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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關憂

  調查明王謀反與誇真族的野心真假這件事,責任重大,危險重重,明顯是台麵上登不上的調查,何有隻能在暗中搜集證據,四處尋找。


  為了能讓何有無後顧之憂,有人真心配合減少危險性,皇上選中應青山這個唯一不二的人選作為了明麵上的靶子,即便何有本意上並不同意此事,卻也不能改變皇帝定死的念頭,反而勸說他要是此事真成,事後‘他’這個從始到終待在了府中養病的人肯定不能出麵,其中功勞當然要全部歸於應青山一人,她的成就會更上一層樓!


  偏偏何有不放心的就是這一點,擔心樹大招風,應青山的今後路途會登高易摔,可事已至此也別無旋轉餘地,隻能領了黃旨帶她奔赴荊州。


  因而這事說起來,何有本身是得不來一點好處,他所有的奔波辛苦若是不成,自己命喪名敗,若是成了,所有功勞歸咎應青山一人,這才真叫裏外不得好,為他人做了嫁衣!

  而十二這個缺心眼以為自家主子走一遭跟個玩似得,輕輕鬆鬆的來,到時得了證據就能痛痛快快的走,回去後便是功成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諸多賞賜,然後去打那些呆板迂腐的官員們的臉麵!


  不得不說他這般直來直往,毫不轉彎多想的耿直天性能在何有身邊待到至今,十一覺得這除了是主子恩德不太計較,以及自己的在旁幫襯遮掩外,餘下的除了他運道太好,真的別無他想!

  那廂的何有幽幽的歎了口氣,被那個蠢笨如驢的十二氣的!


  “正因為這樣,許多私事我都是安排你來做。”何有定定看他,“十一,你說十二忠心護主,對我一心一意,那你呢?我如此信任你,你是不是也對我忠心不二?”


  十一立馬雙膝下跪,聲色堅定道;“主子為天家做事,一心忠誠主子爺二十幾載,屬下當然也對主子忠心不二,寸心不改!”


  聞言,何有輕笑一聲,朝他擺擺手,讓他起身。


  “十一,我從來沒懷疑過你與十二的忠誠,如同我從不懷疑四名死士對我的死生相付。”


  何有把杯子穩穩放在了桌上,慢慢從椅上直腰站起,雙眼沉重的看他:“十一,你可知四名死士從一而終都是為我而活,為我而生,我死他們死,我活他們活,不是什麽外物控製了他們,強迫他們,而是他們天性之中根植的信念便是如此,即便是我的命令,他們也不會改變,無人能改變。”


  “屬下並不知道這些。”十一詫異的搖頭,不知他怎麽會突然說起這個密事,“那四名死士遠比屬下跟隨主子的時間長遠,這麽多年屬下沒見過他們幾次,主子也從不會多提他們相關之事,是以屬下連了他們名字都未是太清楚。”


  不想這話剛一說,正巧何有走到了桌邊拿筆寫字,一聽就細心解釋道;“他們叫天一,天二,天三,天四,除了天三是女子,其餘三人皆是男兒,從皇帝登基那一日起,他們就跟在了我身邊,至今十餘載了。”


  主子甚少會向人吐露往事,因為一旦涉及到了往事,往往後事就會牽涉到許多重要的內幕,重要到連了最親信的心腹都不該知道的地步。


  知道的越多,固然危險更多,但托付的也會更多,心念至此,十一不由吞了口唾沫,強忍了激動,安靜聽主子繼續敘述說解。


  “要培養一名武功高強,死心認定一人為主的死士十分困難,人力財力,精力無一不是花費巨大,賠入巨大。”說著,何有寫字的手頓了一頓,然後放筆落桌,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些。


  十一快步走上前,視線一覽桌上的紙張,潔白的紙麵印著三個字風瀟灑,卻淩厲不夠的三個黑字。


  “顧一生?”十一低聲念了一遍,忽然目光愕然看向何有,驚聲道,“這是前朝大太監,先王的司禮掌印太監,在先王駕崩後他便成了朝中的唯一掌權者,傳言他極為狠毒殘忍,辣手無情,一力鏟除朝中大半的反抗他的文武官員,因此後來無人敢去圍身左右,一概以他馬首是瞻,不敢出言半字!”


  那時他與十二年紀尚小,但這三字猶如鐵烙肉體,叫他們無比清楚的認知這三字主人的鮮明存在。


  記得那年那人單憑一人之力在全朝上下掀起的血雨腥風足以聞名九州四海,家家戶戶甚至後來不知當朝皇帝姓甚名誰,卻知顧一生三字與閻羅鬼刹等同劃線,聞聲奔泣,見人失瘋,這足以證明此人的厲害手段是古今難尋。


  “是,當時舉國天下一聽這三個字都要抖一抖,猶如老鼠見貓,瑟瑟發抖的走不動道。”何有看著桌上的白紙嗤笑一聲,“現今全朝上下人人皆喚我九千歲,說我權勢滔天,狠毒無比,可我與他比起來,那是針尖撞鐵柱,自行慚愧的很呢!”


