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緊隨
何有,你天生就是被人操的命。
一聲熟悉且冰涼的譏笑聲似從極遠的遠方傳來,滿滿的惡意鄙薄就像一把穿骨破肉的琵琶鉤子,叫人一瞬間痛徹心扉,無力反抗。
伴隨著耳邊響起的這句話,是張譏誚諷刺的俊雅笑臉一閃而過,正半睡半醒間的何有突覺心頭猛顫,猛然一下睜開了眼,正好對上了麵前放大的一雙猶恐不及的鳳眼招子。
被何有突然一睜眼的舉動嚇了一跳的應青山往後一縮,拍著胸脯,咕噥的埋怨道:“老爺,你怎麽忽然就醒了?眼睛瞪這麽大,嚇我一跳呢!”
看清眼前的是應青山後,心有餘惶的何有回過神方是大鬆一口氣,無意識緊握的手心裏捏了一把汗,麵上竭力顯得鎮靜,慢慢的端正坐姿,倉促笑了笑;“嚇著你了,青山。”
應青山不在乎的擺擺手,笑嘻嘻道;“我哪有這麽不經嚇的!”
她現在這樣子倒是絲毫看不出來之前的生氣模樣,一如往常的沒心沒肺,隻要何有的幾句好聽話就能哄得她臉紅一片,嘻笑湊近的討好處。
心有餘悸的何有連笑都覺困難;“恩,沒嚇著就好。”
知她不想再談之前的事,何有便順著她給的下坡路微微一笑,他抬手半掀車簾,見外麵人來漸少,行跡荒涼,馬車是往城郊的方向走,便問應青山,“我睡了多久?”
“半個多時辰。”
默聲念了一遍,估摸著距離目的地差不多了的何有放下車簾,一回頭就撞上應青山充滿求知的雙眸,對著這雙閃著光的純真眼瞳,任他再是鐵石心腸,多少否定拒絕的話都有口難言。
短短正視半刻不到,何有就棄械投降了,失聲一笑;“你想說什麽?”
厚著臉皮討同情的應青山眼見成功,立刻迫不及待的問他;“我們要去哪裏啊?”
“去誇真一族所在的地域。”何有實打實的答道,“嶺北大荒。”
“咱們去那裏做什麽?”應青山不解的偏頭,“老爺不是要找明王爺的謀反罪證嘛,為何不仔細探查王府,反而遠走誇真?”
與明王有了接觸正符合何有的本意,上午還好好與王爺一家人吃飯,怎的下午就突發奇想的要探訪誇真?應青山實在沒想通其中關鍵。
何有聞言不置可否,他怎會是突發奇想,想法設法的接近明王,為此甚至不惜中毒也要拚一把,而今能叫明王對他們一行人心有好感,正是明中按下的查找證據的大好機會,若非意外,他亦不願放下唾手可得的機會而決定遠走誇真,彎曲尋找證據!
他並未馬上回答,而是抵顎沉吟,食指不自覺的輕點臉側,像是思考到底要不要對應青山和盤托出,蹙了眉頭好片刻,才鄭聲答道;“早在五個月前我就查到誇真私下與明王關係匪淺,明王欲要謀反一事誇真似也有參與。所以我與皇上商量這一行也要仔細探查誇真的本心忠奸,畢竟誇真部落的人數不少,又集聚嶺北這一條重要邊界,若有反叛之心,對大楚危害不小。”
應青山深深的哦了一聲,嘴角一撇,幽怨問道;“那之前怎都沒聽老爺提過?”連這種事何有都瞞著不告訴她,若不是何有對她真心不假,她都要懷疑何有到底是把她當成什麽!
“與你……也罷,便是我錯了。”人都跟來了,再起爭執徒增隔閡,若是她心裏有異難免教人不放心,何有微不可查的歎息,認命道,“那你還想知道什麽,說吧。”
見狀,應青山心頭一喜,明白何有對她是知無不言,不再藏藏掖掖了,再次問他;“咱們為什麽忽然這麽急的離開王府,走往誇真?”
“不離開不行。”何有不禁苦笑,“王爺已對咱們生了疑心,若是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情況陡然一轉,應青山一驚;“有嘛?我怎的沒看出來?”今早一頓午飯吃的明明好好的呀,沒看出來明王對她們態度有異啊!
