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失約

  賈珂也正在看賈瑚和賈珠,他二人怔愣的坐在旁邊,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聽到賈母提到自己名字時才望過來,但是不看賈珂,也不看賈母,隻是聽到自己名字條件反射的看一眼誰在叫自己似的。


  賈珂見他們這幅模樣,不由想起剛剛那個木頭人似的丫鬟,頓覺說不出的恐懼難受,困惑道:“瑚大哥和珠哥兒都成這樣了,何不讓他們在家裏歇著?”


  賈母道:“那怎麽行?昨天珠兒他們剛和衛家的三小子見了麵,他是知道他倆都健健康康的,如果今天甄家丫頭一來,他倆就病的不能出門,外麵人會怎麽說咱們家。”


  賈珂道:“但是瑚大哥和珠大哥這樣出門,無論是誰,一見到他們,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若是他們托病不去赴約,最多就猜測幾句,口說無憑,不過是席間的笑話,日後咬死不承認也就將此事揭過了。但是如果他們親眼見到珠哥兒他們變成什麽樣了,不更叫人笑話麽。”


  賈母笑道:“難為你考慮的這麽周全,不過你放心,他們倆也就在我這兒這樣。剛才還好好的,已經和從前沒什麽差別了,但是一進屋,就變成這樣了。想來是因為他們先前就在我這兒受的刺激,一進來觸景生情,才又變成這幅癡癡的模樣。”


  賈珂心想這老太太說的有理,但是他們真的隻是看見這屋裏的陳設,才變成這模樣的嗎?他心中煩惱不安,見丫鬟媳婦們已經攙扶著賈瑚和賈珠出去,也不再說話,就站在屋裏,瞧著他們兩個走出屋子。


  扶著他們二人的兩個丫鬟仍不敢鬆手,隻聽二人“哎喲”“好疼”的一陣亂叫,然後賈珠窘迫道:“我……我剛才又發病了嗎?”


  賈瑚瞧著賈珠,又瞧著攙扶自己的瑞兒,納悶道:“我這是在哪兒?”


  瑞兒掩嘴一笑,道:“瑚哥兒忘了先前衛家的人請幾位爺過去赴宴的事兒了?”


  賈瑚道:“好像是有這事兒。那珠兒咱們趕快過去吧。”


  賈珠道:“先去給老太太說一聲吧。”


  扶著他的珍珠忙拉住他,笑道:“快別去了,珠哥兒剛剛就是從老太太房裏出來的,”她見賈珠想轉身,忙道,“珠哥兒,瑚哥兒,您二位也別轉身,就直直走出去吧。老太太說了,這幾日您二位都別來請安了,省的又引發出臆症,讓她老人家擔心。”


  賈母聽著門外的說笑聲,鬆了口氣,朝賈珂笑道:“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他們兩個隻要一走出我這裏,就能恢複正常了。到了衛家,你記得盯著點兒他們倆,雖然應該不會再變成剛才那幅模樣,但小心點總是好事兒。”


  賈珠愈發感到古怪起來,一間屋子真能有如此大的作用嗎?但是他自進屋以來,就一直在打量這間正室,這屋裏的陳設和從前都沒什麽區別,連香爐裏焚的香都是賈母在家裏慣用的濃梅香,那冷冷的梅香味和從前聞見的一模一樣。看來即使那甄姑娘真在這間屋裏做了手腳,也不是他看幾眼就能看出來的。


  賈珂想到這裏,心中一凜,想道:“不知道那個木頭人小丫鬟究竟是怎麽變成現在這幅模樣的,如果這屋子有問題,賈珠和賈瑚都已經出了事,賈母雖然是女人,但她一直待在這間屋子裏,未必就能幸免。我就去一趟衛家,可別回來的時候這賈府上下都變成甄姑娘的木頭人了。”


  賈珂便道:“老太太,孫兒膽小,想著單單一個屋子有什麽能耐能讓瑚大哥和珠哥兒都發病的?怕不是這屋子裏有什麽髒東西,衝撞了他們吧?孫兒覺得,不如請個道士或者神婆過來看看,萬一真有什麽東西,衝撞到您可就不好了。”


  賈母臉色難看道:”這個你別管了,快去吧,別讓衛家人等急了。”


  賈珂隻好應了,走出去追賈珠和賈瑚,芳釵跟著他道:“二爺剛才那句話不該說的。”


  賈珂道:“為什麽?”


  芳釵道:“二爺沒發現今天府上的人格外少嗎?”


  賈珂道:“因為甄姑娘?”