  “可是,後來皇上登基那一年,此人就重病在床,短短一月輾轉就病死了!”那時人人都說是當今聖上借機把這個國家圈權太監除去,這才能心無牽掛的手握皇權,安心當帝,而他們人人樂的見此結果,本想從今以後高枕無憂的過日生活,不想轉眼何有上位,又是個滔天禍害的大宦官。


  “病死?這話那些蠢人賤貨們拿來自欺欺人也就罷了,你也信麽!”何有陰冷的嗓調在屋中回蕩,“他怎會如此輕易的死?他要是死了,估計當時朝中大半的官員都要做為陪葬品,被他拉著一同入無間地獄了。”


  十一抖身噓聲不語,又聽他道;“如今朝中尚有前朝兩三位平安活到現在的老家夥們,他們經曆過前朝的一番血洗,至今心有餘悸,這才不敢與我公然挑釁鬧事,他們平日裏安身立命的關起門來過日子,想要好好無事過晚年,他們看得太清楚明白了,卻正是因為這一份明白,我始終沒有對他們出過手,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就是了,至於旁的人嘛,嗬…..”


  聽著這一聲猶有冰涼冷意的笑聲,十一略是驚嚇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卻見他把桌上的紙撚起轉手就撕成了兩半,臉色極為寡淡。


  “主子?”


  聽見這聲驚疑的叫喚,何有瞥了一眼旁邊躬身小心看他的十一,忽是勾唇涼笑,語氣平靜的寬慰道;“怕什麽,他雖是至今活得好好的,卻也不會突然跑到你跟前要你的命,更何況便是見到他,隻要你不犯錯到他跟前,他也不會動你一分。”


  “屬下怎麽知道什麽叫不犯錯到他跟前喲!”十一叫苦不迭,但凡這種陰辣無情到底端的主兒,那都是性情難描,喜惡不定,指不定是一個眼神一句話就惹來殺身之禍呢!


  “我知道。”


  “啊?!”這下十一是真被他嚇了大跳,眼神驚懼的望著他,聽這意思主子與那人極為熟稔,乃至連了喜好厭惡都是清清楚楚的那種!

  可是主子怎麽會和那個閻羅王熟悉啊?!他從來沒在任何地方聽過他們兩人有個一字半塊的關係啊!

  “我當然知道。”何有看他,神色莫名的好笑,“他是我的義父,我自小在他身邊長大,誰還能比我更清楚他的一切喜好厭惡。”


  十一整個人都不好了,唇角打顫,眼角抽搐。


  隻看了一眼麵前已經驚嚇的去了三魂六魄的十一,何有更覺有趣,忍不住再次出口打擊了他一遭,直把他打擊的險些是裏外雷霆痛擊,神昏誌倒。


  “你今後若遇見了一個穿黑衣,紅腰帶,衣繡銀鶴展翅的高挑老者,隻需記住三點,第一,不能直視他的眼睛,第二,他身邊的人你不能看太久,更不能出言調笑侮辱,第三嘛…..”何有口語一住,細白食指返向畫圈,口氣淡道,“第三,你不能當著他的麵對我出言不遜。他極為護短,要是被他看到有人傷了我和他身邊的那個人,你的命不保是必然,便是全家上下都會被他屠戮殆盡。”


  雖然第三點不用對十一說,相信他沒那個膽子以上犯下,不過提點一下總歸不會是個壞事。


  十一臉上的表情徹底僵硬,良久後他像是回想起來兩人最初的話題,主子說起的那死士的培養條件,條條不易,結合他們現在說的主要人物,便是心底劇烈一抖,試探性的問道;“難道說,那四名死士就是…….”


  見他很快領悟,何有讚賞的點頭附應;“不錯,那四名死士就是他專門留給我的最後保障,由他親自培養出來,武功皆是他一個一個的親自訓練教導,據說個個得了他一半的真傳。”


  一半的真傳就已是個頂個的高中好手,一人頂數十的硬家功夫,那他一人該是多強?!十一聽得暗自咋舌,忽然就對這個從未謀麵的大人物抱有極大的好奇心。


  話退個一步來說,抱有好奇心這種事,如果兜不住嘴的人知道了,難免會惹出禍事,至此十一忽然就明白了之前自家主子的一個用意。


  “主子,你是故意支走十二?”