“那是因為你後麵一個勁的看那溫幕僚去了,自是看不見明王的異樣。”
何有說的極為平靜;“自從韋莊周出現後,他對我的態度惱怒異常,卻又強撐不表,裝樣功夫這般差,桌上是個人都能看的出來。明王又不是眼瞎,怎看不出他的心腹下屬與我這個外人關係不淺。”
說到這裏他笑了一笑,陰沉冷意彌漫;“吃完飯後主人不留客人說趣談天,隻客氣兩句就作罷,明顯他是急著叫韋莊周私下與他說話去了。韋莊周對明王向來忠心耿耿,有問必答,想必沒一會兒的功夫就能把咱們和盤托出,我再不走,難道留在那裏被明王抓個現成麽。”
這一番話聽完,應青山呆怔許久,待她反應過來卻是顧不及問留下的青桃與幾個侍衛怎辦,而是眼含熊火的一把拽住何有的手臂,忍怒質問道;“一個月前城主府那一夜,那個紅衣少年根本就沒見過咱們,近幾日咱們才入了王爺府,他怎會知道你?”而且恨你恨得咬牙切齒,她就算是個瞎子也看出來了!
從坦白說出這些話,何有就早有準備,因而麵對應青山的怒火也是冷靜,隻不冷不暖的瞥了她一眼,又斜眼看了看手臂上抓的緊緊的一隻手,即使她這般惱怒卻也忍著沒下太大力氣,倒是比以前風風火火,做事不顧後果的性子沉穩了一些,遂又抬眼看向應青山,語氣好似陳述他人事一般的處變不驚;“早前我就派人調查好了明王身邊的一眾親屬心腹的樣貌特點,韋莊周的容貌年紀,性格愛好,我自是也知道的。”
“所以那一夜你就認出了韋莊周?”
“對。”
見應青山臉色逐漸泛白,鳳眼火氣漸漲,便知她已是想到了什麽,何有也就不彎彎繞繞的解釋遮掩,幹脆直言;“那夜我中途離開,就是去套他話。”
回想那之後何有回來種種,與今日那少年看何有的異常神色,皆是一點點的對上應青山逐漸清晰的猜測,一想通後她氣的險些嘔血,卻仍是目光灼灼的瞪著何有,忍怒問道;“你如何套的他話?”
這話中的憤怒便是個聾子都能聽得出來,可何有掀眼淡淡一掃她,卻是似笑非笑的微妙模樣,好似根本看不見一般,身子往後一靠,懶懶丟出三個字反問她;“你猜呢?”
“千歲,你認真一點!”一見他這毫不在意的態度,應青山就心火頓起,怒火熊熊之下哪裏還能再顧左右,抓著何有手臂的力道開始加大,她緊緊盯著何有,一字一字從嘴裏艱難逼出,另外一隻手緊握成拳,“你知道我性子急,你別逼我!”
手臂傳來的捁製疼痛傳來,何有依舊是漫不經心的樣子,神色平淺的看著她那隻握拳的手,忽是咧嘴笑了;“逼你?”
語未落何有湊上前,坦坦蕩蕩的麵對似隨時暴起的應青山,冷聲字字道;“青山,我不妨實話告訴你,你現在所想的就是我那夜所做的。這些事我本來一件都不會對你說,是你非逼著我告訴你。現在我告訴了你,你待如何?打我麽?”
“千歲你,你做了那事….當真不覺愧疚羞恥嗎?!你到底講不講理!”竟還這般的理直氣壯,氣煞了人!
“我不講理的時候多了去了,你今日才知?”何有斜眼刮她,冷冷的笑。
應青山完全沒想到直到水落石出,何有也是這鎮定自若,渾然無謂的冷淡態度,可對著這樣冷冷淡淡的一張俊臉,應青山有氣又撒不出,緊握的手鬆鬆緊緊,最終重重一下砸在何有手邊的小茶幾上,霎時一張精致茶盤就成了一堆粉身碎骨的渣屑。
碎屑掉了車板一地,何有看也不看,隨手揮袖拂開身上掉落的碎屑,垂眼淡淡道;“現在你可舒心了。”
舒心個屁呢,更氣了!應青山氣的眼睛都紅了,脫口而出道;“千歲,你難道都不解釋一下?你就是仗著我舍不得對你發狠!”要不是何有身骨脆弱,皮肉金貴,根本受不起她一拳,且她也不忍心對他下狠手,否則早被她當成了練兵營裏的那一群皮糙肉厚的將士們一頓胖揍了!
