果然好很多了。
顧楓在一旁看著，道：“你瞧，我就說的死不了。”
柳芷靜也不顧此人是自己的半個東家，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三爺這說的什麽話，依梧是心悸，加上體弱，又吃了那麽多苦沒能好好將養著，這一拖再拖也就成了老毛病了。她現下活著已是老天開眼您就該燒香拜佛謝祖宗了！”
語罷又站起來，對著顧楓行了一禮輕聲道：“依梧現下受不得氣，三爺，我會照顧好依梧的，你且先下樓去替她照看照看鋪子，也叫她能安心休息片刻。”
顧楓瞧著與自己置氣的南無衣，一顆心總算放到了肚子裏，他走到榻前輕輕點了點南無衣的額頭，“瞧你這氣性，看在你不舒服的份兒上，為夫就暫且勉為其難地忍忍，回家有你好受的。”
南無衣哼了一聲轉了身子不看他，聽見他的腳步聲逐漸離開，這才睜開眼，心下也不知道罵了顧楓多少回。
柳芷靜坐在床邊，看著南無衣的小臉仍舊紅撲撲的，心裏一陣突突的疼，恨恨道：“氣死我了，竟有人將你氣成這樣，一個搞不好你小命都會沒了！有眼無珠的狗東西！你若知道她的身份，你且告訴我，我非得叫他們全家都拉上半個月肚子不可！”
南無衣有些虛弱，開玩笑道：“那婦人就是收了錢來我這兒滋事的，你去罰她，還不如給我些毒藥，我將那些個不是人的玩意兒毒死了才好。”
柳芷靜冷哼了一聲，“我說少夫人，你好歹也是經了世事的，若要殺人，用毒藥可不成，衙門仵作一查就出來了。殺人可不是一刀子的事兒，真正的高手殺人，都是驗不出來看不出來的。不僅如此，還能將來調查的官府玩的團團轉。”
南無衣定定地瞧著她，掰住柳芷靜的臉就這裏摸摸那裏瞧瞧，“芷靜，這可不是你的風格，怎麽了？今日吃錯了藥不成？”
柳芷靜拍開她的爪子，解釋道：“北山縣那打鐵匠一家老小被殺的事兒你可還記得？”
南無衣點點頭，“自然記得，不是說此等慘案數十年來難見一樁，為了破案，通天府與京兆尹府一起破案麽？”
“那都是胡扯的，我爹那當仵作的徒弟前兒個受了重傷送到我那醫館診治，按理說仵作是內職，不需要打打殺殺去查案子的，可他好端端的走在街上，便被一行黑一刺客給抓了，嚴刑拷打了好些時日才將他放出來。問的皆是北山縣案子的事兒。仵作沒能熬得住，便都說了。
通天府首尊於大人知道這事兒之後，便連夜去徹查這行黑衣人的蹤跡，可這一查就壞事兒了，連帶著官場商賈好些人都牽扯了進來。可細細盤問之下，竟鬧了個烏龍，沒有一個人與那行黑衣人有關係。一時之間怨聲載道，都傳去了皇上耳朵裏，皇上盛怒之下罰了首尊六十大板子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