  “不然呢?”何有對這顯然易見的結果嗤笑一聲,一甩衣袍回了太師椅上懶懶斜坐,再從桌上端起那杯尚未涼的溫茶淺抿一口,“我要是不支開他,今後說不定我會因為這事,被他人利用支開。若是因此壞了我大事,後來算賬你說我是打死他呢,還是讓他滾去東廠受盡刑法?!”


  暫且擱置主子不知真假的笑言,十一敏銳的聽出他這次說起舊事的主要原因,壓聲反問道;“主子的意思是說,後麵咱們會遇上……額,主父?”


  他想了一會兒他與這兩父子的關係,勉強找到了合適的稱呼。


  “很難說,能不能遇到他,這是我造化問題。”何有垂下眼簾,聲音淡淡,“因為他出了禍事,那就是我蠢不蠢的問題了。”


  遇得上自然最好,因為此生他可能也就得出這一次,要是緣分不夠遇不上,則是他命如此,大不了多年之後黃土一杯,他下了地府再向義父清酒賠罪,以告他這個當兒子的不孝罪名。


  “十一,我會告訴你這件事,是我擔心今後有人借故來惹事,到時你需細細考驗其中真假,免得給人抓住弱點。”這才是主要原因,否則他也不會提起了這些舊事。


  惹事?誰還能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誰又會來惹事?十一目露疑惑。


  自是看出自家屬下的神色猶疑,何有屈了手指敲了敲桌麵;“我不知道誰會來,但終歸是見不得我好,又熟知我的人。這種人不多,有能力這麽做的人更少,說來說去也就那麽幾個,容易防備,卻也更危險。”


  林二待在京都的作用不過是短暫掩藏他離開的事情,借此拖延多數的阻攔追兵,但少數人勢必不會放過他離開京都後,昔日把他重重圍護,水火不侵的壁壘現在出了這麽一個極大漏洞,那些緊隨而來的殺手和禍害手段肯定會快速跟上!

  因而現今,他要把所有的未知隱害通通擺在了明麵,一個個的篩選講明,以防萬一。


  “若是那時我出了什麽事,後麵的事就是全盤托付給你了,十二有你相護自不必說。我最關心的是夫人,一旦到時她擔心我有任何的過激舉動,你必須要把她控製下來,不能在此壞事!”何有鄭重的叮囑他,“十一,我身邊永遠有暗衛死士守護,是故絕不會有太大危險,所以此後你隻需時時關注一個人,那就是夫人,我要她安佑無事,毫發無損的等我回來,明白麽!”


  於是十一重重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好了,我要說的就是此事,你去吧,我也累了要好好休息一會兒,無事別來吵我。”說完,何有抬手掩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近來幾日都在車中休眠起居,著實讓他受夠了罪,所以挑了這一家勉勉強強的破落客棧待幾日,竟是顧不上太多的挑剔了。


  見主子困倦的哈欠連連,十一連忙扶他去往床邊,給他脫鞋除衣,再送他上床蓋被,做好了一切後正要出門去樓下後廚看看飯菜準備的怎麽樣了,臨關門時聽到主子懶懶的一聲命令。


  “青山要是與你們換屋子,你們就換吧。正好這幾日左右無事安寧,你們無需時刻在我身邊待著,趁著近日的好時光,你們抓緊去玩玩樂樂,以後這種機會難得了。”


  雙手扶住門扉的十一聽見這番含了幾分真心的勸慰話,心裏很是感動,低低的應了一聲是,便輕輕關上了房門,弱聲叮囑旁邊的兩名守門侍衛看待好主子,自己才下樓去催問掌櫃其他雜事了。


  前幾日臨出府的時候,林二特意給了他張單子,上麵仔細寫滿了主子喜歡厭惡的吃食起居,以及一切的起行告誡,堪稱是一應俱全,樣樣具備,當時就讓十一震驚住了,至此是徹頭徹尾的佩服他,難怪主子會這般中意林二,敢情就是主子的貼心蛔蟲了!

  到了日頭快西沉時,一貫精神抖擻的應青山推門而入,又親又蹭的把何有從深睡中硬生生喚醒,再趁著幫他更衣束發的時候把人抵在了屏風上親吻。


  何有每次睡醒會有短暫時間是神昏意亂,認不清外物狀況,是以任由她擺布親近,占盡了便宜也沒有反應過來,等到他終於清醒過來時,眼前情景簡直不堪入目。


  見應青山渾然不管天明天暗,何時何地的白日作樂,何有赫然成惱,恰巧這會兒他剛睡醒,怒火來不及壓製,這令他難堪惱怒的後果,往往是不顧後果。


  門口的兩名守門侍衛聽見自從那位倍受寵愛的夫人進去後響動不低,直教人臉紅心跳,想入非非,正在他們以為自己要親耳聽一場兩位主子的活春宮時,屋裏突然響起一聲響亮的耳光,接著是暴吼的怒斥。


  “滾出去,你不準再進入這間屋子大門一步!”