“你舍不得?”何有抬頭看她,笑意陰沉,他從醒來那刻起心情就沉積堆惡,這會兒再被應青山挑釁怒斥一番後,心底沉埋很久的暴躁野獸終於也被應青山的怒火發泄牽引出來。
“應青山,我從來沒覺得對我你舍不得,我多次因你受傷,手骨錯位不說,身上痕跡斑斑,人前人後我沒少丟臉,甚至我氣的嘔血,但這些我從未同你說過一次,我一味的包容你,縱容你,把你當做心肝寶貝的寵護!你呢?你怎麽對的我?”說著,他嘲弄一笑,極盡諷刺,“我的好姑娘,不妨問問你到底有幾次做過對我有利的事?你貪戀情愛,愛慕色豔,占有欲極強,這種種我皆是隨你,可但凡我有一次不答應你,你非不把我逼到連聲討饒的地步,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就這樣你還敢跟我說什麽你對我舍不得?”
應青山聽得呆住了,她沒想到何有對她不滿至此,何有橫了神色呆滯的她一眼,更是狠笑連連;“為了套得消息,我確實對韋莊周用了點見不得人的手段,但那是因為事態緊急,由不得我多想別的法子,但我定不能把自己舍了進去,他並未占到什麽便宜!”頓了一頓,何有也冷靜了一些,接言道,“雖說這事是我不對在先,但那夜我也由著你桌上快活了。現在為了這一點事,你就跟我大鬧一場,還想打我,言辭鑿鑿的說對我舍不得,真是天大的一個笑話!”
看樣子何有也是氣的狠了,一口氣把所有沉澱許久的老賬本全都翻出來,麵當麵的與她算賬,這下應青山哪裏還有火氣二字,怕的急頭白臉就要道歉,而何有懶得多看她一眼,笑的陰陽怪氣;“應青山,這就是你所謂的對我不舍?我可大開眼界了呢!”
“千歲,我錯了,你別生氣了。”背冒虛汗的應青山小心翼翼拽住何有的衣袖搖了搖,第一次相當誠懇的道歉,其實她也覺得委屈,這事換了任何人都要發火啊,她隻是更….暴躁一點嘛!
不過何有顯然這次不好善罷,毫不留情的甩手打開了她,餘光都不分給她一分,冷聲道;“別了,你一句錯了我信了太多次,這次我可再受不住應大人的道歉,我凡人賤命一條受不住你折騰,怕折壽!”
“千歲…….我真的知錯了!”應青山姿態放的更低,試探的湊近拒絕看她的何有,小聲討饒,“千歲,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好,怪我善妒,怪我貪心,你別不理我啊!”
“滾開。”
“我,千歲,你信我啊!”應青山急的就差舉指發誓了,“千歲,我這次發誓,我以後絕對不給你添堵禍害,絕對不胡亂向你發脾氣,絕對絕對不阻撓你辦事了,真的!”
背靠軟墊的何有眼睛一閉,索性來個不聽不理,隻當自己聾了瞎了。
見何有這次是真的發了火再不多理自己一下,應青山是又急又煩,又委屈又難過,有心想同何有解釋一番,但瞧著何有顯然一副抗拒抵觸的冷漠姿態,又怕多說多錯,惹得何有越是心煩。
唉,要不說人不作死枉少年呢,這次應青山成功的把自己作死了。
半刻時後,荊州城,城郊幾裏外,黃沙踏踏的馬車駛過了一片鬆樹密林,停在一處寬闊平原上,周圍百米內人煙寥寥,樹影稀疏,光禿禿的枝頭間落了數十隻黑壓壓的黑鳥,烏鴉幹啞難聽的嘎嘎聲一道道的響起,聽的久了讓人心裏惶惶。
中途時駕車已換成了圖南,十一謹慎的巡視了周圍一圈,確認無事後才輕輕敲了敲車門;“主子,到了。”
等到車廂內傳出一聲輕緩的嗯,十一便跳下馬車拉開車門,伸手小心扶著何有下了車,趁何有沒注意的時候他悄悄的掃了車廂內一眼,隻見一套上好的茶幾茶盤都碎成渣了,見隻是碎了這點小東西他才放下了心,暗道幸好幸好,那魯莽野蠻的夫人就是膽子再大,那也不敢對主子下手!