  芳釵點點頭,道:“這都過去多久了,好些人還沒恢複過來呢,他們變成了木頭人,癡癡呆呆的站在那裏,家裏的老婆孩子不都得回去照顧他們去。府上好多人都因此請假回家去了。算起來,珠大爺和瑚大爺的症狀還不是最厲害的。


  二爺,你剛才和老太太說衝撞了什麽,不就是把甄姑娘比作不好的東西麽,這甄姑娘可是要進宮的人,未來有大造化的,這種得罪人的話可千萬不能再說了。”


  賈珂應了一聲,心想:“甄姑娘為什麽要來這一出?她的背影我見過了,雖然很美很動人,但絕不至於有這麽大的殺傷力。難道她是想著自己在京城造成的轟動還不夠大,非要在榮國府再來一出,好讓皇帝對她徹底臣服?”


  賈珂在春華門口和賈珠三人碰麵,賈瑚和賈璉一輛車,賈珂和賈珠一輛車。賈珠瞪圓雙眼,對賈珂看了又看,忍俊不禁道:“你這樣走進衛家,十個人裏能有半個人認出你就算厲害了。”


  賈珂笑道:“怎麽是半個人不是一個人呢?”


  賈珠道:“因為那個人看見了你,也不敢確定這究竟是不是榮國府的三公子。這聲音,姿態,動作雖然和那三公子像極了,但是這臉怎麽好像被黃蜂蟄了一圈又腫又僵硬,這身形怎麽仿佛被人打進去了一團氣似的,都膨脹開了。想認又不敢認,可不就是半個人麽。”


  說完,兩人一起笑了起來,賈珂剛笑一聲就看見脂粉簌簌從臉上落下來,忙收住笑,道:“豬哥你千萬別逗我了,我這臉如今金貴著呢,瑪瑙花了好大的力氣才給我畫好的。”


  賈珠道:“你今天本就不該出來,我昨天和衛若鬆說你是染了風寒,這幾天才一直沒出門,可沒說你挨了打。你這樣到衛家,誰看不出來你臉上的不自然,仔細一看,就能看出這厚厚的脂粉下麵的傷來。怕是會有不長眼的小子借此事來編排你取樂了。”


  賈珂道:“那也沒辦法,老太太怕你們到了衛家變成剛才那樣讓別人笑話,隻好讓我先鬧個笑話出來娛樂大家了。”


  他瞧著賈珠麵露苦笑,眨眨眼,好奇道:“那甄姑娘真的這麽美嗎?大老爺沒見到人,跑去翻牆雖然於理不合,但確實是他會做出的事情。你和瑚大哥也不是沒見過美女的人啊,怎麽見了一麵就失魂落魄的?”


  賈珠倏地變色,緩緩道:“我不記得了。”


  賈珂心中一動,笑道:“什麽意思?”


  賈珠道:“當時我和太太過去,甄姑娘就坐在甄太太身旁。她長得很美,連一根眉毛絲都很美,但是她究竟長什麽模樣,我半點兒也記不起來了,隻記得她的眼睛好像有魔力一樣,她隻看了我一眼,我整個靈魂都被她吸了進去。


  我當時就感到心情激動,渾身發熱,理智全無,一顆心怦怦的亂跳,隻想親近她,她讓我做什麽我都樂意,但是我的心跳的太快,所以我就暈倒了。剛才我問瑚大哥,他也是這種感覺,隻是他身子比我好,沒有立刻暈倒,因此做了些瘋狂的事。”


  賈珂早猜到甄姑娘用的是一些歪門邪道的武功,現在聽了賈珠的形容也不驚訝。他問賈珠這件事,不止是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測,還為了更重要的事,當即擔憂道:“這聽起來真嚇人,老太太怕丟人,不肯叫太醫,但是現在你和瑚大哥已經出事了,咱們不能不在意。我看一會兒咱們回家,先去一趟附近的醫館,找個大夫給你和瑚大哥看看,你說怎麽樣?”


  賈珠素來身體不好,平日裏稍有不適,賈母便叫太醫過來號脈,偏這次出了這麽大的事,賈母礙於麵子卻不肯請太醫了。他心中正不自在,聽了王夫人的抱怨也隻能安慰著給她擦擦眼淚,什麽勸解的話也說不出來,如今聽到賈珂的提議,便如瞌睡有人遞來枕頭,心想珂兒果然貼心,點點頭,答應下來。


  這時馬車忽然停下,賈珂心想衛家到了,就聽一直在他們前麵的賈瑚派來的小廝在外麵搭話道:“珠大爺,我們大爺叫我過來跟你討個主意。”


  賈珠怔了一怔,道:“什麽主意?”


  小廝道:“衛家五爺的小廝說他家老爺今天一早就派人到咱們府上通知咱們今天的賞菊宴取消了,因為昨晚上有隻野貓跳進院子裏,把十幾盆名品菊花都給毀了。現在五爺出城辦事去了,瑚大爺想一定是衛家的小廝跟咱們府上的人說了這事後,那人進來傳話的時候碰見甄姑娘,就把這事兒給忘了。咱們現在白跑一趟,瑚大爺問咱們是立刻回去還是去別的地方轉轉?”


  賈珂眉頭一皺,道:“今天早上就取消了?那剛才去咱們家催咱們過來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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