  片刻後,青衣素雅的俊秀公子頂著半張紅通通的臉蛋從內打開了門,臉上是笑意盎然,坦然從容的哼著小調子出了房門,閑閑踱步下了樓,全然無視了兩名侍衛呆噩跟隨在後的目光。


  今日她又無意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這一巴掌便挨得很是值當!


  反正後麵她有的是機會討回來,來日方長嘛!

  想到這裏,眼底迅速滑過一絲算計的應青山撅了嘴角,轉身去了後廚,興高采烈的詢問裏麵正在安排夥食的十一今晚吃什麽。


  吃什麽?夫人,你這吃了一巴掌還沒吃飽嗎!十一無語盯著應青山那半邊鮮紅的臉,在心底給她點了根蠟,臉上卻神色如常,極為淡定的回答了她晚食的安排。


  他家的夫人依舊是日常在作妖。


  到了天色暗幕時分,跑完了三圈的十二手腳打顫的回來了,被十一背著回房去休息,估計這兩日都是當個軟手軟腳的趴趴蝦。


  獨自一人吃完了晚食,何有便顧自的回了屋子,斜坐在塌上心不在焉的看了半刻鍾的書後,他偏頭狀似隨意的詢問旁邊掌燈的婢女,公子為什麽沒有來吃飯。


  婢女恭順回道;“回稟老爺,聽侍衛說公子今日心情不佳,懶得動憚,明水已經把飯菜單獨送到了她房裏去了。”


  這次遠門出行的兩個丫鬟是何仲宣精心挑選來的,他身邊的這個叫琴心,另一個叫明水,兩人既會貼心侍奉人,又懂一些身家底子,比起那些羸弱不堪的丫鬟們更為合適在外行走勞作。


  聞言,何有淺淺的嗯了一聲,轉回頭去沒再開口。


  勉強看了半刻鍾的書,發現自己一個字也沒看進去的何有忽然歎息一聲,翻手把完全沒動過的書頁合上,起身出了房門去了二樓應青山的房間。


  屈指敲了敲緊閉的房門,裏麵久久未有回響動作,正當何有轉身要走時,屋門啪的從內往外打開了,露出了張半紅半白的俊臉。


  “老爺,你怎麽來了?”應青山目光驚喜的看他,這還是千歲第一次主動來找她呢!

  “你沒來吃晚飯,我便來瞧瞧。”


  視線越過她肩膀看向屋內,便見桌上擺著的幾盤小菜和一晚白飯一動未動,一直跟在她身邊的丫頭青桃卻不在,應該是小孩心性圖熱鬧出去玩耍了。


  何有不由皺了眉頭看向麵前的人,問她是不是不喜歡吃,或是身體不適沒有食欲。


  聽他語中的關心,以及幾分輕易不能察覺的愧疚,應青山便笑眯了眼,她一笑起來越是襯托的那半紅彤麵紮眼的緊,看的何有心中莫名難受。


  伸手抓住了何有的衣袖把他往屋子裏麵拽,應青山一邊歡笑解釋道;“老爺來的正好,我正要吃呢,老爺陪著我一起吃啊!”


  順著她的力道往屋裏跨步,何有反手向身後的兩名婢女擺手讓她們不必跟進,與她一同在桌邊落座後,看著一桌的菜色有些為難;“我已經吃過了。”


  應青山毫不介意的朝他一笑,自己端起了飯碗,“隻要老爺在旁邊,我光是看著老爺都能多吃幾碗飯呢!”


  被她誇張的話語逗得失笑,何有斜橫她一眼,斥道;“盡會說些甜言蜜語,一個女兒家說話沒個遮掩,不知羞!”


  雖是責怪她,卻沒有真正的火氣在裏麵,因此應青山嬉笑一聲,往嘴裏扒了幾口飯,沒有反駁一字片語。


  接下來兩人再沒開過口,應青山安安靜靜的吃飯,時不時會朝對方傻笑兩下,這時何有便會屈指輕打她額頭一下,問她傻笑什麽,要她快些吃飯,偶爾會是拿了旁邊的公筷給她夾菜,然後單手托腮看她吃飯的樣子,麵容柔情款款的能滴出水。


  往往一看到何有這副模樣,好像全天下唯有她最珍貴無比的珍稀目光,溫柔如水的麵色,應青山的心裏就止不住的泛春水桃花,恨不得把整顆熱心都擺在他麵前任他揉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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