之前行車中途他們聽到那一聲響亮的哢擦響動,又聽隨後兩位主子爭吵的聲音,嚇得不輕呢,要不是沒得到何有的命令,他們早衝進去了!
後麵出來的應青山下了車後左右尋看,周圍一片荒蕪,前後不著人家,正當她不解時何有便吩咐著十一與圖南收拾細軟,看樣子是打算棄車而走。
“解了繩索帶走馬匹與銀兩食物,把馬車留在這裏。”何有一邊撫摸馬匹的鬢毛,一邊向馬車內拿東西的十一囑咐,“要拿的東西細心裝好不要落下,用不上的就扔在這裏,此行不會太久,勿要多帶累贅。”
這次出門倉促,本也沒帶太多東西,十一答了聲是,認真的挑揀著需要的東西,足夠的銀兩與金銀,幾件衣物,以及防身利器,需要的藥物,其餘的便全部丟在了一邊,不再理會。
被何有摸的十分舒服,天性溫順的馬頭便往他手裏拱了拱,這乖巧討好的模樣令何有心情漸好,又揉了揉馬兒雪白的腦袋,轉頭吩咐不遠處正在處理馬車痕跡的圖南;“圖南,解了這馬繩,留下三匹即可,另外一匹放它走。”
圖南應聲走近,聽話做事,何有便退到一邊走上一座小沙丘,遠目眺望片刻後,但見遠處樹木寥寥,好遠處方依稀能見村莊座座,中間風刮沙地,黃沙滾滾,一陣陣風浪凶猛異常,遠遠吹來的風勢頭極大,狂風撲麵,帶起何有寬鬆垂地的衣擺颯颯飄起,長發漫天飛舞。
左右閑的無事的應青山回眼看見時,忽覺何有欣長高挑的背影踏崖頭臨風站立,身姿款款如同即將乘鶴而去的西辭故人,轉眼間便會消失在凡人眼前,一去不會回頭。
風沙有點大,正眯著眼遠眺前方的何有聽到身旁斜後方傳來一聲輕喚,他沒回頭,正一麵凝望一麵細想什麽時,有人走近身側,抬手壓住了他被風刮得亂舞的頭發,以及一隻柔軟又溫暖的素手輕輕的握住了他微涼的手。
“老爺,這裏風大天冷,你病好不久,舊毒又還在,別站久了受了風寒。”
一聲滿含擔憂的關懷柔語,能令冬日裏凝凍成霜的心都融化成水,何有聞聲回過頭,便見身旁平肩而站的人嘴角上勾,眉眼彎彎,暖笑不語時的溫婉模樣歲月靜好,熟悉的叫人懷念當初年幼時的美好向往。
奇異的是何有定定看著這一張眉目如畫的笑臉,看了好一會兒就像發了呆,隨即忽笑一聲,也伸手覆住應青山的手,含了歉意道;“抱歉,青山,剛才是我態度不好,怪我不該瞞著你做那些事,也不同你商量,是我獨斷了,你莫要生我的氣,好麽?”
見狀,便知冷靜下來的何有態度大變,得好哪還敢賣乖的應青山當然是使勁點頭,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在意;“不怪老爺你,都是我大題小做了,什麽都沒問清楚就向老爺發火,平常我也總是做事魯莽不顧及老爺感受!隻要老爺不生我的氣就好了!”她難得鄭重其事的立誓保證,“老爺,我以後一定不會再這麽胡來亂為,叫老爺你生氣受傷了!真的!”
“那自然是極好的。”何有笑吞吞的轉開眼,若有若無的歎了一口氣,啞聲呢喃道,“不過就算你依舊如此,那有什麽關係呢,反正我……你,無所謂了。”
此間風大,何有說到最後一句時說的極為小聲,一刹那間沒聽清最後一句話的應青山徒覺自己好像漏失了什麽很重要的話。
“啊?老爺你說了什麽?”
何有卻對她的疑問淡淡一笑不語,轉身放開了她的手往車邊走去,這時呼嘯的狂風灌入他們之間空隙,殘存的溫暖隨著何有的離開,轉瞬消失的一幹二淨。
落日西斜,一望平川的平原有金紅色的落日緩緩下沉,血紅色的霞光布滿整塊平原,五彩繽紛的瑰麗夕色中,應青山站在四周大風刮來的山丘上,視線追隨著何有一步一步離開的削瘦背影,手慢慢的緊握成拳,指甲刺進了肉裏。
一行四人,留下的馬匹卻隻有三匹,原因自然是——何有並不會騎馬。
太監之中大多數都不會騎馬,畢竟皇宮之中用不著,哪怕何有這個常需要陪王伴駕的大太監,也不會例外。
因為何有不會騎馬,這路程遙遠,想當然的他就要和其中一個人同乘一匹,而多了應青山後,結果就更明顯了。
“老爺,為什麽不到了誇真部落的附近,咱們再棄車騎馬?”平原之上豺狼等野獸偶爾出沒,最好要在徹底天黑前到達村莊,應青山便一麵抓緊了韁繩驅使著腳程快的白馬盡快趕往遠方,一麵大聲詢問身前側坐的何有,身後的圖南十一駕馬緊跟其上。
太監不會騎馬,一是皇宮之中用不著,二是騎馬對太監實在不是個好事,殘缺的某處若是長時被撞擊摩擦,過不了多久那裏就會又痛又髒。
何況平常男子學習騎馬都覺折磨,更別說太監比尋常男子力氣弱小,身骨差一些,哪裏經得住這個,自然大多數就不會了。
亦是第一次騎馬的何有當然不能習慣,上下顛簸不多久就冷汗津津,後麵就認命的舍了麵子側坐,這一路狂奔風沙又大,坐在前麵的他自是迎麵一眼的沙,於是又裹了件外披這才好了許多。
好雖好了,但何有便如孱弱的婦人般被應青山緊緊抱在了懷裏,以防止馬兒跑的過快時被顛簸出去。
應青山這又騎馬又照看他的,兩頭分心累的不輕,何有看的不忍,想著這臉丟也是丟了,便自暴自棄的主動伸手抱住了應青山一把腰,好讓她輕鬆些駕馬。
何有比應青山高了一些,骨架還不小,坐在前麵難免阻擋了應青山的視線,為此他特意低下頭靠著應青山的肩膀,整個人此刻在外人眼裏看著就如同是主動依偎進應青山懷裏一般。
聽到這聲問話,何有亦不抬頭看她,隻稍移頭顱,靠近她耳邊解釋道;“誇真的族人不少,雖齊聚嶺北大荒,但他們喜歡分散群居,以主部落往四周分散,出了荊州城往外十裏就基本都是誇真的邊界了,所以咱們不能再驅車靠近,必須改騎馬。”
“為何不駕車到誇真?”何有與她靠的極近,姿勢親密,呼吸之間的熱氣全一點不剩的噴灑進耳郭,熱烈好似燙水,即使並未多有別的意思,卻灼的人心頭燙熱,熟悉的淺淺香氣混著陣陣冷風灌進鼻腔,攪的人身心不穩,隱有躁意,應青山微微紅了臉,頭往旁邊偏了偏躲開何有的太過貼近。
“不是不,而是不能。”
“什麽意思?”
她身前的何有無奈的歎氣一聲;“若是能,我何必讓圖南抹掉車痕的痕跡。”
聞言,應青山皺起眉頭,何有看她不是太清楚,便細細講解給她聽。
“不用太久,明王就會發現我們其實是別有心思來到這裏時,他定會追來,到時看見車痕一路駛向我們要去的地方,他順著便找來了,到時候咱們大禍臨頭!盡管這也隻是個拖長時候的下策,能令他慢一些找到咱們,咱們的機會就更多。”
他停了一停,又道;“當然,也不僅僅是因為明王的追查,還有此番是要秘密調查誇真,行事要低調,馬車自然坐不得了,到了之後,咱們隻是路過的普通旅人需要借宿一晚。誇真一族甚是團結,排外他族,但他們與我大楚維持多年友盟關係,待楚人相對比較和善,隻要你別泄露出你是要調查其他的,隻住個兩三日基本無礙。”
“到了誇真,咱們要查什麽?”
“先要同天三匯合。”何有沉眼,“她已在誇真族待了足夠久,許多消息不能及時傳出來。到底誇真有沒有謀逆之心,有沒有同明王勾結,而明王的野心究竟如何,隻有見到了天三我才能下定論。”
應青山深以為然的點頭,隨即又問道;“那如果,誇真真的和明王謀逆有關係呢?”
想起很久之前那夜野蠻無禮,裝傻裝的愚蠢至此的飛雅公主,何有勾唇,滿目陰狠,冷冷一笑;“那就不太好了,誇真二字,將在大楚的地界不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